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众人白月光》年年不幼稚

3、故人

　　出发去骊山书院的前一日，顾明昭她娘忙前忙后，给兄妹三人收拾衣物细软，忙活了大半天。又拉着兄妹三人好一阵说，先是叮嘱顾明暄平日没个看管要早些休息，不可熬夜苦读，又是嘱咐顾明月春日里切莫贪凉，注意不要感染了风寒，最后又三番五次告诫顾明昭做事切莫冲动，不可随意惹事。
　　三个孩子里顾母最挂心的便是顾明昭，小的时候生了场大病，得了一个好心道长相救，没曾想，那道士又说这孩子不易养在京城，恐不干净的东西缠身要了她的命去，而那时她丈夫要回京赴任，尚未站稳脚跟，硬是将小女娃一个人丢在云中养了七年。好容易丈夫升了官，将小女儿接回身边养，接过却不知是个野性子。她本想教出来个大家闺秀，结果这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偏生是个打不得罚不得，看着挺硬朗的姑娘，却不知是药罐子堆出来的。他们兄妹三人行礼包裹，顾明昭的是最重的，里面塞了各种药，有治咳疾的，有治胃病，有治风寒的，治跌打损伤的等等。
　　日上三竿，顾家的马车才慢腾腾的走了起来，顾府独留下顾母和和几个婆子，顾母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忍不住掉下来几滴泪，她着实担心这三个孩子。身边的掌事嬷嬷开导着主母，说公子姑娘不过离开半个月，半个月后就能回家与夫人团聚，况且那骊山书院里盛京也不远，不过半日的脚程就能到，顾母这才收了眼泪，等到那马车消失在众人视野，顾母才回了府里。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没了这兄妹三人的吵闹声，她突然间还有些不习惯。
　　马车内，顾明月与顾明昭一起坐着，与顾明昭撑着头打瞌睡不同，顾明月此时却是满腹心事。马车突然一颠，将顾明昭吓醒，她揉揉眼睛，见马车停下来，小心掀起来帘子向外看去。
　　春日里，顾明暄骑着一匹白马在顾家的马车前，身着青竹纹路的袍子，好不扎眼，他微微弯腰，不知和小厮交谈着什么，侧目看了看身后的马车，终是点了点头。
　　顾明月扯了扯顾明昭的衣袖，问道：“阿姐，外面发生何事？”
　　顾明昭放下帘子，朝顾明月摇了摇头：“大哥突然停了，我刚刚看到有个小厮和他不知说了什么，咱们先等等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马车外一阵急切地脚步声，紧接着马车前面的帘子被掀开了，顾明昭被来人撞了个满怀。
　　是个姑娘，穿着鹅黄色的对襟襦裙，束着堕马髻，发髻间点缀了几朵绒花，一双丹凤眼，满含着笑意，紧紧抱住顾明昭，娇笑着：“灼灼，想不想我嘛？”
　　整个盛京敢这么对顾明昭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宋星驰的妹妹，宋星婡。
　　顾明昭将人推开，微微喘气，嗔怒道：“抱那么紧做什么，差点喘不过气来。”
　　宋星婡也不生气，只坐到一旁，笑眯眯地瞧着顾明昭。
　　顾明月友善的朝宋星婡打招呼问候：“翩翩姐，就你一个人来吗？”
　　宋星婡道：“我哥嫌马车太慢，非拉着我和他骑马，这不刚没出家门多久，就碰上你们家马车了，咱们顺道一起走呗！”
　　顾明昭颇为开心的点点头：“好啊，正愁着这么长的路程，等下咱们仨玩六博。”
　　话毕，顾明昭又偷偷将帘子掀开，瞧见顾明暄身旁多了一个人，同样也是一匹白马，宋星驰穿了件蓝色圆领袍，马尾高束，蓝色衬得他面色如玉，剑眉星目之姿，凤眼微眯，眼里似乎有几分调笑，顾明昭这才反应过来，宋星驰不知何时回过头，瞧见了她。她此刻帘子下只露出半张脸，偷偷看他被抓个正着，颇为窘迫，立马便将帘子给放了下来。
