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赐》沙漠秃鹫

27、第 27 章

　　车站是镇上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这里混合着大巴车私家车，在这里驻足的人也是大包小包地拎着，有的人是行李箱，有的人是蛇皮袋。
　　车站面前的小屏幕上面播放着发车的车次和时间，这是唯一一块屏幕，大家时不时盯着上面的信息对准自己的信息。
　　邓珩脚边放着她的行李箱，她的车还有两个小时，时间非常充足。

　　昨天在墙边她把余望山堵住，眼神坚定，她等待着余望山的回答。
　　时间在僵持中一点一点流逝，直到邓珩脖子有些发酸了，他低下头，阴影笼罩住他的眼睛，但是邓珩一直注视着，没漏过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却又自嘲地说：“我不值得，邓珩。”
　　后来她退开，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她昨晚的第一次告白，以被拒绝收场。
　　对象还是余望山。

　　邓珩闭着眼睛，真想时间倒流，拿个胶带把自己的嘴封上，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尴尬。
　　本来就是借住在他家，现在好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下更尴尬了，本来想着第二天就走了，就豁出去了，结果她还坐了他的车被他送到车站里来。
　　甚至她站在原地，余望山在车子里给她把东西拿过来。
　　人还是那副样子，不难看，但是放在这个时候来这样说就有点时机场合都不大对了。
　　余望山从后尾箱提出一个大袋子和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的有路上能吃的，还有一堆算是本地的特产。
　　后面的小跟班钻出来，朝余望山伸出手，余望山给他小的袋子。
　　李章摇头，指着大的：“那个。”
　　余望山收回手，把大袋子给他，里面的东西沉，李章那小胳膊的拎着费劲，但是依然呲牙咧嘴地放到邓珩脚边。

　　上次邓珩走的时候他不知道，这次不知道怎么就收到消息了，说什么都得跟着过来。
　　“姐姐，你去的地方要坐多久的车？”
　　邓珩弯下腰：“得有两三个小时吧。”
　　“是不是你去的大城市里全都是高楼，有好几十层那种？”
　　“嗯，有的，好多呢。”
　　李章的眼神里满是羡慕：“真好，以后我也要去大城市，呆在高楼里面。”
　　邓珩笑笑。
　　“我说的是真的，我偷偷告诉你啊。”李章朝后面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地，邓珩凑近了去听。
　　“你别看我看上去很怕余叔的样子，其实我只是七岁之前有点怕他，现在我不怕了。”说完小小昂起头，样子还有些小骄傲。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怕他了啊？”
　　“以前我是觉得他往那里一站一甩，又帅又酷的，但是吧他的面具总是很可怕，会吓得我晚上做噩梦，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世界上哪有鬼神，全都是假的，装神弄鬼，所以我不怕了。”
　　说完还怕邓珩不信，补了一句：“真的，我们班张皓说的，他是大城市来的，说在大城市里他们都看明星的演唱会，而且他那边根本没有人跳这样的舞，还说我们在村子里看傩舞丢人。”

　　邓珩收住了笑，看了一眼站在外头的人，他立在原地，似乎怕进来的场景显得尴尬，就干脆站外头了。
　　她干脆蹲下来，这样李章的高度已经在她之上了。
　　“李章。”
　　“嗯？”
　　“看傩舞没有什么丢不丢人的。”
　　邓珩一字一句说，李章盯着她的脸，意识到从现在开始，她说得每一个字都极其认真。
　　“本来傩舞就是老祖宗一直传承下来的东西，几千年的历史都照样流传至今，到了我们这一代了，真要完在我们手里，那才叫丢人，知道吗？”
　　李章点点头，似懂非懂。

　　说完，看向外头，余望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看过来，在人头挤挤的车站，正好就有那么一束光打在他的身上，站在人群之中微微发着光。
　　邓珩扬起来一个笑容，幅度不大，但是余望山没有忽略掉。

　　“你回江市了？”
　　“对。”
　　邓珩坐上车，刚好孟梅的消息发过来，她回复。
　　望向窗外，李章在车站外头旁边的铁门处，手抬得高高地挥动，小脸蛋还泛着红。
　　肩膀处搭着余望山的手臂，他没有挥手，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看着车子慢慢驶出，留下晃晃悠悠的车屁股。
　　“走了。”
　　李章拉拉余望山的衣摆，他不懂，为什么车都不见了他人还站在原地看什么。
　　余望山回过身，舔了舔嘴唇，下意识摸裤兜想抽根烟，但是李章跟在身前身后的，最后还是忍住了。

