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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chapter83 ...

  •   泰国,清河。

      船泊在岸边,骨瘦如柴的孩子蜷缩在地上,一米开往是几只同样颓然的秃鹫。银色大奔停在芦苇荡旁,池田靖一双皮靴踩着泥泞插着兜走到岸边。

      “没想到你还会有回去的一天。”她身边站着一个比自己略高一些的女人,妆容和保养让她看上去并不老,穿的勾人却没人打龌龊的念头。海的康环着手,声音讥讽,“你可是进了中国条子的红头名单里的‘贵人’呢。”

      池田靖对于这个毒枭头子能了解自己在中国的情况并不意外,“又是谁给你报的信?”风拂起发梢,她语气轻松的笑道,“咱俩半斤八两。”

      “Sho Uei的眼睛很多。”海的康看着她,说,“我提醒你一句,别他妈打歪心思。”

      池田靖微微歪头,就这这个角度看她。这个动作和角度她太熟悉了,海的康和那个人的身形很像。

      “多虑。”池田靖一笑,眼底却没有什么乐意,毫不客气的回怼,“我这个人早就该死个千八百回了,又何必怕这一次呢。”

      “我倒是希望命运降至,让你死在那边。”

      “那真是抱歉,我从不信命。”

      船逆着水流北上,岸边剩下的保镖和马仔同海的康一起看着隐进水线里的船,河面无声。

      身边的保镖低声说:“当家,该回去了。”

      海的康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抹艳丽的红在低饱和的风景里显得孤立而惹眼,妇人面无表情的望着,似乎溜了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

      “上走澜沧江到横断山脉,咱们得走陆路。”

      眉泊坐在船甲下,钢板制的船掩在冲的有些腐朽的木板下,显得破旧而平常。他一直不敢正眼看这位传奇般的女子,Nguyen Aya,一个曾经差一点毁了整个金三角毒品基地的婆娘,一举提高了这个“女人同贱畜一般”地方的女子地位。

      池田靖坐在旁边的小凳上,船体摇摇晃晃,她的手肘撑着岔开的膝盖,红色骷髅皮带侧边插着枪,水洗布黑裤扎在皮靴里,黑发扎实的绑了个低丸子,紧身运动内衣把一身子不夸张但结实的腱子肉勾的清晰。

      “唔。”她叼着烟含糊的应着,眼皮不抬,“还有多久?”

      “依着水况也就1个来小时上岸。”眉泊不知道该看那里,眼睛僵硬的盯着两人中间的地上甲板,“上了岸就是滇北,接应的等着了。”

      池田靖的声音忽然一笑:“你怕什么?”

      眉泊只觉心里一紧。

      “你不敢看我。”头顶的声音发着笑,却愈发压迫逼紧,“为什么?”

      他闭着眼,嚅嗫:“……不,只只只只只是尊敬。”

      池田靖像是听到什么弥天大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说起来,”她吐了口雾,夹着烟,“当初你也是我要叫一声大哥的人。”

      眉泊猛地抬头,洗干净脸、染回黑发之后池田靖还是有些差距,他一直不敢认,经这么一点,再不知道就是傻子了:“您……您,甘和乐?”

      “‘沉渊’只知道Nguyen Aya是个为中国卖命的条子,倒是少见真人面目。”池田靖倒是不计较,一巴掌拍在他肩上,痞痞一笑,“不过都是缘分。”

      眉泊胆怯的愣了愣,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满脖子冷汗的装傻充愣的笑笑。

      舱内全是烟味,池田靖抽完猫着腰出了舱,站在舵前透风。

      一旁正开小差的年轻马仔被抓了个正着,吓得哆哆嗦嗦的连东西都来不及收,被池田靖笑着眼疾手快的捞过来:“干什么呢!”

      “回回回回回当家,”马仔说,“算、算算算算卦……”

      池田靖一挑眉,吓得人以为自己就这么交代了,只见她看了看手里的木块,一笑:“你还会掷圣杯?”