　　顾明月看顾明昭神色不大对，颇为疑惑，也掀起帘子朝外瞧去，只一瞬，啪嗒一声便将帘子放了下来，动静颇大，顾明昭转头问她：“怎么了，外面瞧见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话毕顾明昭伸手去掀那帘子，掀到一半儿，便被顾明月打了下来。
　　“没什么，阿姐别看了，”顾明月神色有几分紧张，而后直接转移了话题，“不是要玩六博吗，再不玩，我看书了。”
　　“玩玩玩！”
　　少年鲜衣怒马踏春风，少女肆意烂漫趣意浓。
　　傍晚时分，一行人赶到了骊山书院。顾明昭下了马车，才知道为何之前顾明月蓦地放下帘子，还拦着她不让瞧外面，和他们同行的不只有宋星驰，还有三皇子江珹墨，这么一尊大佛，能不吓人吗？
　　听到这边的动静，江珹墨也自然注意到了她们，顾明昭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行礼问好什么的，江珹墨没给她们机会，和顾明暄还有宋星驰说了几句，转身就走，三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宋星婡放松了些，十分庆幸三皇子的离去，这样她就不用硬着头皮和江珹墨请安行礼，转着脑筋和他寒暄。
　　顾明昭也是一阵轻松，倒不是害怕江珹墨，只是总忌讳着自己小时候把江珹墨气哭，不敢太过放肆。江珹墨倒是不怎么计较，平时待人也是颇为和善，只是顾明昭总觉得和他待在一处时怪怪的，总觉得有些压抑，二人是气场不对付。
　　三人中，只有顾明月是真的害怕，她在马车上只瞧了一眼那个背影，便认出来了江珹墨。那个背影她简直太熟悉了，她一瞧见他，便忍不住的发抖，她对三皇子的怕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那种。
　　第一世，陈留郡发了大水，顾明月与家人冲散，她被辗转卖到了江南，成了当地有名的花魁。她当时坐在船上，与岸上的江珹墨远远一望，后来便被他一千两黄金赎了身，带回了盛京，她才知道江珹墨是当今的圣上。顾明月被带入了后宫，成了宠妃，但妓子的身份却一直被人诟病，她为此难过自卑，她幼时的事情记不大清楚，只知道家在陈留郡，原姓顾，江珹墨当即派人为她查明身份，原来算起来，她与盛京的顾家还算有些关系，当时的顾尚书顾明暄论起来算是她堂兄。江珹墨为她抹去了妓子的身份，而后光明正大的将她封妃。
　　彼时她尚活在江珹墨的甜言蜜语当中，后来有一日，皇后穆京华告诉她，她不过是旁人的替身，她本来是不信的，后来有一日她在江珹墨的紫宸殿中发现了一幅画，画中的女子，骑在马上，一身水蓝色的衣裳，笑得明媚灿烂。画中的女子与她有四五分相像。与其说是画中的女子像她，不如说是顾明月像画中的女子，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画中的女子多了几分肆意潇洒，而顾明月却是几分温柔缱绻。
　　她拿着那副画像去质问江珹墨，去要一个解释，可是她却高估了自己在江珹墨心里的地位。年轻的帝王不怒自威，冷眼瞧着顾明月，只因她手碰过那幅画，便被江珹墨下令砍下来一双手，流血而亡。
　　第二世，顾明月再次醒过来，身体已然还是十二岁，她想起来上一世没多久发了水灾，她被辗转卖到花楼里，受尽了苦难，后来因动了一幅画被处死，她不要再过这样的人生。天灾难改，洪水还是淹了陈留郡。她先是混在难民堆里，后来听说朝廷有位姓顾的官员在陈留，她便大着胆子寻了过去，几经确认，那是她堂伯父，后来她被带回了盛京，终于见到了第一世那画中的女子，那就是她的堂姐顾明昭。
　　她被过继到堂伯父这一脉，成了顾明昭的妹妹。可是顾明昭那样的优秀，她望尘莫及，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是顾明昭的陪衬，说不嫉妒那是假的。不过还好她在盛京遇到了儿时的玩伴杜凝雪，杜凝雪同她十分亲近，顾明月便傻乎乎的与她交好，听惯了耳旁风。她开始疏远顾家夫妇，疯狂的嫉妒顾明昭。
