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众人白月光》年年不幼稚

5、棋局

　　葛夫子，鹤发童颜，目光如炬，曾是先帝时永泰十七年探花，如今虽然年老，但风骨不凡，颇有年轻时的影子。听闻骊山书院重开，他特意向当今圣上讨这个教书的闲职，自然也要想尽办法试一试如今这些学子们。
　　这不顾明昭此时面对着笑的一脸慈祥的葛夫子和一百杯水，葛夫子捋了捋长髯，而后道：“顾明昭，请你告诉老夫面前这一百杯中，哪一杯水是甜的？”
　　顾明昭问：“夫子，学生愚钝，敢问若是学生答不出来，或是答错有何惩罚？”
　　葛夫子笑道：“你还未作答，又怎知自己会答错？”
　　好嘛，避重就轻，偏不告诉她。顾明昭匆匆扫过一百杯水，随手指着一杯，肯定的回答：“就这杯。”
　　葛夫子问：“哦？说说你是如何判断的？”
　　“我要哪杯水是甜的，它就得是甜的，”顾明昭看见葛夫子略显震惊的目光，而后俯身作揖，“学生以为哪杯水是甜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夫子设这道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很聪明，但也要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葛夫子颇有深意的看向顾明昭，而后示意身后的书童将木牌递给顾明昭。
　　顾明昭上前接过木牌，沉声道：“学生受教。”
　　葛夫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摆了摆手让顾明昭进去。顾明昭进去才敢看手上的木牌，正面刻的是“十六”，背面却早已刻好了她的名字，数字倒是挺不错的，她是六月十六生日，就是不知道座位怎么样。她一进门便瞧见她大哥顾明暄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许是看到她手中牌子的数字，顾明暄伸手朝她指了指靠窗的位置，顾明昭走过去一个一个数着，找到了第十六号的座位，再定睛一看宋星婡坐在她身后，左手边坐着她妹妹，她妹妹身后的位置空着，再后边是宋星驰，起初她还担心身边坐的都是些不熟悉的人，不好说话，现在她对这个位置甚是满意。
　　顾明月瞧见顾明昭坐下来，满心欢喜，甜甜地唤了一声“阿姐”，顾明昭笑嘻嘻的回应，她正预备着再说些什么，抬眼瞧见穿着藕荷色圆领袍的江珹墨朝这边走过来，而后稳稳坐落在自己身后，顿时傻眼了，当然傻眼的不止他一个，还有顾明昭、宋星婡一干人等。
　　因着二皇子、四皇子等人皆坐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只有他三皇子江珹墨坐的位置有些偏后，让人忍不住猜想。不过有的人觉得没多么奇怪，先是圣上下了令，凡入骊山书院，皆为学子，这是要明面上的一视同仁，皇子座位安排这样也有道理。
　　再者便是皇家秘辛，当今圣上共有五个儿子，大皇子是先皇后所生，早些年已经被立为太子，但是一直身体不好，也就这两年的事儿，圣上如今放手其余几个来骊山书院就读，也是在重新考量储君人选。二皇子母妃是如今正得圣宠的董贵妃，听说开学前一日，董贵妃在皇帝那边磨了好久，硬是要给二皇子挑最好的。四皇子的母妃是陆贤妃，陆贤妃是圣上的表妹，当初因着二次立后之事，圣上一直愧对于她，这些年来对其多有补偿，但凡陆贤妃开了口，圣上没有不准的。三皇子与五皇子皆由当今中宫所出，五皇子如今年岁尚小，还未入学。传言圣上不喜中宫，中宫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且当初三皇子出生那年，偏逢大旱，钦天监曾上报圣上，星象不好，圣上本就偏信这些，连带着对中宫和三皇子都有些冷淡。近些年来又有传言，圣上动了要废后的心思，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怕是二皇子要成储君人选，三皇子便更不受重视。
　　葛夫子这厢听完最后一个学生的答案，让人撤了桌子上的东西，在一旁记录的侍从，站起身将两沓厚厚的纸张呈给他，他接过瞧了瞧，递交给早以恭候多时的小黄门。
　　小黄门接过后，俯身朝葛夫子道：“葛老辛苦了。”
　　葛夫子摆摆手：“这本是老夫分内之事，哪里辛苦，倒是劳烦公公宫里圣上那边跑上一趟了。”