      潮闽广宁一带人出海便会祈一祈,男孩点点头,池田靖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笑着骂他去看路,自己蹲在地上掷起来。

      眉泊出来的时候正好翻面,他望了望路,又凑过来看了眼,一皱眉,“您……这掷的是什么?”

      三番,同反。不是什么好兆头,池田靖蹲着看着这结果,伸手把圣杯拿起来:“没什么,命不由天,由我。”

      既然不是好兆头,眉泊也就不问了。船速减缓,池田靖站了起来:“到了?”

      远处岸边,杂草丛生间一片简陋的石子滩,隐约见着几个人影。池田靖乜了一眼,马仔会意的暗暗拿起武器。

      为首的男人挥了挥手里的红布,眉泊眯着眼沉声道:“接头没错,是了。”

      *

      大凉山,蜀西,藏南。

      这几个名词已经形容出村子的荒落,在这个快速发展的时代,一个极度贫困的少数民族聚居地,年收入难以过万,缺电是常事。

      “都是自己人!”向导是个男的,自称高布纳轧,不高大却粗壮,古铜色的皮肤,方脸立目,蓄着胡子,早春只穿着背心,左胳膊上纹着五颗黑痣一样的图案,东南西北各一颗,中间一颗。“这里,种‘棵子’,聊咋地!”

      蜀渝一带的口音与云滇有些不同,池田靖听的费劲,不过看到男人胳膊上的纹身,她问道:“大哥道上的?”

      男子的过于觑觎的目光顺着池田靖的脸移向她的视线所在地,咧嘴一笑:“不愧是人人称赞的婆娘——厉害!”

      池田靖得到了答案,礼节性的笑笑,没再接话。

      “尕垹村,康大当家选的地方。”眉泊坐在后座池田靖身边,汇报道,“后山连着大凉山东南面,隔着一条流就是云滇的山了,交通是不便了些,不过少有人交往,后面一个山头都可以做种植地。”

      六缸越野在没有路的山里崎岖行驶,颠得人人屁股疼。

      “不是陈村没了之后才想着选的吧?”池田靖一把扶住就要晃到自己身上的保镖,斜睨着眉泊,“计划多久了?”

      眉泊不敢说谎:“据……据我所知,去年就有在筹办的信儿。”

      池田靖面上没动,琥珀色的眼珠转到一旁的丛林间,却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愈发深邃阴冷。

      池田靖:“所以厂子已经建起来了?”

      眉泊:“嗯,今年算是收成了第一批原料,我们的人带着方子和技术进村,这算是头一次验货如何。”

      坐在副驾驶的高布纳轧忽然说:“到了。”

      众人往前方看去,山头向下,便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子,土坯房,木栏杆,人和牲畜压出来的土路,零零散散的跌坐在这个山谷中。

      “建的太早了,厂子有些埋汰。”高布纳轧歉意的笑笑,一脚油门“轰”的下去,“几位当家先去我家里坐坐,我通知着人来见。”

      村子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谷坐落,高布纳轧家在村子西南头,地势较高的一座独栋,一旁不过几步路的地方建着另一栋略小的类似仓库的矮楼。

      高布纳轧和眉泊把人送到家,先去厂子通知接待着验货。

      池田靖进了屋,家里的女人就把马奶茶和省耗牛肉端上来。她坐在铺着传统藏族毛毡的沙发上,看了看门框边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小孩,“新装修的?”

      女人也是藏族,衣服破旧,顶着大肚子腼腆的笑笑,没说话。一旁当地的马仔解释着他家不会汉语,又对着女人说了几句,于是女人就乖乖的拎着两个一般大点的小孩子出去了。

      “出了一批货,”当地的马仔笑得灿烂,“搞到钱了,高布大哥就修了修房子。”

      这里像是仓库的会客厅,一般不算是“家里”。池田靖端起马奶茶:“那是他女人?”

      马仔望着早就没有人影的门口方向,“不算,也就是给他家里做活的。”

      池田靖没说什么,大致明白了,低头看了看手机:“你在这里坐着,我去验货。”她拍拍那人的肩,笑道,“村子也就这么大,不至于丢了。”

      *

      “老竹,”男人低声拿着广宁的方言说,“冇问题喔?”