　　邓珩把眼睛一闭，隔绝掉刺眼的光源，心里默默想：这次是真的没有以后了。
　　在这个小小的石村里，她像是做了一个盛大荒诞的梦，随着车子的离开，也将这里的一切抛出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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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梅最近也换了个工作，距离邓珩更近了一些，有时候她们周末有空的时候会约着出来简单聚一聚。
　　“你新工作怎么样了？”
　　孟梅戳着冷饮说，现在的天气转凉，但是她还是喜欢点冷饮。
　　邓珩要了一杯热茶，她回：“还可以，刚开始上手的时候什么也不懂，现在适应得还可以。”
　　“我现在工作的那里不太行，同事都太难相处了，有想再跳的想法。”
　　孟梅家庭条件还可以，毕业以后吃住都有家里的帮助，自然是不用担心别的事，属于职场上来去自如的"新型打工人"。
　　时间差不多了以后，孟梅先离开，在出租车上挥手：“那我先回去了，你回到了也和我说一声。”
　　“好。”

　　出租车离开，邓珩也离开。
　　她走回去，当是散步。
　　兜里电话响了，她拿出来看了一眼，神色转暗。
　　最后还是按了接听。

　　“邓珩，你在忙吗？”
　　邓珩抿了唇，声音也和她的心一样垂落：“没有。”
　　邓妈便开始自顾自说她的话，没多在意她的回答是忙还是没有，和从前二十多年并没有差别。
　　“那个，你大伯他昨天干活的时候摔倒了腿，去医院做了个检查花了一万多，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多钱，就把你爸找去了，他也是的，什么也没说就帮给了那一万多……”
　　邓珩什么话也没有接，连个嗯也没有，手机贴在耳边，冰冷的屏幕没有因为运行而带来温度的变化，依旧冰冷。
　　“你也知道，你弟弟今年上了大学，各种活动什么的零零碎碎的也给了不少，结果碰上这么个情况，那钱本来是给小勤他攒起来的生活费，哪知道你爸二话不说就全给了医院了，现在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去哪找钱，你弟弟才上大学，男孩的没有点钱在同学面前也没面子……你不是也工作了一段时间了嘛，多少也攒了一点钱吧，能不能先给一点给小勤，他比较急……”
　　邓珩语气平静：“我知道了，等会我把钱转过去，可能没有那么多……”
　　那头听到转钱，连语调都升了起来，连连说好好，最后嘱咐她注意身体。
　　注意身体……
　　邓珩扯着嘴轻蔑笑了一声，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感。
　　看了看存款，她最后打了五千块过去，自己留了一点出来。
　　电话又响，邓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
　　“邓珩，怎么才五千块，你爸爸给了一万三呢。”
　　“我最近才换了个工作，也没存下多少钱，最多只能拿这么多出来了……”
　　“怎么可能才存了五千，大城市的钱多高啊我不是不知道，你别想着蒙我，我就不信你只剩五千……”

　　邓珩手变得冰冷，恰好一阵风吹过，彻底将她的身体吹凉。
　　再往下的话她没听进去，只是告知她们要再多的钱她已经拿不出来了，自己已经给的足够多了，说完也不听那边还在大吵大闹，直接挂了电话。
　　她的世界恢复安静，邓珩手在微微发抖，在亮如白昼的黑夜里，她蹲下来，双手慢慢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来。
　　情绪一旦崩溃，就再也止不住。邓珩哭得凶了，也没在意周围的人来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只是很想发泄出来。
　　所有对她的好都是假的，他们永远只关心自己，只关心邓勤，她有什么？
　　她只有被无限索取，仿佛她存在的意义只剩下给家里人打钱。
　　既然从来没有爱过她，没有在意过她，那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邓珩的指甲攥进肉里，带来的疼痛感才让她清醒半分，还是抵挡不住汹涌而出的委屈，
　　最后哭得累了，大口喘着气，气力完全耗尽了，整个人动也动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一棵树底下，她也不想挪动位置了，就这么靠着。
　　手机叮咚一声，有新的消息进来。
　　孟梅：“我回到家了，我妈居然给我留了糖水，又要长胖了！”
　　图里是一碗奶白色还有芋圆，卖相很普通，但是邓珩看着图片，手指覆盖在上面，仿佛她能摸到那一碗有温度的糖水，就像她也拥有了一样。
　　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