《夏落成树》冬季桂圆

49、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是被楼上装修的声音吵醒的。
　　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十点钟。
　　连青数伸了个懒腰，觉着头有点疼，摸索着下床泡了杯蜂蜜水，在心里斥责自己又没忍住喝多了。
　　自从上次跟时平去音乐节喝多了结果肚子疼了好几天之后，她本来下定决心不再放肆喝酒的，但昨天又喝得有点多。
　　不过还好，至少肠胃没有不适，只是头微微有些疼。
　　之前本来跟宁淮约好周日去看电影的，但她宿醉初醒，实在懒得出门人挤人，也不想长途跋涉。可是两个人热恋期，她实在想见到宁淮，于是在被窝里给宁淮发微信：“我们不去看电影了，去你家过周末好不好。”
　　宁淮看到消息的时候愣了几秒，回道：“好。”
　　于是。
　　连青数还躺在家里懒得起床的时候，宁淮已经开始大扫除。
　　等到连青数爬起来开始化妆的时候，宁淮已经出门去接她的路上了。
　　连青数刚刚收拾好出门，宁淮已经到楼下了。

　　连青数曾想象过宁淮住的地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职业为医生的单身男性，大概应该是非常简单、单调但整洁，也许会是像医院办公室一样白花花的一片。
　　但实际见到，确实与想象中有很大不同。
　　有被惊艳到。
　　两室一厅，看起来百平米左右的房子，客厅朝南方向有一个配备落地大窗的环形阳台，整体格局豁达敞亮。装修设计也不像连青数想象里那样刻板无趣，反而十分精致，比如她脚下这一块微闪的深蓝色地板砖。
　　她看到门边鞋柜上放着一双浅蓝色的拖鞋，看起来是女鞋。
　　她愣了一下。
　　宁淮放下手里的袋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新买的拖鞋，给你准备的，试试喜欢吗？”
　　连青数站在门口没动，回头看他。
　　“你就不怕我误会你家里有别的女人？”
　　宁淮直接越过她，顺手在她头顶呼了一把：“你才没有那个神经。”
　　然后把拖鞋拿过来放到她脚下比了比：“可以，大小合适。”
　　连青数换上拖鞋，跟在他身后进厨房：“你会做饭吗？”
　　宁淮想了想：“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我可以试试。”
　　“好，下次。”
　　来宁淮家之前，他们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许多火锅食材。
　　宁淮家虽然精致，但是厨具精简，显然他是不常做饭的人。
　　连电磁炉都是刚刚在超市一并新买的。
　　宁淮把蔬菜一一拿出来清洗，扭头看到连青数抱着一盒刚买的樱桃站在他旁边。宁淮直接接过去在水下冲洗，然后抬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水果盘，把洗干净的樱桃倒里面，递给连青数：“拿着去客厅吃吧。”
　　连青数“……”
　　她其实是想帮忙樱桃的。
　　“我帮你做点什么？”
　　宁淮头也没抬：“东西都是现成的，一会儿就好。你去客厅待着就行。桌子上有平板，密码是567890。”
　　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儿哄的连青数：“……”
　　她不满地倚着门框：“这位帅哥，不给你女朋友一个表现的机会吗？”
　　连青数咂摸了一下。
　　第一次说出“女朋友”这个词，感觉很微妙。
　　宁淮愣了下。
　　他沉默着擦干手，转过身，顿了顿，朝她走过去。
　　连青数和他之间隔着一盘刚洗完的樱桃。
　　宁淮觉着樱桃碍事，将它单手拿走，顺手扔到一边的桌子上。
　　他的视线在她的鼻梁和唇瓣上流连而过，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他垂眸可以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
　　宁淮问：“女朋友，男朋友可以亲你吗？”
　　连青数愣了片刻，嘴比脑子快地问道：“那男朋友漱口了吗？”
　　说不清宁淮脸上是什么表情，大概兼有无奈、气恼、羞愤、好笑，但他果断地扣住连青数低下头。
　　连青数从脸颊红到耳朵。

　　宁淮重新打开水池水龙头，冰凉的水冲透指尖，过率的心速才缓缓冷静下来。
　　直到连青数在客厅里问他“想喝饮料，我可以开冰箱吗”，他才回过神来。
　　宁淮回道：“不用问我，你随意。”
　　连青数从善如流地打开冰箱，上下扫了一眼，咖啡、啤酒、矿泉水、苏打水，一应俱全。
　　她好像只对啤酒有点兴趣。
　　刚伸手准备去拿，宁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拍开她的手。
　　连青数：“？”