      女人五官凛厉,剑眉星目,一头狼尾散在颈间。极具年代感的花格子衬衫和俗到爆的金链子全靠这脸撑着,她微微蹙眉,用着同样不可察觉的声音回答:“唔要分心,醒定。”

      李里里坐在任盛华身边,看着两脸凝重的前辈/领导,不禁咽了咽唾沫。另一个木凳子上坐着的妇人亦是难安,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留下来,气氛诡异而沉重。

      “我、我男人很快回来,老板别急哈,”妇人忸怩开口,皱纹显得猥琐,“先、先喝喝茶……”

      李里里撩了撩才做的泰迪卷长发,瞥到一副老板打扮的任盛华的眼色,会意的“哎呀”大叫一声:“我的香奶奶口红!不见了!”

      妇人的注意立马集中在了这个打扮妖艳的小姑娘身上,死死的盯着;谁料任盛华一把把人揽住,邪魅一笑:“乖宝干嘛这么计较!丢了再买就是了!”

      “不要嘛不要嘛~”李里里做作的锤锤他,嗔道,“那是你送给人家的生日礼物啦,我一定要找回来~”

      看样子坳不过她,任盛华无奈的别脸对旁边的竹昱:“你去找找。”

      竹昱冷漠的眼眸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看到妇人没有在意,机械而尽职的站起身应声出去。

      大白天的路上很少见到人,不过是一些孩童光着脚丫追逐着,争抢着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竹昱不动声色的往车边走,注意着周围的寂寥,低声朝着微型耳机汇报:“一队竹昱,听到请回答!”

      “——总部收到!”文景人的声音响起,“一队情况如何?”

      “一队暂无异常。”竹昱简明的回答,一边眼观八方,“接头嫌疑人并未现身,情况不定,无法判断是否——”

      生音戛然截至,文景人呼吸一滞,对着对讲机吼道:“……竹昱?竹昱?!听到请回答!”

      不过是一秒钟的停顿,对面很快回复:“——一队竹昱,暂时安全。”

      “@#%%&**!”文景人心跳跳在嗓子眼,咬牙骂道,“竹日立你丫的说话不要大喘气!!老子还不希望哪天殉职是他妈因为吓死的!”

      竹昱收回一旁土坡树丛的视线,进而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一个单独的破败的小屋子。“没事。”她回答,观察一圈静步走过去,“刚刚正在观察,留神了。”

      “暴露了?”

      “没有,目前为止尚未。”竹昱一个立定跳高蹦上土坡,特意绕到房子背后,听见了流水声。她压低眉眼,俯身静步靠进,一面谨慎观察着周围,伸手轻轻撩开塑料布,里面赫然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器械。

      玻璃锥杯、萃取、提纯仪器,大捆大捆的荨麻草,还有那一股因为长期作业而腌入味的气味。污水正好可以顺着支流排进去,竹昱皱皱眉,这是直接污染上流水源了。

      墨色的眼眸迸出些许掩不住的狠戾,竹昱按着耳侧,低声吩咐:“一组竹昱,找到毒枭窝点证据,呼叫二组三组,保持戒备,随时接应强攻。”

      她像一匹进攻前的狼,神经紧绷却不动神色的退了回去,再三确认无误后原路回到造访的“乙方”家里。

      *

      其实竹昱的警惕没有问题,刚刚确实有人看见了她异常的举动,甚至观察了全程。

      池田靖借着瘦小的体型优势,轻而易举的躲在一抱粗的树干后。如果竹昱再多疑一点点,凑过来两步仔细看上两眼,就会发现树根下杂草不太自然的抖动。

      在看见那个人的脸的瞬间,池田靖就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了。

      她瘦了,这是池田靖的第一反应,一看就是没有好好吃饭。

      竹昱本身就是高颧骨的骨相飒气,过于立体的颌面让人美得雌雄莫辨,一瘦下来脸颊都有些凹陷。头发也长了,池田靖有些出神,比个把月前见她的时候长了不少,估计是没剪。

      看着她把警惕的目光从自己的方向转走,池田靖淡淡的在树后扯出一抹强笑,心说她有警觉性也不差,但是敌不过自己。

      竹昱走了,池田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尕垹村,一个正在孕育罪恶的村庄,意外的再一次把两个人的命运扯在了一起。

