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花郾

2、晚会

　　陈鹊于太不把陈兴文放在眼里了。陈兴文假咳一声，所有人立刻板正起来，等他说话。
　　“你来有事吗？”他看都不看陈鹊于。
　　“在外边待久了有些想家，回来看看。”陈鹊于说。
　　场面陷入沉默。
　　陈言曦丈夫蒋易越给陈鹊于使眼色，脚碰了碰他的。
　　他凑过去小声说，“二哥，你知道爸好面子，你今天要是不开口喊他，他能让我们在这坐一夜。再说你俩之间的矛盾都过去那么久了，毕竟是亲儿子。你服个软，给他老人家个面子。大家明天都还要上班呢。”
　　陈鹊于看了看客厅里的这些人，视线停在陈斯羽身上，男生穿着黑色外套端正地坐在那，眼睛盯着桌上的杯子发呆。
　　认错是不可能的。但老爷子的面子是要给他留的。况且都凌晨了，不能因为他打扰别人休息。
　　于是他开口，“爸，现在时间太晚了，我们明天再聊，您和大哥他们赶紧回去休息吧。”
　　陈兴文其实很困，但他就是想要陈鹊于喊他一声，哪怕今晚不睡，一直等。毕竟十几年没见了，他很想他。
　　陈鹊于这一声爸喊出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半夜被人叫起来板正的坐了那么久，终于能回房休息了。
　　陈兴文让他们回去休息，目光一直在陈鹊于身上，那人坐在那没动看着其他人起身上楼。
　　陈鹊于的房间他定期会让人打扫，最近没到日期还没打扫现在不能住人。
　　他看着最后走的陈斯羽，出声拦下。
　　“斯羽，你叔叔今晚跟你挤一下，不介意吧？”老爷子说话声音明显透着高兴，谁都不敢让老爷子扫兴。
　　陈鹊于抬眼和陈斯羽的视线对上，露出一个微笑。起身跟上陈斯羽。
　　陈斯羽房间干净简洁，下午写的卷子都被整齐放在桌上。
　　两人都很困，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每个人情况不一样，有的正常上班，有的请假，还有的放假，起床时间也不同，没一起吃早饭。
　　暑假刚开始，陈卓林给陈斯羽一周休息时间，之后再让家教老师来。
　　他昨天写了一天卷子，睡得又晚中午才起。
　　起来时房间里就他一个人，昨晚两人一人一边睡，另一边的床铺被人铺得平整。
　　有光从窗帘透进来，他伸手挡了下眼，鼻子不舒服打了个喷嚏，然后起身拉开窗帘洗漱下楼。
　　做饭的李阿姨家里有事请了假，家里没人在，没人给他做饭。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冰水灌进嘴里，冰的他一个激灵。
　　他正要继续喝，突然有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把冰水拿走了。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两人靠的很近，转身差点又撞进那人怀里。
　　“刚起来就喝了小半瓶冰水，你身体是有多好啊。”陈鹊于比他高一些和他隔着几厘米的距离低头跟他说话。
　　“关你什么事。”陈斯羽想把冰水拿回来，陈鹊于却把水举起来。
　　“你是我侄子，没人在家我得照顾你，怎么不关我事。还有你这么跟你叔叔讲话小心我告诉你爸。”
　　陈鹊于说完转身走向厨房把冰水放在瓷砖上。陈斯羽也跟着过去。
　　“餐桌上有刚热好的牛奶。”陈鹊于说。
　　李阿姨和陈卓林每天都给他倒几杯牛奶，倒了十几年，他早就腻了。最近几年都是把牛奶偷偷倒掉。
　　陈斯羽拒绝，“不喝。”
　　陈鹊于靠着橱柜看他，“我听你爸说你对人很有礼貌，怎么到我这就那么叛逆。”
　　陈斯羽也不知道，他只是实话实说，真的不想喝。
　　他没回答，陈鹊于也没再问。
　　陈斯羽鼻子有些不舒服，打算回房间。
　　“有忌口吗？没人在家只能我做饭了。”陈鹊于问。
　　陈兴文等人都上班去了，陈老太太也带着俩孩子在外边玩。现在家里就他和陈斯羽两个人。
　　陈斯羽说没有，他便开始做饭。
　　他回房间又睡了会，起来时感觉难受，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感冒了，下楼喝了点热水。
　　他倒了热水在客厅喝听见厨房里的动静寻声走去。
　　陈鹊于做好饭菜，正在盛饭。
　　他看见陈斯羽后说，“刚刚还灌冰水，现在怎么喝起热水了？”
　　他早上没注意，现在一听陈鹊于的声音才发现他好像也感冒了。
　　陈斯羽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吃饭。
　　陈鹊于做了两菜一汤，他尝了尝味道竟然不错。
　　陈鹊于给他盛汤递给去，他习惯性说了谢谢。
　　“跟叔叔客气什么。”
