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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没有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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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天价？”
温明平静地看着竹内顺，而竹内顺的笑容没有变化。
“一个亿，对您的家庭而言算不算天价，我不知道，但对于江先生而言，已经毫无疑问是天价了。”
竹内顺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交叉起手指，这个中年人的微笑显得胜券在握。
温明讨厌这种笑容，尤其是当它出现在别人脸上的时候。
“你想用这个要挟我卖出虚粒子引擎的专利？”
竹内顺摊开双手，大声笑起来，笑声爽朗。
“不不不，这不能说是要挟，我只是给温教授提供了一个更好的发展机会而已。”
温明没说话，银灰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这个人。
这又是他最讨厌的说话方式。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发展机会，他的一辈子长到这些蓝星裔根本无法想象，而他现在做的事情能帮到江离年，这就已经足够了。
而竹内顺似乎误解了温明的沉默，对这种反应似乎很满足，笑容满面地继续说了下去。
“您要想好，您虽然名誉上是克大的教授，但说到底也只是一名研究生，用您的专利和篠野星际株式会社交易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引导和诱惑的意味。
“而我可以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为您争取最好的价格。”
温明仍然沉默着，眼里满溢的嫌恶已经毫无隐藏。
竹内顺没放弃，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一个幅度。
“如果您执意要将这个专利按在手里，恕我直言，在这个年代，很快会有更好的虚粒子引擎改装方案问世，到时候您的专利究竟还会有多少人使用，也是一个未知数。”
竹内张开手，仿佛接下来要述说一个美好的未来。
“而放在篠野会社则不同，我们可以用最大的科研投入，去发展您的这门专利，您的这个心爱的孩子，将在会社健康的成长，变成机甲制造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又有意无意地朝医疗舱室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时，您得到的不仅是财产，不仅是荣誉，还有……足够治愈您的爱人的，人脉。”
竹内的语气仿佛有成竹在胸，已经笃定了温明会同意那样。
“您作为一个出身半人马星系的混血儿，原本得不到的人脉。”
温明的表情还是冷冷的，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丝，嘴里吐出的字更是没有一丝温度。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拒绝。”
竹内顺的耐心依然很好，他似乎想多说几句，但被温明打断了。
“竹内总监，你知道现在，耀华联邦泛银河星系中，有多少人在使用我的专利么？”
“无论多少人，他们的专利费给你创造的效益，绝对比不上我们会社能出得起的价格。”
竹内顺显得胜券在握。
“到现在为止，耀华联邦有大约四千三百六十七万亿人口分布在12个泛银河星系中。”
温明精确地报出一串数字。
“而这些人口中，至少有三百亿人在机甲相关的领域工作，至少有一百亿家公司在合法使用我的专利。”
温明银灰色带着些无机质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竹内顺的棕眼睛。
“这意味着什么，竹内主管作为P29级别的高层，应该非常清楚。”
竹内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当然清楚，他来之前就很清楚这件事了。
目前耀华联邦对于个人专利所得的税率是35%，在这个时代名目繁多的所得税中算是比较低的税率了。
如果这些人每人给温明一个基地币作为专利费，那么向联邦报税之后，他也有195亿基地币作为净利润存在。
更不要说，他们付出的专利费绝对不止一个基地币。
这么简单的算术题，竹内当然不是不会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不如说，如果温明的这项专利达不到这个程度，无论是篠野会社还是他自己，都不会选择来特拉斯星这个小地方做这笔生意。
他只是小看了温明这个人。
温明只有二十四岁，又是个富家出身的学者，他本来以为这个年轻人和那些书呆子一样，对于金钱的敏感度很差，甚至没什么概念。
现在看来，他是会把价格计算到小数点之后两位的那种人。
温明微微抬高了下巴，眼神里带上了些睥睨的意味。
“我很好奇，您作为一个高管，为什么竟然会想到，用阿年的违约金来要挟我？”
“还有人脉，请您告诉我，我现在需要怎么样的人脉？”
温明吐出的字一个比一个锋利。
“我感觉您对于现状的认知有问题，现在，我自己就是人脉。”
竹内顺的表情还勉强保持着平静，沉默片刻之后，这个中年人再次开口了。
“温教授，您要知道，泛银河星系中，还没有我竹内顺买不下的东西。”
“您可以随意出价，而我会科学评估它的价值，您放心，这项专利最终必定会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变成篠野会社的东西。”
温明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如果我要你买下Arios机竞俱乐部的所有股份，拿它来换这项专利，你能做到么？”
竹内顺的眼神稍微犀利了一些。
“这就是您的诉求？”
温明点了点头。
“好的，我会尝试。”
竹内顺说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样才能看出来，这个中年人身材并不算高大，只有大约一米七左右，站在温明面前矮了半头，气势却毫无缩减。