　　一众学子今日之言行，皆控于当今圣上手中，一百杯水的问题，每个人的答案皆不相同。有人是棋子，有人是执棋者，还有人是观棋者。
　　清宁宫内，中宫谢卿云正细细翻看着今日小黄门那边送来的记档，时不时发出些叹息。一旁的宫令浮笙，为她填茶，轻笑着问道：“殿下看了有一阵子了，快喝些茶吧。”
　　谢卿云放下那厚厚的一沓纸，接过来浮笙递给她的茶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浮笙遣散了宫里多余的宫人，而后走到谢卿云身旁，低声道：“董贵妃今日在陛下那里闹了一番。”
　　谢卿云闻言放下杯子，疑惑问道：“二皇子的事儿，陛下不是已经允了吗？怎么今日还闹？”
　　“不是二皇子的事儿，”浮笙摇了摇头，凑到谢卿云耳朵边道，“昨日陛下醉酒，在董贵妃的昭兰殿幸了位宫女，那宫女颇有姿色，陛下早朝走的急，还未给位分，董贵妃已将那宫女活活打死了。”
　　谢卿云听完脸上露出几分怜惜：“这姑娘也是可怜，你晚些去内务府那边走一趟，安顿好她的家人，也算给她积福了。”
　　浮笙道：“是，殿下心善，只是这董贵妃确实太过嚣张，骊山书院重开，殿下还未提，她便巴巴的到陛下那里撒娇卖好，她那样千方百计的，不就是图谋东宫那个位置……”
　　“慎言！”谢卿云立刻打断浮笙的话，“储君之事，不可非议，以后这话不必再提。”
　　“奴婢知晓。”浮笙立马跪下来请罪。
　　清宁殿里香炉升腾起缭绕的烟雾，殿内极其的安静，只偶尔听到谢卿云翻阅纸张的声音，她不疾不徐的看着手中的内容，时不时轻抿一口茶水。刚刚谢卿云虽未显露出怒意，但浮笙跪在地上却以是满身冷汗，她自幼便跟着谢卿云，在皇宫的这十几年里，她同她主子一样过的如履薄冰。谢卿云一直便是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可眼瞧着这圣上动了要废后的心思，将来这叫三皇子和五皇子如何自处，她是关心则乱，着实的着急。她每提一次储君之事，谢卿云便要敲打她一番，她也知道谢卿云是为她好，怕祸从口出，生出些事端，可她更怕将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是要罚她，她也要说。
　　半晌，谢卿云叹了口气，她终究是不忍心，摆了摆手让浮笙起身，浮笙见青瓷杯中见了底，利索的上前添茶。谢卿云端起茶杯，雾气蒸腾，她抿了几口茶水放下，向浮笙打听道：“浮笙可还记得顾侍郎家的女儿？”
　　浮笙想了一会儿答道：“可是顾侍郎家的三娘子，叫明月，人如其名，往那人堆里一站，明亮的晃眼，那通身的气派，可不就像月宫里的仙女，娘娘忘了前年上元她解了您出的谜题，您不是还赏了她？”
　　谢卿云摇了摇头：“倒不是这顾明月，是她那姐姐顾明昭。”
　　“殿下说的是她？奴婢记得她才情虽是不如她那妹妹，长得倒是水灵，听说她那马球打的倒是不错……”浮笙回忆着，猛然想起来两年前去穆府送及笄礼的事情，而后赶忙补充，“说来也巧，那姑娘和穆娘子倒是一天生辰，殿下当时还让奴婢送过及笄礼给她。”
　　“这孩子倒是聪明，”谢卿云回想起刚刚看到的记档，一脸意味深长，而后整理了一番衣服，将手搭在浮笙手上，向外走去，“这个时辰，该去见见陛下了。”
　　晚间顾明昭坐在食肆，回想起来白日里葛夫子后来讲的话，唉声叹气，读书就读书嘛，为什么除了每月月底的考试，平时还要点卯比分啊，是谁发明了这些，顾明昭愤愤地喝了一口粥。
　　顾明月看着自家阿姐垂头丧气的样子，不由得发问：“阿姐，怎么了？”
　　宋星婡也是一副恹恹的神色：“还不是因为葛夫子定的新规矩，一个月拿到一百分，这不许那不许，犯点错误就扣十分二十分，早知道就不进这劳什子书院了。”
　　顾明月闻言失笑：“既来之，则安之，积少成多，这一百分肯定能拿下的。”
　　顾明昭抬眼望天：“天杀的，为什么还要根据到明伦堂的顺序进行加分啊，想到明日要早起就难过。”
　　顾明月道：“阿姐，你今日早些睡，明日不就能起来了？”
　　“话是这么说，你们明日打算什么时辰到？”宋星婡突然提出了疑问。
　　“只要不到辰时，就不算误了时辰，你说我如果踩点的话，应该不会是最后一个吧，我赌肯定会有迟到的。”顾明昭沉吟道。
　　顾明月试探性的开口：“那我们就踩点到？”
　　“好，明天明伦堂不见不散！”宋星婡一口答应。
　　第二日卯时三刻，明伦堂外，昨日约定好一起踩点到的三人顶着黑眼圈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