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赐》沙漠秃鹫

24、第 24 章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邓珩居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胃里翻江倒海，可能是这大半年锻炼出来了，也可能是回到熟悉的地方。
　　下了车，空气里浮动着燥热，晚夏的火热依旧毒辣，在车里已经闷出了一身汗，还混杂着不好闻的气味，邓珩的心情却莫名放松。

　　地方还和离开时一个样，只不过再次回来的时候依旧能想起来初来时候的心情，未知，兴奋，激动，胸有成竹。
　　只不过这一切都在此刻化为一股冲动，一种分享的冲动。
　　邓珩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群里。
　　沉寂的群瞬间炸了起来。
　　首先是陈宇杰：邓珩？？？
　　接着再发：你发的照片？
　　孟梅：你别告诉我你现在站在车站拍的照片啊！！
　　邓珩：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
　　何景耀：【点赞】
　　孟梅、陈宇杰：wc！

　　孟梅找到邓珩问：“不是，你咋回去了呢，不是说在找工作吗？”
　　这个群里面只有孟梅有维持着和她断断续续的联系，没有知道很详细的现状，但是大概动向还是知道的，只不过这个她倒是没有听她提起过。
　　孟梅：“你怎么会无端端回去了，你不是会故地重游的人……”

　　其实，她再次回来，一来是受人所托，二来她也想知道她自己的想法。
　　邓珩伸着头，往车站旁边的便利店看，被墙挡着，她没见到人。
　　“结账。”邓珩挑了一瓶水，和上次的一样，轻轻搁在桌子上，瞧着里面那人。
　　隔间里有背影，下一秒她听见熟悉的声音说：“来了——”
　　里头那人撩开帘子，视线越过柜台，手湿答答的才甩了一半，停在空中，仿佛时间静止了。
　　余望山嘴里还咬着半截烟，嘴巴也微张，光听那声音只是有些熟悉，但是他根本没往她身上猜，所以回过头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傻愣。
　　他一时间没动，仿佛在思考他所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傻了？”邓珩举举手里的饮料，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忘记我了？”

　　余望山踩着一双黑色拖鞋出来，把烟掐灭，过了好一会把手在身上蹭了蹭，哑着声音走出来：“你……”
　　只说了一个字，他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该问你怎么来了，还是说你怎么会再来，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邓珩脚边还拖着行李箱，余望山不太确定，多瞧了两眼。
　　“不用给钱，你直接拿去就行。”
　　邓珩皱着眉：“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说完还是扫了钱过去，三块。
　　付了钱她也不急着走，靠在收银台处拧开水，咕噜咕噜几口喝了一半，才稍微缓解了一下热气，心情一通舒畅。

　　刚刚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余望山脸上了，他似乎瘦了一点，脸颊的轮廓更加明显了一点，人好像也黑了些。
　　天气热的原因，他穿着黑色的短袖，袖子撸到肩膀处，露出精装结实的肌肉线条，邓珩想了想，手感应该是硬邦邦的。
　　“你不问问我怎么来了？”邓珩靠着，似乎并不着急着走。
　　余望山回到柜台里面，人只和她隔了一个玻璃柜。
　　她剪了个短头发，才到下巴，因为天气热她把一半的黑发夹起来了，只有额角和下巴贴着几缕湿发，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人看着青春靓丽，朴素的装扮也不能掩盖住她的美貌。
　　其实邓珩今天还画了个淡淡的妆，嘴唇涂着及其自然的粉色，细看还有点闪，随着她说话亮晶晶的，余望山不禁轻微抿唇。
　　要说这大半年不见了，邓珩的变化要更大。
　　余望山缓慢开口：“你怎么来了？”
　　邓珩盖上盖子，拍拍脚边的行李箱：“很明显啊，我来工作来了。”
　　工作？
　　余望山没说话，似乎在思考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邓珩在，她一出现连空气都加快浮动了起来，她的思维和语速都比较快，更加显得余望山的迟钝了。

　　“好啦，我骗你的，我来这里玩的。”邓珩垂下头，语气尽量显得自然，但余望山还是抓住了。
　　“出什么事了？”
　　邓珩抬头，先前的玩笑消失，邓珩无所谓撇撇嘴，“心情不好呗，想找个地方玩几天，就来了。”
　　“玩？”
　　“对啊，上次还是冬天，哪里都是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这次想看点不一样的。”邓珩盯住他眼睛，依然是黑漆漆的。
　　“你说是吧，余师傅。”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像是羽毛一样消散在空中。

　　邓珩跟着余望山回去，她还拿着行李，想着先打个车方便一些，余望山从抽屉捞出一把钥匙，手一顺把她的箱子拖走，人走在前面。
　　“不是，你这个摩托车带不了。”
　　邓珩在后面有点着急。
　　“汽车。”
　　“哦。”邓珩收回要抢回来的手，这下安静跟在后头。

　　余望山很少开他的面包车，在石村出行汽车不方便，一半拉货才用，日常出入还是开摩托车。
　　面包车倒是干净，邓珩的行李被塞到后面，她坐在前头，乖巧地坐好。
　　一路上也没有什么话，只是偶尔说两句，都是些琐碎的日常小事。
　　车子开出去，余望山：“你住哪里？还是上次那里吗？”
　　邓珩点头：“应该是，我还没有定下来。”