　　陈鹊于早上没比陈斯羽早起几个小时，他一起来发现手机上有好多消息和未接电话，都来自孟柏。他昨晚开了勿扰没听见。匆匆看了眼消息，是孟柏问他昨晚被没被打，和找他去公司。
　　他发现家里没人，只有陈斯羽，怕他不会做饭就让孟柏下午来接他。
　　孟柏来的时候他和陈斯羽刚吃完饭，陈鹊于在刷碗。
　　孟柏在边上看着和他聊天。
　　“老爷子竟然没打你。如果你是我儿子，这么跟我说话早就被扔大街上自生自灭了。”
　　陈鹊于给他一脚，冷笑道：“你生一辈子都生不出你陈哥这样英俊潇洒的。女朋友都没找到就开始白日做梦生儿子了。”
　　孟柏被戳到了痛处，捂着心脏，痛声道，“陈鹊于，你好狠！”
　　这人莫不是表演型人格。
　　“滚。”
　　陈鹊于把碗碟收拾好，摘了手套发现瓷砖上有一盒感冒药，以为是孟柏给他的。但他忽略了孟柏怎么会知道自己感冒还带了药过来。
　　他走过去给孟柏一个大拥抱，激动的喊，“老孟！”
　　孟柏一时疑惑，以为他是在安慰他自己和他都是单身狗，他刚要回抱住他，陈鹊于就松开了。
　　陈鹊于吃了药收拾了一番，和孟柏出门。
　　关门时孟柏发现他在盯着楼上发呆。
　　“怎么了？”
　　“如果我走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了。偌大的家里就他一个人是不是太孤独了。”陈鹊于说。
　　孟柏不知道这个“他”是谁，一脸疑惑。
　　等他们开车离开陈家的时候，车上多了个人。
　　陈鹊于当时上楼喊陈斯羽出去玩，他非常抗拒，结果还是被硬拉下去了。
　　陈鹊于和他一起坐在后座，和他说话。
　　“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好不容易放暑假就是应该出来玩。”
　　陈斯羽一脸生人勿扰。
　　到了地方陈鹊于问陈斯羽是跟他们一起下去还是自己去逛，陈斯羽在两者之间选择第三者，在车上坐着。
　　但陈鹊于不同意。
　　“你一个人坐在车上不闷吗？太无聊了。”
　　原来陈鹊于只是走个形式，才不是真让他自己选择。他都给他选好了。
　　陈斯羽极力反对，最后他坐在楼下接待处玩手机等他们。
　　陈鹊于和孟柏一起上楼，顺便给他介绍了陈斯羽。
　　知道他俩的关系后，孟柏说，“你不怕小孩讨厌你吗？”
　　“讨厌我干什么？”陈鹊于不理解。
　　“人家想自己在家玩，你非要拉他出来。”孟柏说。
　　“待在家里太冷清了，楼下大堂至少有很多人声吵闹。这小孩太闷了。”
　　孟柏想象了下小孩一个人在三楼的别墅里趴在楼梯扶手上向楼下看的情景。确实孤独。
　　他们看了员工工作状态和业绩发展，又和公司负责人聊了一会。
　　陈斯羽刷了会手机后太无聊，心里很烦陈鹊于。撑着下巴看身边来来往往的人。
　　他长的很帅，又是一个人坐那里发呆不少路过女生盯着他看。
　　有两个女生走到她面前跟他搭讪。
　　“您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管理人把陈鹊于和孟柏送到楼下，孟柏一眼看见被两个女生围着的陈斯羽。
　　“你侄子被人看上了。”他拍拍陈鹊于的肩。
　　陈鹊于停下脚步向那看去，他抱胸站在那就想个看热闹的。
　　“你这什么表情？”
　　陈鹊于没说话，看着陈斯羽露出假笑和那两个女生说话。
　　“这小孩真的好闷。”过了会他才给了一个答非所问的回答。
　　他们向陈斯羽走过去，还有几步路距离的时候陈斯羽注意到他们，他狠狠瞪了陈鹊于一眼。
　　孟柏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被瞪的人，“我就说吧，小孩讨厌上你了。”
　　陈鹊于悠然走过去，伸手揽上陈斯羽的肩，陈斯羽往前走一步，甩开他的手。
　　陈鹊于保持着微笑。
　　回去的路上陈鹊于接到了陈卓林的电话。
　　陈卓林：“你在家吗？”
　　陈鹊于：“不在。怎么了。”
　　“那你现在早点回去，爸今晚要在家里开个酒会，庆祝你回来。八点开始。”
　　陈鹊于说知道了，顺便吐槽了下老爷子太高调，被陈卓林说教一顿，挂电话前，陈卓林嘱咐他跟陈斯羽说一声到时候穿正式点。
　　陈鹊于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陈斯羽正开着窗看外面，注意到他的视线，对他翻了个白眼。
　　陈鹊于尴尬的笑了笑。
　　七点多的时候一楼已经聚满了人。陈鹊于没带正装回来，只好回房间穿以前的。他的房间和陈斯羽相邻，他换好衣服后去敲陈斯羽房门想和他一起下去。被陈斯羽关在门外。
　　陈鹊于：“还没换好？那我在外面等你一起下去。”
　　他这是在堵陈斯羽。非要和他一块下去。
　　陈斯羽无奈开门，和他一起下去。这人又伸手揽他的肩，陈斯羽偏头瞪他，他装没看见。