　　有一回杜凝雪扬言要给她出气，告诉她把顾明昭约到城外去，她先是担心不肯，因为顾明昭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只不过自己那颗嫉妒之心，衬得自己愈发的丑陋。杜凝雪说只不过是将顾明昭约到郊外，到时候将顾明昭拉进泥坑，让她丢一丢脸，顾明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同意了。所以她将顾明昭约到城郊，然后悄悄的躲了起来，本以为是能看到顾明昭掉进提前设好的泥潭出糗，却不想顾明昭误打误撞遇上了北境的犬戎人，被直接掳走。顾明月躲在暗处，当时便吓傻了，她跑去问杜凝雪该怎么办，杜凝雪却告诉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要问起来就说白日里没见过顾明昭，只是她二人约了出去游玩。她失魂落魄的回到顾府，她知道不论顾明昭是否能找回来，都活不成了。顾明昭一夜未归，顾家疯了一样，顾家夫妇先后病倒。找了一个月还是没有半分消息，她大哥顾明暄将出去找的人喊了回来，后来在城外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给顾明昭立了一座小坟。
　　顾明昭消失后，顾明月便成为了顾家唯一的女儿，后来她成为了宴会上的焦点，她苦苦追赶顾明昭的影子，却终日被噩梦缠身。望着顾家夫妇苍老的模样，她心虚自责。后来二皇子成了太子，她与杜凝雪一同嫁给了二皇子。却不想三皇子江珹墨造反，他们一昔沦为了阶下囚。
　　昏暗的牢房中，她与杜凝雪被关押到一处。狱卒介绍着各种令人颤栗的刑具，让她们两人选个死法。
　　江珹墨居高临下望着她们两人，问她们可还记得顾明昭。当然记得，顾明月抬眼看着他，眼中露出些许恐惧：“你知道我阿姐在哪？她还活着吗？”
　　“阿姐？”江珹墨冷笑着，弯下了身子，手抚上了顾明月的那双眼睛，“你这双眼睛倒是很像她。”
　　杜凝雪疯了一般指着顾明月：“是她，是她害死的顾明昭。她将顾明昭引到城外去的，还找了犬戎人将顾明昭掳走，全都是顾明月一人设计的，与我无关！”
　　“求求你放了我，这都与我无关，我没有害顾明昭！我没有！”杜凝雪爬上前，死死拽着江珹墨的衣袍，却被江珹墨一脚踹开，飞出去撞在了墙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便没了声响。
　　江珹墨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明月，问道：“你可知道顾明昭怎么死的？”
　　顾明月摇摇头不说话，但是心里却已然有了答案。江珹墨又将手抚上了她那双眼睛，她浑身发抖，害怕的将眼睛闭上。
　　“我把你送给犬戎人，让你试试你阿姐的死法，不过你这双眼睛太像她了，去之前得把这个留下。”耳边响起来江珹墨的声音，顾明月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剧痛，之后便晕了过去。
　　“皎皎！皎皎！”顾明月回过神来，发现顾明昭正在喊她，正笑着，“怎么不走，发什么呆呢？”
　　顾明月拉住顾明昭的手，轻轻笑道：“没事，阿姐，咱们走吧。”
　　第三世，她绝不会那样愚蠢，偏信杜凝雪的话，她要好好守护她的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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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