　　车子停在老地方，只是，邓珩和余望山呆呆看着原来是住宿的地方变成了卖衣服的店子，邓珩眨眨眼睛：“怪不得在网上搜不到了。”
　　镇里面住宿的地方不算多，但是只有几家是环境稍微好一些，别的……
　　不是旁边有棋牌室就是足浴按摩，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邓珩默然，来之前倒是没想到这种情况。
　　余望山：“要不住我那里？”
　　邓珩没回答。
　　“算了，我再找找。”
　　“不用，就住你那里吧。”
　　邓珩拉好安全带。
　　余望山看了她一眼，摸了一把短发，踩油门。

　　金华路20号她有太久没来过了，余望山推开门，邓珩往里面望了望，一切都还是那样熟悉，先前一直吊着的心似乎终于能安静下来，稳稳落在地面。
　　余望山把她的东西一下子拎进去，邓珩有些咋舌，她记得行李箱也没那么轻来着，怎么在他手里就跟没有重量一样。
　　院子中间阳光猛烈，光把全部地方都照得透亮，邓珩的视线落在前头，多看了黝黑的膀子两眼，他的似乎都能顶她的两倍了。
　　可是怎么感觉他也没有刻意锻炼，怎么肌肉线条比她在学校见到的打球锻炼的男生要顺眼得多。
　　学校的男生普遍偏瘦，个子也没有那么高，皮肤也白嫩，但是余望山完全不一样，粗短的头发，一条纯黑色T恤衫普普通通，球鞋也是有点旧的，可是怎么看怎么不一样。
　　邓珩接触过很多男生，他们或多或少都保有学生气质，眼神里也单纯没有杂质，单就这一点余望山就已经和他们完全不一样了。
　　可能是自己从小经历得也复杂，对比起周围的男生，她总觉得他们单纯到幼稚，存的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即使有那么一两个仰慕者，也都被邓珩直接拒绝。

　　但是正是因为之前同余望山接触过，也确确实实对他心动过，她以为那就只是一次情绪激发出来的感情而已，强迫自己别那么重视，经过好几个月的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会常常无意识想起这个人。
　　在石村做的傩面具一直被她放在家里的桌子上，时不时拿起来瞧两眼，又放下，摸着那一道道刀刻上去的纹路，她也没明白自己的感觉是什么。
　　这次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摸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感觉。

　　余望山收拾出一间空的客房，铺上干净的被褥，又把本来放在他房间的电风扇挪过来。
　　石村夜间温度会低一点，后半夜就不需要吹风扇了，但是入睡前还是需要凉风来帮助降温。
　　晚上，邓珩躺在陌生的房间，薄被子是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脚边有一盏小小的灯，是余望山怕她太黑了特意翻出来插上电的。
　　安安静静，不会再像不隔音的出租屋一样，有电话声和打闹声，这里一旦天黑，就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风扇沉闷地运转发出轻微的响声。
　　于是邓珩闭上眼，放松睡着。

　　另一边，余望山坐在院子里，靠在柱子上，眼睛盯着那间只有门缝下面露出的一点点淡黄色的光，他就这么静静注视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眼睛有点发酸，他才移开视线。
　　夜慢变得微凉，余望山却越坐越热，他起身快步走进浴室，三两下脱了衣裤洗了个冷水，最后关掉水，在满是水珠的脸上狠狠搓了一把，长长舒出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邓珩睡得很舒服，醒来也早，洗漱完了迎面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余望山，双方都是一愣。
　　“早……”
　　“早。”
　　余望山：“起这么早？”
　　邓珩伸了伸懒腰，点点头：“嗯，你这是去买什么了？”
　　“早餐，来一起吃。”
　　余望山买的早餐很丰富，包子、粥、还有两个油条，邓珩喝了一碗暖呼呼的粥水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就连心情都像是被春风拂过一般。
　　邓珩再吃一个油条和一个包子，摆摆手说已经吃不下了，余望山默默把剩下的都收拾进自己的肚子里。
　　余望山把垃圾都扔了，回头看见她已经穿好衣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你要出去？”
　　“嗯。”邓珩点了几下手机，“我去接个人。”
　　“我送你。”
　　“行。”她没拒绝，余望山要去便利店，自然是顺路。

　　清晨的阳光下，邓珩心情极好，中途听了个电话，嘴里满是“好好好，已经快到了”，也没说是谁，余望山一言不发把她送到车站。
　　“你去忙吧，我等就行了。”
　　邓珩很是体贴人意。
　　余望山手放在门把手上面，他的下一步是打算开门下车，听邓珩这样说，他停住了动作。
　　“嗯？”
　　邓珩见他半天没有动作，脑子在这时候飞快地划过想法，说：“要是你有空的话，也是可以和我一起等的。”
　　余望山拉开车门下车，手插进兜里直直往里头走去。
　　邓珩看了一会他的背影，嘴角不知觉上扬，嘴里哼了几句调调。
　　车站的广播不停在滚动播放，邓珩留了点心，终于在下一批出站的人里面，找到自己要等的人，扬起手，朝他示意：“孙教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