　　宁淮果断将冰箱门关上，拿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刚才忘了买饮料，想喝什么？”
　　连青数：“……”
　　她摊手：“葡萄汁？或者酸奶？”
　　“好，两种都买了，外卖二十分钟送到，先喝水吧。”宁淮指了指桌上他刚刚给她倒的白开水。
　　锅里汤底开始咕噜咕噜冒泡，连青数在焦灼中终于等来了外卖，于是肉下了锅，房间里弥漫着鲜辣锅底和羊肉的味道。
　　肚子被撑得圆滚滚，连青数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看着对面穿着家居服的宁淮，心思如火锅冒出的雾气般懒懒地飘。

　　像梦似的，在宁淮的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吃着饭，看着他。
　　连青数伸手掐了一颗樱桃，怪甜的。
　　饭后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电影，正好演到主人公在送圣诞节礼物的情节时，连青数转身问宁淮：“其实昨天我是陪着晓宇去给郑实挑礼物的。”
　　“嗯？”
　　“然后我也顺便给你买了个礼物。”连青数抿唇笑：“你想看看吗？”
　　宁淮挑眉：“哦？”
　　连青数踩着天蓝色的拖鞋跑到门口，在自己的包里翻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宁淮：“来看看。”
　　宁淮仔细拆开包裹，里面是一条围巾。
　　连青数解释道：“之前你把你的围巾给我系了，还记得吗？就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她连比划带说：“然后忘记还给你，再后来干脆偷偷留下了。所以给你买了一条新的。好看吗？”
　　宁淮记得这件事，有些哭笑不得：“那条围巾是男款，偷偷留下它做什么。”
　　他倒不是在意一条围巾，就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连青数扬眉，做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我喜欢。”
　　她喜欢。
　　喜欢围巾，还是喜欢人？
　　宁淮心下一动。
　　但是……
　　“再过几个月就快到夏天了，你现在送给我围巾？”
　　连青数咯咯地笑：“能戴一天是一天嘛。”
　　宁淮抬手揉乱她的发顶：“其实，我也有个礼物想送给你，很早之前就买了，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送给你。”
　　连青数惊讶：“啊？”
　　他进屋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小袋子。
　　层层拆出来，是一条银白色的雪花状的项链，点缀了莹莹蓝色的钻在几个菱形的边角。
　　好像那天她和他走在公园时，凌空飘下的雪。
　　见连青数一直盯着项链瞧，宁淮问：“喜欢吗？”
　　连青数回过神来：“喜欢。”
　　她仰着头笑：“再过几个月就快到夏天了，你现在送给我雪花样式的项链啊？”
　　宁淮同样学着她的话说：“那就能戴一天是一天吧。”

　　一天劳累的工作后，连青数照例去酒吧。
　　周哥看着她脖子上挂的项链，夸了句好看。
　　她笑笑，说是宁淮送的。
　　周哥啧啧摇头：“这就开始秀上恩爱了。”
　　她笑了两声，却在周哥去招待别的客人时落下眼角。手上摩挲着项链上的雪花装饰发呆，心里明明跃着欢喜，神情却十分冷静。
　　她看了眼手机上日历的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瑰走过来，将她从沉思中唤醒：“咦，你这么早就来了？”
　　连青数换上笑脸：“今天下班早，过来听会歌。听说你又找了几个唱歌好听的歌手。”
　　“是，大头把关的，很靠谱。”
　　周哥走回来，问她：“那今天想喝点什么吗？”
　　宁瑰插嘴道：“虽然我哥不在，但是他今天知道你要来，对我耳提面命不能让你喝酒。”
　　连青数“嘶”一声，转头对周哥说：“那只能下次了。”
　　周哥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宁瑰：“上次还义正词严DISS我哥，怎么他这次可以远程遥控了？”
　　连青数点头：“我同意授权给我亲密的人一些为了关照我的健康而提出适当的限制性措施的权利。”
　　宁瑰听着牙疼。
　　她继而抱怨道：“亏我当时还替我哥担心，觉得你一副据他千里之外的样子，还想说给你俩创造机会多接触接触，没想到转头就在一起了。啧。”
　　连青数听着觉得好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就看出来了吗，我喜欢宁淮。”
　　“可是你后来也没表现出来对我哥的有啥特殊的态度啊。”
　　“嗐，面对宁淮，很难不动心吧。”连青数举起手上的柠檬水，这是刚刚周哥给她倒的。
　　宁瑰握起酒杯与她轻轻相撞：“那倒也是。”