      她琥珀色的眼眸转了转,轻巧的掂着步子钻出来,突然一扭头,随着右手一甩,不知道谁家屋檐下挂着的鹦鹉凄叫一声,伴着殷红直直掉在地上。

      *

      “Miebio。”池田靖跨进门槛,双手插兜,“高布呢?”

      “好像是村子里面出了什么事,他叫厂子里的带头的马仔过来接我们看,他要过去处理一下。”眉泊说道,给她递了支烟,“让我们先坐坐。”

      “出事?”池田靖坐下,叼着烟,一边拿着绷带活动着手腕,“怎么说?”

      “刚刚一个男的过来说了些,”眉泊说,“西南头的有家难缠的客户,说一定要见当家,所以就——”

      池田靖听着,心里刚刚有了猜测,就被身后“哐当”踹门声打断。只见那个在车上一同迎接自己和眉泊的当地马仔神色慌张,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眉泊心料不好,看向池田靖;后者一皱眉:“怎么?”

      “当家……”不过是年轻气盛,小孩子没见过世面,“高布大哥说村子里进了条子——”

      这话大喘气,把眉泊吓得不轻,“——不多,他过去解决一下,叫我过来把这几个‘蛇头’叫过去。”

      马仔指了指他们身后的几个粗壮保镖,后者会意的横着脸走出去,“剩下带回去的货要晚些时候装。”

      池田靖一脸平静,淡淡的挥挥手:“晓得轻重。”

      一屋子人哄然散去,留着眉泊和池田靖两个人和身后类似小仓库一般滞留的、本来应该装货上路的原料。池田靖无聊的走过去,左手夹着烟,右手拿枪娴熟的挑开一个木箱子里的塑料泡沫板,白色晶体露了出来。

      “你吸过么?”她俯身查货,唠到眉泊身上。

      眉泊一挑眉,下意识直起了腰板:“吸过——一点儿,没上瘾,知道这狗日的玩意儿不好戒。”

      “唔,”池田靖闻言笑道,“能戒下来,那就是‘黑疙瘩’呗!”她把木盖子盖上,露出两颗虎牙,点点腿边的箱子,“要是这玩意儿,一撮就够你玩儿的了。”

      眉泊应付的笑着。

      小仓库搁在“丫”字形山谷沟里,大部分村屋不在这附近,还算隐蔽。池田靖朝着东面侧了侧,忽然开口:“闻到了吗?”

      眉泊不明所以:“啊?”

      “血味儿。”池田靖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天生的笑唇在一双桃花眼下显得更加病艳,把眉泊看的一寒颤。她瞥了眼几大箱子东西,“给你10分钟时间,把货搬上车。”

      眉泊明白她的用意,有些嚅嗫:“这……”

      “不明白?”池田靖敛了笑,那张脸虽亲近可人却有了笑里藏刀的威严,“要不我现在崩了你,还是再拖半小时等着条子崩了你?”

      眉泊不敢再说什么,池田靖也不啰嗦,压上枪抬脚出了门。

      *

      15分钟前。

      “找到了。”竹昱捏着口红进来,就看见坐的端正的高布纳轧,接上男人的眼神,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无声的压迫。

      “老板,这是我男人,”妇人擦擦汗,绞着手,还没再说什么就被高布挥手打断,大喝着他们听不懂的藏语。妇人脸色一囧,尴尬的从后门走出去。

      三人的耳机里是余阎带队的二组和三组武装刑警报告已就位的信息。

      “——二组在大凉山北面,于一组北向12点钟方向。”耳机里郭湓对着麦紧声说,“二组已封锁东西两端村落通道。”

      任盛华半搂着李里里,通过线人跟高布纳轧佯装商讨论价。本来还在为了一克少上5毛钱提成咬死不同意的男人在后门妇人贸然闯入,用藏语低声几句之后忽地一愣,态度大变,满脸堆笑的说就是这个价,叫人去跟自己验货。

      就连李里里这样的误入满级大佬村的新手都看出了端倪,正要打断就被任盛华按住。

      他朝身侧瞥了眼,竹昱会意,站起身:“我跟你去。”

      高布纳轧睨了一眼这个凛厉如男子的女人,招手跟自己出去。

      屋里只剩下警方和线人,任盛华腾然坐起来,抓住会藏语的线人低声问:“刚刚那个女人说了什么?”

