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共天涯》乜是

4、第四章 稻草

　　晨光微曦，晒得整个屋子暖洋洋的，宫栎被一缕阳光刺眼，眉头微蹙，缓缓睁开双眼。面前是穿戴整齐，一身淡蓝西装套裙的鹿兮，“你终于醒了，给你准备了牛奶和面包，冰箱里有黄油和果酱。”
　　“啊……”宫栎边打哈欠，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不是……今天周末，你去哪儿？”
　　“还能干嘛？去帮你的小妹妹擦屁股。”鹿兮冲宫栎眨眨眼，扔给她一串钥匙，“家里的备用钥匙，你要回北京跟我说声，我送你去机场”，话音未落，便扬长而去。
　　宫栎蜷坐床上，把玩着手中的钥匙，她想不通昨天还跟鹿兮提到这个木添茗不接受她的帮助，今天鹿兮怎么就开始行动了。难道她自己联系了木添茗？
　　可宫栎好歹是木添茗的榜一，和她多少有点联系，鹿兮一介路人，木添茗不会觉得被诈骗了吗？
　　想到这儿，宫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拨通了鹿兮的电话，对面熟悉而略带鼻音的声音传来。
　　“怎么，刚走一分钟就想我了？”
　　“别贫，”，宫栎没好气地对着手机呸了一声，“你刚刚说，帮木添茗擦屁股……是什么意思？你联系上她了？”
　　“非也非也，不是我，是我徒弟，你也认识。”
　　“Lucas？？他联系上木添茗了？” 在鹿兮帮宫栎打官司那些年，Lucas 是鹿兮手底下的高级律师，英挺剑眉，年轻有为，是当年竞争合伙人空缺的大热人选。
　　“还没呢，准备让他联系，我先去跟他对一对情况。我离开裕天成之后，他也很快离职了，开始做自媒体。这小子蛮厉害的，好巧不巧还让他做成了网红。不过也是，毕竟人家颜值在那，做诉讼律师才能赚几个钱，还是网红律师这个 title 更吸引人。” 鹿兮尾音拉长，宫栎听出了一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在里面。
　　“那你的计划是什么呢？” 眼看日上三竿，宫栎的肚子开始叫了起来，她一边走向卫生间，一边挤着牙膏问道。“小木现在就像惊弓之鸟，你小心点，别适得其反。”
　　鹿兮开着车，疾驰在高架上，今天周六，明显车流量没有工作日多，让她能分心解答宫栎的问题，“昨天你跟我提过以后，我思考了一夜，以咱俩的身份，都不能明牌，别说小木了，一旦被有心之人透露出去，这流言蜚语咱们可顶不了。” 鹿兮打了个左转向，继续说道，“但 Lucas 不一样，他现在本身就直播义务帮人解答法律问题，又是个体户，灵活得多。我让他去联系木添茗，姿态低一点。她这个案子打赢了，也对他有利不是么，Idol Dream 背后那可是鲲鹏，这种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
　　宫栎隔空点点头，表示赞同，拿起手边的洗脸巾擦脸，虽然像宫栎这种年入过亿的明星，每年花在脸上的钱大把，但女人，总是抵不过自然规律和地心引力，这也是为什么，她羡慕木添茗、欣赏木添茗，因为木添茗就好像她当年的影子——莽撞、冲动，但勇敢、充满着正义感。她对着镜子，抚摸着脸上的细纹，回应着鹿兮，“你说的也对，想当年你不就是鲲鹏之役，一战成名，才有的今天的鹿兮律师事务所吗。现在就好像……当年的剧情重演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谁说不是啊。不说了不说了，我到了。你记得吃饭啊。”
　　宫栎有点感动，因为事业繁忙，加上在不同城市，她和鹿兮这段时间联系很少。但闺蜜就是不管多久不见，总是有数不尽的话题可以聊，总是了解对方的习惯和喜好的那个人。鹿兮知道宫栎不爱吃早餐，着急出门的她还是给宫栎准备好了早餐催她吃掉。
　　宫栎因为年轻时的作息不规律，加上事业起步期压力大，大夜戏一拍就是通宵，导致她年纪轻轻得了重度胃溃疡，在无数个日夜颠倒后，发展成了胃穿孔，在片场直接晕倒，被救护车送到医院。
　　当所有人都以为是她的老胃病或者是低血糖犯了的时候，医生跟她说导致她晕倒的是心内膜炎，在宫栎没有先天性心脏问题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免疫系统已经非常薄弱。医生建议她休息，不要再参与过度劳累的活动。
　　虽然医生只是建议不能过劳，但鲲鹏认为，投入产出如不能成正比时，便可弃之。
　　宫栎心怀期待，她希望无论是鹿兮，还是 Lucas，都能打赢木添茗这场与鲲鹏的仗。一个走神，她不小心把黄油抹在了杯子上。

