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
余望山第一次见到了孙教授，他本人是一个气质彬彬的模样，尤其是那一头的银白十分亮眼，不过这倒是和他很搭，一看就是阅历丰富做学问的人。
“孙教授，这就是你问的余望山，传承人。”
余望山看看邓珩，又看看她嘴里的孙教授。
邓珩又说：“这个是我大学的一位教授，研究民俗相关课题的。”
“你好你好，余望山师傅。”
孙教授先一步伸出手，微笑着前倾，这是一种和善的示意，放在他这样的身份上倒显得颠倒辈分了。
不过孙传福对于这些繁文缛节不在乎。
余望山同他苍老又有劲的手交握在一起。
“孙教授，您好。”
孙教授一路上和余望山先是说明了来意，同时也和余望山聊了许多，在余望山了解到他此行的想法以及目的了之后，他点头，最后说要带着孙教授去见一见他的师傅刘国正。
结束之前，余望山对着孙传福说了一句话：
“您应该去见一见我的师傅，他应该很希望能见到您。”
待孙教授修整好后，余望山带着邓珩和孙教授一起前往刘国正的家里。
那两个老人呆在房间里聊了很久很久，久到空气中的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下来，他们依旧没有动静。
邓珩和余望山就在外头的院子树荫底下乘凉，这闲暇静谧的时光，两个人都默契地沉浸其中。
邓珩闭着眼睛叫：“余望山。”
“嗯。”
她没再说话，余望山看了她一眼，邓珩小小一只，躺在摇椅里面，两节藕断一般白净的手臂半搭在扶手上，还翘了一只脚起来，慢慢晃悠。
这里老旧的房子是他的全部回忆，一砖一瓦都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十几年来未曾改变，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碎花小短袖，此情此景，和这里的一切都极其和谐，她仿佛天生就应该在这里一样。
“余望山。”
邓珩又叫了一声，这次没有听到他的回应，邓珩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了逆着光的男人，没有说话看着她，分明没有笑，但是她从中看到了笑意。
他这样最好看了，阳光在树叶缝隙中洒落，摇曳的光影落在他身上，他的肩膀手臂都是光辉，而他的眉眼温柔得不像样，邓珩就要溺死在这样的眼神里面。
她噎了一下，若无其事闭上眼睛，嘴里喃喃：“什么呀，明明听到了也没回答。”
嘴上是这么说，但嘴角漏出来的笑意却逐渐扩大。
孙教授一待待到傍晚才出来，刘国正想要他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孙教授谢过他的好意。
“刘师傅，咱们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随后他在包里放好笔记本，豁然开朗走出门。
往后几天孙教授还是会去到刘国正的家里，一晃一天时间过去，有时也能在某个街头看到他，穿的是一身文化人装扮，但是没有文化人那么讲究，往小板凳上一坐就能和人唠嗑一下午，连路过的小孩子搭话他也回答，三言两语也能聊上。
就这样大概一周的时间，邓珩接到孙教授的电话，说他准备出发回去了。
“孙教授，您这就……走了？”
“对。”孙民福拍拍肩上的行李，大手一挥，“不用送，我又不是不认得路。”
“可是……”
邓珩还想说点什么，孙教授浑厚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传来：“小邓，来的这一趟我收获挺多的，谢谢你啊。”
她于是收住了话，回：“不用，您客气了孙教授。”
邓珩还是赶过去送了孙教授。
临近发车时间了，孙传福准备进候车厅，又折返回来。
“孙教授，您有什么忘了吗？”
孙传福：“邓珩，你还记得我在答辩那一天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吗？”
毕业答辩那一天，底下坐着的白发教授正是孙传福。
“记得。”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学校的选题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有所考虑的，我想你现在应该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吧。”
当时其他的人都回答了，轮到邓珩的时候，她想好一会，竟然没能回答上来。
“孙教授……”
孙传福抬抬手：“我不是要提问你，这个答案是什么样只有你才清楚，其中的含义也得是你自己才知道。”
说完依旧还是慈祥地笑，这次是他是真的离开了。
邓珩站了很久，最后她看着车子开走，她才从车站里走出来。
望着天空两秒，今天没有出太阳，厚重的云层把阳光都阻隔了，但是直视仍然会觉得灼热。
出来正对着余望山的便利店，邓珩静静看了两秒，突然地脑子里不合时宜蹦出这么个问题：
上次分别余望山把她送到车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那个时候他会想什么呢？
才走出车站的大门，她还在想着问题，就正好对上探出头来的余望山，两人都是一愣。
林秋华：“老余你别要走不走的，后面还有两箱东西没搬呢。”
余望山直接出去，林秋华：“哎哎——”
邓珩才下来台阶，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往她身后多看了两眼。
她被看得有些奇怪，问：“你看什么？”
余望山没回答。
刚才他在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留意到她没有拿着行李，而且昨天孙传福和他师傅正式告了别，所以她是来送人的。
邓珩往后退了一步，上了一格台阶，两人高度持平，她双手插进兜里，眼神有玩味：“余望山，你以为是我要走吗？”
“嗯？”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可是看见余望山一步步向她走来，她脑子里突然间蹦出来这个想法，本来还觉得可笑，但是看他的样子又觉得也许自己猜对了。
余望山没有理会她的话，问：“孙教授走了？”
“嗯，我刚送他。”
“哦……那走吧”
邓珩愉悦地笑了下，大步往前走了两步，在余望山身侧跟着走。