      线人虽然不明白,但也感受到了肃杀和凝重,颤颤巍巍的说:“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就是西南边有户人家养的鹦鹉死、死了。”

      闻言,李里里同样一脸懵,而身边的任盛华唇色都白了,摁着耳机,声音发紧:“一组呼叫!请求二组三组支援!立马强攻!”

      李里里咽了口口水,动作果断利落的压上枪:“任哥,为什么?”

      “你看见刚刚那个男的胳膊上的纹身了吗?”任盛华压上枪,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肌肉的紧绷而突起,“那是亚洲五道□□的纹身,一般是在金三角混过、进过缅甸监狱的人才会有的标志!”

      高布用着车把连同竹昱和自己几个保镖送到了存货的仓库,这里静僻临水,倒是与刚刚村屋有些距离。库里,男人谨慎的瞅着竹昱,快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

      “不错。”竹昱看着眼前满墙堆砌的海.洛因,光从色泽就能知道这批货有多纯,她压住内心的恶心,“搬上车回去——”

      不远处,一串急促的枪响打断了她的吩咐。

      池田靖闪身钻进矮灌丛里,凭借着身形优势匍匐在地,扒拉开树枝看见鱼贯而入的刑警,全副武装,高喊着“警察!不许动!”。显然几分钟前村民意识到了这个情况,闭门的窗户前架起了机.关枪,一片盲扫。

      趁着混乱,池田靖利用着村庄里杂乱的地势,轻巧的躲避了双方的火拼。她右手撑着墙一跃翻过去,蹲在墙角掩体后朝眉泊的方向瞥了一眼,轻啧一声。

      忽然后脑顶抵上了一个熟悉冰凉的东西,池田靖眼底微微一暗,却没有收到对方任何下一步反应。

      她转过头,看见了那双昔日玩笑共事的眼睛。

      “……”余阎带着面罩,额前的青筋却突出,“你——”

      还不等他说完,快到连他都难以反应的动作直接把人带倒,他连惊呼都做不到,竟被蹲着的池田靖以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卡波耶拉”格斗姿势扫倒。池田靖还趁机拔枪上膛,右腿压住他,枪口抵在了他眉心。

      瞬间攻守之势易也。

      余阎瞪着她,一双眼睛充了红血丝。“……池田靖,”他声音里带着沙哑,半怒吼般,“你要杀了我吗?”

      池田靖淡漠的目光下移至他胸口的通讯器,没有神色的脸上带出一点笑,手上力道不减半分。余阎红着眼,下颌紧绷到痉挛,却无法看透她眼底浑浊的情愫。

      下一秒余阎只觉得后颈一痛,便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被摇醒,睁眼就看见脸上带了彩的裘梧,“余队!”他急得连情况都来不及汇报,“你见到老竹了吗?!”

      余阎也来不及询问池田靖的事,闻言心跳一紧,反手抓住他站起来,颈后还是疼的:“不是去提货了吗?”

      “一组身上没有定位,不知道具体地点,”任盛华粗声说,顾不上身上的伤,“只能挨个找!”

      “跟着过去的有多少人?!”余阎压低眉眼问。

      李里里压好枪:“刚刚……除了那个头目,还有三个保镖!”