　　时平自从在网络上小火之后，也给了酒吧带了一波客户，瑰梦酒吧会在网上提前发布每天晚上到场的歌手，有时平的时候总是格外火爆。
　　今天时平并不作为歌手上台，但她抬头正好看到他站在二楼趴在栏杆上看舞台的演出，发现连青数在看他后，冲她懒洋洋地招了招手。
　　宁瑰偏头看到他们的互动：“时平突然决定去上学这事，我们还挺惊讶的。之前这孩子一副厌世的模样。”
　　连青数默了默：“现在不也是吗？”
　　“……好像确实也还是。”
　　“齐语呢？齐语比他还小一岁。”
　　“唔，大头还真的问过齐语，他说听他哥的。”
　　当时在照片上两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孩子，似乎也在慢慢接受这个世界。

　　说没有时间来酒吧的宁淮还是出现在了酒吧，只是出现得很晚，来接她回家。
　　他低头看了眼吧台，和连青数手里的柠檬水，没说什么，大概是在确认她没有喝酒。宁淮知道她肠胃不好，所以对她喝酒这件事几乎是严防死守。
　　然后顺手拿过她的背包：“走吧。”
　　宁瑰叹为观止。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哥哥这副护犊子的样子。
　　“走吧，走吧，赶紧走吧。”她挥手赶人。
　　宁淮头转头看她：“你也早点回家，让他们盯着就行。妈不是给你找了经理人了吗。”
　　“这就回去了，妈催完你催，你们真是烦死了。”
　　上了车，连青数侧头，看到他在掐鼻梁，很疲惫的样子。
　　“其实不用来接我的。”
　　“嗯？”
　　“今天是不是很累？”
　　“还好。”
　　过了会儿，他说：“你不是问我是不是想你吗？”
　　是有这么回事。
　　“我想你，所以来见你了。”
　　连青数一愣。
　　像浩荡春风吹过无垠花丛，满山的花枝青叶被这一下突来的风吹得花叶颤动，不知所措。
　　她无意识地按住心口，似乎在怀疑这种心跳的速率。
　　宁淮靠着椅背，不怎么遵守交规地单手开车，转头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有朦朦胧胧的笑意，车内的灯算不上多明亮，但连青数觉得，这灯足够她看清宁淮看向她时的欢喜。
　　至少这一刻，是充盈的欢喜。
　　“可以，这很直球。”她喃喃道。
　　“这不是跟你学的？”宁淮调了调空调温度，笑着说。
　　连青数反思了一下自己。
　　原来被打直球是这种感觉。
　　怎么说呢……还不错？
　　又是熟悉的地点，她们家小区门口。

　　连青数感到好笑：“你做司机真的是尽职尽责。”
　　宁淮也无奈：“我们能见面的时间也就只有这时候了不是吗。”
　　“那怎么办，又不能把工作地点定在手术室，要不然我改行吧，和你一起进手术室。去做护士还是医生呢？”
　　他张了张嘴，想吐槽很多东西，但无从下口。
　　最后一张好看的脸竟纠结出一个扭曲的表情。
　　“怎么？”
　　他本来想说，在做手术这么严肃的时候哪里会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但临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成了：“都挺吓人的，你这张嘴能把我刚救活的病人气死，算了吧。”
　　连青数：“……”
　　算了这个男朋友不要也罢。
　　连青数转身下车。
　　宁淮笑着追下来，拉住她的手：“开玩笑的。”
　　他说：“工作一结束我就想着来见你，你不要做护士也不要医生，不如我专职给你做司机，这样每天都能见到你。”
　　连青数：“……”
　　“宁医生，情话哪里学的，怎么这么肉麻。”
　　“没办法，我不直接一些，你这过于粗犷的神经根本接收不到啊。”
　　“……”
　　算了。
　　连青数低头看了看还拉着她手腕的宁淮的手，干脆顺势向他的腰侧推过去，环住他的腰：“今天春分。”
　　宁淮一瞬间僵住。
　　“春分快乐，男朋友，想吻我吗？”
　　春夜无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