　　前线传来捷报。
　　鹿兮与 Lucas 的谈判很成功，毕竟这桩买卖，对 Lucas 来说，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毕竟有宫栎托底，Lucas 不愁收不到律师费。
　　退一万步讲，宫栎则是他能接触到的娱乐圈最高级的人脉。
　　鹿兮跟 Lucas 说，联系木添茗时，可以签“无胜不酬”协议。所谓“无胜不酬”，就是律师的费用取决于案件的结果，如果胜诉，则律师从赔偿金中提取一些比例作为律师费用。
　　他们瞄准的，是鲲鹏不平等合同这块大肥肉，鲲鹏的水军操作，甚至反过来讲，对木添茗造成了名誉和精神上的损害。
　　合同上的不平等条款是板上钉钉的，其他的，就要看木添茗提供的证据是否充足。
　　Lucas 按图索骥，通过微博联系木添茗，自我介绍是一位义务咨询律师，把自己的短视频账号附上。他向木添茗解释道，看到热搜后，他便对此次事件高度关注，娱乐板块正好是他曾经最熟悉的领域，他希望能够给木添茗义务提供一些法律意见，怕自己错过木添茗的消息，便在私信末尾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没想到很快便收到了木添茗的回电，这种有案例傍身，又热心义务奉献的专业人士，木添茗的心理防线稍低。
　　她在电话里跟 Lucas 详细说明了前因后果，以及Idol Dream 的一系列操作。这些遭遇，她从未完整地与他人倾诉过。这些天，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多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一想到她的父母，她便无声泪流满面，也收回了这种极端想法。
　　前一天，她还沉浸在后悔自己没有添加“月供”大哥的账号的复杂情绪中。Lucas ，像是溺水的岸边缓缓递过来的一根稻草，她必须牢牢抓住，不然她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Lucas的邀约，仿佛给她带来一束曙光。“木女士，我很理解您现在的心情 ，您这边的案情是相对复杂的，但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我可以担任你的代理律师，协助你交涉 Idol Dream 公司，以及应对未来可能迎接的诉讼。关于律师费，您放心，我一直帮助像您一样需要帮助的弱势人群，想要成为您的代理律师，也是非常佩服您对抗资本的勇气，我希望跟您站在一起。如果您担心，我可以跟您签署无胜不酬协议，如果胜诉，我将抽取赔偿金中的一部分作为我的律师费；虽然我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胜诉，但我向您保证我会尽百分之二百的力代理您。”
　　在旁边的鹿兮听了 Lucas的一番慷慨陈词，都颇有些动容。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销售，那么真诚则是兜售自己的必杀技。
　　木添茗也管不着思考天上的馅儿饼怎么会砸到她头上了，连忙与 Lucas 约了时间，准备见面沟通。Lucas 则在电话里简单列举了需要的材料，供木添茗紧急准备。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仗，只有赢，没有输。
　　一大早，宫栎的经纪人给她发了 50 多条微信，忙着跟鹿兮通话的她，吃完早饭才看到。
　　宫栎的经纪人是她的小姨荣珍，她考入电影学院也是拜她小姨所赐。小姨本是从事电影制片，从小熏陶宫栎的艺术细胞，宫栎也不负所托，文化课加艺考高分入学电影学院，在校期间被鲲鹏发掘并签约。
　　小姨一路摸爬滚打，做到了总制片人，积累了一些原始财富，与人合伙创办了荣达影视公司。
　　但她创业的口子正好赶上了疫情爆发，公司本就盈利模式单一，依托影视剧投资制作和版权。因为口罩影响，公司投资的影片拍摄周期拉长，宣发费用井喷式增加，短时间内亏损过亿。眼看亏损数字惊人，合伙人提出散伙跑路，小姨坚决不同意，拖着残枝败叶，死咬牙坚持着，四处筹款完成了手上的作品，《流光》。
　　但幸运有时不会眷顾努力的人，这部电影，从拿到电影公证许可证开始，到现在，还未上映。为何原因，宫栎也不清楚，但她知道，小姨加入野马，与她的负债密不可分。由于荣珍资历更老，且与宫栎关系更密，野马高层决定，让荣珍担任宫栎经纪人一职。而宫栎之前的经纪人，野马也未曾亏待，高升至艺人总监，负责统筹管理公司艺人。
　　虽然开公司不成功，但作为制作人的多年经验积累，荣珍手上的资源和人脉十分宝贵，宫栎在鲲鹏之后，学会了借力打力，利用小姨的资源在影视行业混得顺风顺水。她倒也不亏待小姨，帮助荣珍，正在慢慢偿清债务。
　　昨天晚上，宫栎头脑一热，一声招呼也不打，从北京飞到了上海。
　　这是她三十年来头一次的“说走就走”。虽然已功成名就，但在娱乐圈，要一直保持活跃和新鲜感，“少在荧幕出现一天，你就会被观众淡忘一点。”这是小姨的至理名言。宫栎则不以为然，她认为，艺人需要沉淀，才能提供更好的作品给观众；而小姨则说，实践出真知。
　　这回，小姨给宫栎临时对接了一个荒岛求生真人秀节目总导演，本来想约着周六晚上一起吃个饭，敲定一下合作。
　　可到了宫栎家，发现人去楼空，打电话占线，发微信也不回，小姨气得发了四十多个咒骂表情包。
　　“喂，小姨……对不起啊，我睡过头了，没听见你的电话。”宫栎小心翼翼的语气，探听着对方的态度。
　　“你还知道回我，说了多少遍了，工作是工作，不要叫我小姨，不专业。” 荣珍嗔怒道，“你收拾收拾回来，我给你买了票，下午 3 点的飞机，刚好能赶上王导的饭局。”
　　“浦东机场？？”
　　“对，你还有一个半小时时间值机。”
　　“……” 宫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从椅子上弹起来，从鹿兮家开车到浦东也要将近一个小时了，荣珍这是要她命！！
　　她疯狂收拾着行李，冲开着扬声的手机大喊，“荣总，我不想去荒岛，也不想求生……你给我定的是高冷御姐人设，我这综艺参加完，我都能想象网上会有多少表情包。”
　　“宫大小姐，2023 年了，你得学会与时俱进。就算你实力过硬，硬拗高冷人设，你别说观众，我都看厌了。你听我的，这个真人秀机会难得，我用我全部身家赌你参加完全网爆红。”
　　虽然一百万个不情不愿，宫栎还是没有停下收拾行李的手，刚要出门，正好撞上正在开锁的鹿兮。
　　“你这就要回了？”
　　“嗯。” 宫栎指了指手机上的头像，鹿兮瞬间秒懂。
　　“我送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