      *

      毕竟是没什么经验的村民,小喽啰们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但是大头目高布纳轧并没有落网。不仅是警方没有抓到,池田靖也没有找到。

      池田靖树起一只食指抵在唇间,笑着手起刀落,男人的大动脉被割破,血溅了她小半张脸。

      池田靖看了看这一户离得较远、打算出逃给金三角的那位东家报信的藏族人家,两男四女,咽了气的倒在地上,她转身,刚要出去,忽然毫无征兆的折返回来,径直走向柜子前,“哐”的一脚踹开。

      里面缩着一个不过几岁大的孩童,瞪着眼怔怔地看着她,吓得连眼泪都忘了流。

      池田靖琥珀色的眼眸像水晶一样,她长得很俏皮可爱,如果忽略现在沾满血的脸和手的话。她自上而下的俯瞰着这个孩子,几乎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下辈子,投个好胎。”池田靖蹲下来,看着死不瞑目的男孩,轻轻地说了一声,但语气平静的冰冷,毫无怜悯或是愧疚。

      借着这家人的厕所洗了把脸和手,她又臭美的多给自己打量了一番,满意的插兜走出这家院子,拐到后面挨着树林无路的地方往西边和眉泊会合。

      绕过支流后面的仓库,池田靖抄着近道翻下土坡,拍拍手正要走,却在正要离开紧闭的仓库大门的前一秒顿了脚。

      池田靖并不是一个唯心主义,她无神论,但是又来者不拒。不过很显然她并不是一个直觉主义者,很多时候她只相信眼睛和证据。

      不过这一次,她鲜少的没有怎么过脑子,在第六感的驱使下一脚踹开了反锁的铁门,随之还有抵在门口的木箱子,铁门倒下压塌箱子,晶体洒落一地。

      角落里倒着两个已经咽气的保镖,花白的石灰墙上摁着一个面色紫红的女人,喉咙被高布纳轧死死的卡住,一旁匕首被打落,正要冲过去给予最后一击的保镖听见动响转过满脸血红的头。

      在看清里面的场景的瞬间,池田靖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空白,似乎自己要晕倒过去。

      但是没有,短暂的把自己宕机的大脑强行唤醒之后,眼前的场景就已经变成了腿边倒着的那一个保镖被一刀劈开了脑浆,高布纳轧大惊,迅速反应过来:“你——!”

      刻着海的康专名的蝴蝶刀“嗖”的飞过去,高布纳轧无法,放开竹昱也躲避不及,抬手用小臂硬生生吃了一刀;竹昱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濒临死亡前一秒获得了氧气,她捂着脖子一阵猛烈的咳嗽,五官涣散。

      “你他妈是个条子!!”高布纳轧大喝一声,脸色涨红,“说,这些人——这些人是不是你的同伙?!”

      池田靖的目光从还在不应期的竹昱身上离开,看着拔了刀就要冲过来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反身一个极具观赏性与杀伤力的后扫踢,把一个粗壮魁梧的藏族男子踹倒在地。

      高布纳轧像是被踹傻了,竟然愣了两秒,就被池田靖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后者对上他疑惑且震惊的眼,笑了:“熟悉?”

      她看了看男人胳膊上的纹身,压在他身上,技巧性地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三年前,佤邦黑市。”

      高布纳轧黑色的眼珠骤缩,听着池田靖平静的声音如同末日宣判一般响起:“当时Sho Uei为了收服佤邦毒品业,派了一个女人去打擂台,一周的时间,佤邦就宣布皈依。”

      “你的纹身看样子就是那个时候的,不陌生吧。”

      高布纳轧的牙齿都在打颤,瞪着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

      “……池田靖?”

      这一声熟悉却又小心翼翼的呼唤让高布纳轧身上这个戾气逼人的女人瞬间收了爪牙,他甚至不可思议的感觉Nguyen Aya变得如同一个清纯小姑娘一般可人。池田靖拔出腰间的刀,把他的手钉在了旁边的木箱子上。

      她转头,看见竹昱靠坐在墙边,紧身黑裤裹着长腿屈起,看着她。

      “……”池田靖回头瞥了一眼一脸懵逼但是很想吃瓜的高布纳轧,干脆直接一肘子把人打晕了过去。

      竹昱的体质不差,缓了缓就站起来,除了脖子间发紫的淤青看不出大碍。她往前走一步,池田靖就往后退一步。

      诡谲的气氛在两人中蔓延,被耳机里急促的呼叫声打断。

      “一组竹昱!一组竹昱!”余阎声音夹杂着绝望,“收到请回答!”