林秋华没空搭理余望山那小子，好不容易把后面的箱子弄出来就看到余望山进来，他撑着腰大呼小叫：“嘿，我才搬完你才回来，你怎么不等久一点再回？”
邓珩从后面探出个头来，和林秋华打招呼，弯弯嘴角流露出好看的笑眼：“你好，林大哥。”
前一秒还呲牙咧嘴，下一秒林秋华正了正表情，调整成正经脸：“哦哦你好，你你怎么来了？”
邓珩：“我路过。”
余望山在后面不咸不淡提醒：“你老婆儿子还在等着你买的面粉。”
“哦对。”林秋华一拍手，“那咱下回再聊，我先走了。”
说完提着面粉人一溜烟不见了。
店里剩下他们两个人，余望山搬出一张椅子放出来，邓珩刚要坐下，余望山把椅子拉走，自己坐下。
“你坐那。”
“哦。”
邓珩走进柜台里面，坐上了一开始余望山半躺着睡觉的有靠背的椅子。
店里偶尔来人，但是不多，邓珩和余望山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内容很简单，无非是等下关了店去吃点什么，再或者挑点水果改天上刘国正家看看去。
邓珩声音逐渐微弱：“我也好久没吃了。”
“行，我多买点。”
来了个人来买东西，于是便暂停聊天，余望山收了钱，待人走后又问：“橘子还是苹果？”
没有回应，余望山抬头，邓珩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了桌面，眼睛已经阖上，流动的风轻柔吹动散落的发丝，邓珩像是睡着了。
这椅子像是有种魔力，邓珩本来不困的，坐上去刚好舒适，没多久就来了困意。
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的时候邓珩的思绪已经变得很慢了，正好来了人，她就索性闭上眼睛缓一会。
余望山没再出声，怕吵到她。
过了大约十秒，才听到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橘子。”
余望山头低下去，盯着地板无声地笑，又看一眼她。
“关门了我叫你。”
于是邓珩抵挡不住睡意，真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晚些时候余望山拉下闸门前把邓珩叫起来，邓珩睡眼松惺，一看时间差不多眯了两三个小时。
她有些不好意思，又在见到余望山手里拿的东西后清醒了一些。
“哪来的菜？”
余望山手里提着一袋肉，他又去买了一点蔬菜，邓珩全然不知。
“肉是林秋华拿来的，菜是我刚才去隔壁买了一点，早点回去，我……做饭。”
从邓珩回到石村这么久，她都大多数时间都跟着孙民福来来去去，吃的也都是去到哪里就在哪里对付两口，虽然吃的方面没怎么亏待自己，倒是还真没有吃过余望山做的饭。
回去路上，邓珩问：“你很会做饭？”
“会一点。”
“平时没见你做过。”
“平时少，家里也不常囤肉这些，我一个人的话就懒得做了。”
也是，邓珩点点头，她也经常顾不上做饭，有时候还要加班到深夜，吃饭的时间和干活都混在一起了，别说正常吃个饭了。
“我帮你吧，我也不好意思白吃你的。”
下了车，邓珩也跟着余望山进厨房，看他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
“你也会做吗？”
“那可不，我生活技能可是满点，以前在家的时候是我做饭，高考后更是做得多了，也是那段时间厨艺突飞猛进的。”
余望山下意识看了她一眼，邓珩笑嘻嘻的，丝毫没有觉得这很委屈。
他没说话了。
把米淘了，余望山给她倒了刚烧好的热水，放在外头，说：“真不用你帮忙了，我自己一个人做习惯了，你歇着吧。”
邓珩也没再坚持，点点头出去外面等着。
看了一眼时间，以及厨房里的半个身影，邓珩想了想，走到小院子坐下，掏出电脑点开邮件。
这几天有好几封新邮件，邓珩陆陆续续投了几家公司，有一些交谈之后她不太满意，还有一些在犹豫，面试也迟迟没有约好。
继续往下拉，邓珩点开一封三天前的邮件，对着上面的文字陷入沉思。
这封邮件她早在昨天就已经看到了，只不过当时她还在犹豫，邮件来自一家江市小型的自媒体工作室发来的，这一家工作室邓珩之前也有留意过，因为自己也有看过他们做出来的爆点新闻，分析透彻，而且最主要的一点是，他们没有像当下流行媒体一样无脑紧跟热点，而是坚持做出有质量有深度的报导，虽然在行业内并没有特别大的名气，但是口碑一直非常不错。
就是工作的内容和形式和她之前不一样。
在之前，邓珩所在的公司规模庞大，各个部门之间分工明细，每个人就像分散在各个部位的机器，只需要完成各自的部分来实现整体的运作，而这里没有条条框框，专人负责专项，大一点的项目还需要团队一起共同完成。
要她舍弃之前的一切从新开始，对她而言算是个挑战。
从邓珩辞职那天她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人是不能在现实和理想分割的，越长大越能领悟到这个事实。但是人也是贪心的，她试过了，真的不能昧着良心去做自己不能接受的事情。
至少她不能。
如果她没有看过洪河诚挚的脸，没有看过原始古朴的傩舞，没有见识过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在努力活着，那她所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她能做的，是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看到她所看到的世界，原原本本地展露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邓珩停顿着思考，余望山那头已经完成了晚饭。
抬头，余望山问她：“你在忙吗？”
邓珩合上电脑：“没有。”
“行，那来吃吧。”
余望山做得快，材料本来就简单，就做了个汤，炒了肉和蔬菜，很家常，闻着味邓珩本来没觉得饿的，现在肚子隐约咕噜咕噜了。
极为简单的一顿，邓珩吃得很扎实，虽然余望山把荤菜摆在她面前，但是她更爱蔬菜，一开始她总要跨过去夹，后来余望山把菜调换了位置，烧肉大多数还是落入了余望山的肚子里。
菜少，但份量大，邓珩生怕吃不完，余望山不急不慢收尾，最后碗碟全都清空。
碗筷收进去，邓珩把余望山推出去，没给他机会。
再晚一点，邓珩弄好了以后，再次打开电脑。
她已经想好了。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第 2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