“等到这家俱乐部的股权有了着落，我会通知您，希望届时您能准备好专利内含的所有数据文件。”
温明微微挑起了眉毛。
“您这个口气可不小，我并不觉得Arios的股权比起我的专利更容易买到。”
竹内转过身去，一直跟在竹内顺身边的秘书递给他一根手杖，他握住这根颇有古意的装饰品之后，背对着温明开了口。
“温君，我的人生格言是，尚未尝试的事情，永远不要说不。”
温明没再接话，只是看着竹内顺用那根手杖点着地，一步步朝舱室和飞梭港的接口走去。
等到竹内顺消失在他视野里，他才幽幽地再次开口。
“埃德加，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大褂的医师从一株巨大的太空植物后面走了出来，金发编成的辫子在脸边晃荡，祖母绿的眸子平静似水。
“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如何为自己取得最大的利益，这也决定了我是否可以选择你作为我的合作伙伴。”
埃德加的声音也很平静。
温明整个人朝埃德加的方向转了过去，他显然心情不太好，嘴角下垂，银灰色桃花眼的眼角竟然显得有些锋利。
“我想你们都搞错了一件事情。”
他的声音变得很低，甚至有些凶狠。
“你们根本没有选择权，在你们想做的这些事里，唯一有选择权的，只有我。”
“你能决定的只有一件事情。”
埃德加被温明的气场给镇住了，银发青年的身形仍然单薄，整个人的气质却忽然威严了起来，让这个比温明大了十岁的医生一时说不出话来。
“现在告诉我，阿年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他了么？”
埃德加莫名感到有些战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决定乖乖回答温明的话。
“跟我来吧。”
金属舱门在温明面前打开的时候，江离年正坐在那张无重力全自动护理床上，两手抱着膝盖，膝盖顶着下巴，整个人缩成一团。
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他呆呆地朝门口看去，对上了温明的眼睛。
“明明……”
江离年嗓子发哑地叫出声，他的反应没有平时那么敏锐，冰蓝色的眼睛显得有些迷茫。
他穿着淡蓝条纹的病号服，嘴唇有些发白，脖子上临时置管的地方只剩下一个红痕，新长出的皮肉已经覆盖了原本那个小半拃宽的伤口。
温明看到他恢复清醒，多少松了口气，四处看了一圈，一边去墙角的柜子拿水，一边顺口发问。
“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离年想说不怎么好，脑袋发钝，有种奇异的飘飘然的感觉。
脑袋发钝的感觉很熟悉，吃过精神抑制剂之后就是这种感觉，但后者并不太熟悉。
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这幅缩成一团的样子显然不是很正常，他不想和温明说“我很好”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也不想让温明继续担心。
“我在哪儿？”
他最后用问题回答了问题。
“GRSI的太空医疗中心。”
温明手里抱着四瓶水走到床边，一瓶一瓶放在床头柜上，最后剩下一瓶拧开了盖子递给江离年。
“……那就是我又搞砸了。”
江离年接过水瓶，没喝，脸又埋到了手臂里。
他只记得自己去三十四区借钱，出来后身体很不舒服，但他只惦记着去找温明，再往后的事情他就记不得了。
而他醒来之后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半个小时，才意识到应该是温明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三十四区的街道上如果昏倒一个人，是不会有人理会的。
他盯着水里小小的气泡，本能地开口道歉。
“对不起，又让你搞这么麻烦。”
“你先别消沉，先喝口水，他们昨天刚给你做完透析，你身体现在应该很缺水。”
温明拉过一张医生用的圆凳，坐到江离年床边，两手按在自己膝盖上。
江离年也听话，对着瓶口先斯斯文文地喝了一口，接着缺水的本能让他直接把整瓶水都灌了下去。
温明又拧开一瓶给他递了过去，他就这么灌到第三瓶才停下。
第三瓶水留了个底，江离年喝不下了，憋了半天打了个水嗝，感觉胃里沉甸甸的。
他看了看温明手上已经打开的第四瓶水，犹豫了一下问道：
“……要不我再喝一瓶？”
温明盯着他看了几秒，噗一声笑了。
江离年不知道他笑什么，只好跟着笑。
俩人笑了半分钟，江离年抬着眼小心翼翼问了回去。
“你笑啥呢？”
“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来，咱们初中的时候，你打完篮球也是这么喝水的。”
温明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带着一点阴影的眼角微微下垂，明亮的笑容看得江离年有些发愣。
初中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准确地说他父母离世前的事情在他脑海里都像蒙着一团雾，不能说不记得，但绝不清晰。
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温明产生依赖的，只觉得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温明只要在那里，他就很安心，感觉什么都能做到。
江离年盯着温明看了半天，压在胸口的坏情绪竟然消失了大半，原本乱哄哄的思维也清晰了不少，因为他满脑子只剩了四个字，他真好看。
温明的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银灰色的眼睛安静地望着江离年，江离年才意识到温明已经发现自己在盯着他看，赶紧把眼神移开。
温明把手里的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种哄孩子一样的温柔。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一直不肯联系我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