      “一组竹昱收到,”竹昱按着耳畔,轻声说,“村落向西北侧11点钟方向,第二个岔路口上坡有一个毒品储存处,目标人物暂时昏迷——”

      池田靖瞥了一眼一面喘气回复总部消息的竹昱,眸光微动,从脚边那个死掉的保镖后脑上拔出蝴蝶刀,毫不犹豫的捅进左肩窝。

      “二组余阎收到,正在赶来的路上。”

      竹昱没说完就追了上去,看见池田靖抬脚跨门就要走,快了几步拉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池田靖停住脚,回头淡淡的反问。

      竹昱忽然间卡在嗓子里的很多话就说不出来了。那种无力感再次挤进心里,她只能把池田靖的手腕攥的更紧些,可又怕她疼。

      “我说过,上一次我没有杀你,是因为我欠我爸妈一条命。”池田靖的声音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却那么冷,那么疏离,“竹昱,我是个毒贩。”

      “所以你现在是要再回去,”竹昱咬着牙,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再回到那个肮脏不堪的恶心地方吗?!”

      池田靖抬头,用着那个熟悉的角度看着她,目光似乎在描摹她的锋利飒爽的眉眼。“竹昱,”她开口,声音很轻,兀自的问,“你还爱我吗?”

      竹昱紧蹙的眉头没有松下来,抿着嘴却是一讪,墨色的眼眸像是幽深的渊:“你觉得呢?”

      “我应该爱上一个毒枭吗?”

      这句话多轻,飘飘然的散在空中,池田靖垂下眼帘,长翘的睫毛蝶颤着,“对啊,”她声音很慢,稳而沉,“不要说爱我,永远都不要说。”

      一声轰鸣,尘土都被卷了起来。竹昱一惊,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辆加装越野呼啸着冲她俩撞过来,她甚至没有过脑子,条件反射的将池田靖护在怀里朝一旁土坡扑躲开。

      池田靖身下一声闷响,自己却没有痛感。她趁机从竹昱的怀抱里挣出来,驾驶位的眉泊大喊一声:“当家,上车!”

      池田靖反身就要一跃上车后集箱,却被竹昱抓住。眼见加强后视镜里赶来的警察和没有坐稳的池田靖,眉泊不敢造次:“快,条子追上来了!!”

      她皱着眉:“放手。”

      竹昱的指节发白:“不放!”

      池田靖看着死死拽着自己左胳膊不放的竹昱,忌讳的瞥了眼后面,眼底晦暗措置,抿着嘴松开抓着护栏的右手,凭借极强的腰力和腿勾住车,拔出上了膛的手枪。

      竹昱瞪大了眼。

      “砰!”

      林间炸出一群鸟,枪声在寂静的,刚刚平息的战场上显得突兀而尖锐。

      越野扬长而去,余阎赶到时只见到仓库里四个死透了的保镖和昏迷的高布纳轧以及靠在土坡旁面色惨白,冒着冷汗的竹昱,灰败着神色捂住小腹侧。

      花格子衫染出一片鲜红。

      后勤队伍赶到进行支援和善后处理,医护人员把固定好的担架抬上救护车,余阎坐在旁边狭小的空间里,看着经过简单枪伤处理的竹昱。

      “你见到池田靖了?”他是比她大了几岁的师兄,能力不是盖的。

      竹昱唇色煞白,闭着眼没说话。

      “这一枪,是她打的?”余阎又问,但是明知故问。

      救护车穿过县道,上了国道,转向高速,开往最近的C市进行安顿。车上,所有人都是低气压,包括竹昱。

      “你还是爱她,是不是。”余阎环着臂,坐在她身侧,用着陈述语气说。

      一旁同样出勤的一队人员没吭声。

      回答他的是竹昱如同死去了一般平静的眼角,悄然滑下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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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chapter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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