　　两人拉拉扯扯的下了楼。
　　陈鹊于可是今晚的主角，他们还没到一楼，楼下的宾客就已经在看他们了。
　　陈斯羽不能失了礼貌，只好任陈鹊于揽着。
　　餐饮公司的徐总第一个过去，“十年不见，鹊于还是和以前一样帅啊。”
　　他看见陈鹊于边上的陈斯羽，“和侄子关系真好。我还没见斯羽和谁这么亲近呢。”
　　“亲侄子，关系当然好。”陈鹊于看着被迫配合的陈斯羽笑着说。
　　陈兴文走过来，手搭在陈鹊于肩上，把陈鹊于带去人群中心。陈斯羽终于得救，对着陈鹊于的背影偷偷瞪了一眼，结果陈鹊于突然回头对他一笑。
　　虽然被抓了个正型，但他十分得意，嘴角上扬开心的笑了。
　　他听见自己的笑声，呆愣在原地。
　　他在笑。
　　不是官方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他内心惊诧无异于千年不化的冰山突然融化。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因为什么笑过，所以对自己产生了刻板印象，以为自己不会笑。
　　陈兴文在上面讲话，陈鹊于在边上微笑配合。陈卓林看见陈斯羽后向他走去。
　　“待会你跟我去认识一些生意上的朋友，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以后好进公司帮我。”
　　陈斯羽在陈卓林来之前就恢复了平静，脸上像往常一样没有表情，只带着官方笑容。
　　陈鹊于好不容易等陈兴文讲完可以自己走走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他和那些人聊天聊了很久，等他聊完肚子突然有点饿，今天就吃了一顿午饭，他吃了一整碗，陈斯羽也是，但碗比他的小。他估计陈斯羽也饿，想和他一起去吃点东西。结果却没看见人。
　　他在人群里找陈斯羽，把一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又去花园里找，刚进去周围又围了一群人过来。
　　他无奈随便说了两句就说有事先走了。他没看见陈斯羽倒是在围栏那看见了陈卓林。
　　“哥，看见斯羽了吗？”他走过去问。
　　陈卓林正在和人喝酒，有些醉了，“斯羽刚刚不舒服回房间了。”
　　陈鹊于腿长，一步三个台阶往楼上去。在最左边的房间门口停下敲门。
　　陈斯羽不会喝酒，被强灌了几杯，现在有些醉了。一时没听见敲门声，过了会才去开门。
　　“你这人现在怎么礼貌起来了，竟然知道敲门了。”他开门一看见是陈鹊于，有些惊讶他没直接进来。
　　陈鹊于看他脸颊红透了，他本来就感冒又喝了酒，说话鼻音十分明显。
　　“那我下次直接进来，不敲门了。咱俩关系这么好，也用不着。”
　　陈斯羽突然大声说，“屁！”
　　他揉了揉眼，“谁跟你关系好。”
　　陈鹊于把他扶进房间，被陈斯羽远离，“别碰我。”
　　陈鹊于见他在床边坐下，也跟着坐下。
　　他伸手在陈斯羽眼前晃晃，竖了两根手指问，“醉了吗？这是几。”
　　陈斯羽看东西有些模糊，勉强能看出他竖了几根手指，“二。”
　　陈鹊于看他眯着眼的样子，和红得像苹果一样的双颊，有些担心，“谁让你喝酒的，不知道你是学生么。”
　　陈斯羽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听话，“陈卓林。”
　　“大哥也太粗心了。”陈鹊于斥责道，伸手碰了碰陈斯羽的脸。却被陈斯羽一掌拍下。
　　“干嘛。”
　　陈鹊于让陈斯羽在这等他，他下去弄了杯蜂蜜水，又端了一盘蛋糕上楼。
　　他先让陈斯羽喝了蜂蜜水，还好醉的不厉害，喝完后清醒了些。
　　“你怎么把蛋糕拿上来了。”陈斯羽看着他手边的蛋糕说。
　　“不能拿？”他有些疑惑，楼下的蛋糕不是谁想吃就拿吗。
　　“那些糕点只有宾客才能吃。”陈斯羽觉得自己像个小大人，在教陈鹊于规矩。
　　陈鹊于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问道，“谁告诉你的？”
　　“我爸。怎么了？”
　　陈鹊于看着他，想了一会：“没什么。”
　　他不知道陈卓林为什么这么跟他说，也没有揭穿。
　　“放心，我拿的时候没人看见。”
　　陈斯羽其实很饿，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很想吃蛋糕，现在面前就有，吃了也不会被发现。他毫不客气地端着盘子吃了起来。
　　陈鹊于看他吃的有些急，把奶油碰在了嘴角。抽了张纸递过去。
　　他估计的没错小孩确实饿了。他看着陈斯羽吃的开心，一时竟然忘了自己也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