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的混乱生活》水晶马蹄

6、约会（修）

　　周五早上亚瑟有课，但是他直接翘了，顾不得赛巴斯教授点他提问他却不在时场面有多尴尬。

　　他搬家搬得匆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来，不过带来了也装不下，光是他的房间就有现在住的这个房子的三分之二大了。那满衣橱的衣服领带饰品只堪堪带了不到三分之一，大少爷过的金尊玉贵，哪里会打理这些衣服，带来了也是一件穿一天就扔了，奢靡又浪费。仔细清算，他发现他唯一带得全的东西只有专业要用的书和简的钻石。

　　也因此，他不得不回一趟原本自己在波士顿的大平层，钻进衣帽间里面大翻特翻起来。

　　赛丽亚，他的老佣人了，从他小时候就一直带着他，很上道地来询问要不要帮忙。

　　亚瑟如释重负，毕竟那些东西一直都是赛丽亚在打理。

　　“谢谢，赛丽。得帮我找出一件适合约会的浅灰色西装，不能太正式也不能太休闲，最好在饰品上用点心。我傍晚回来必须要看到那套衣服熨好并放在我的床上。如果找衣服的时间超过了你的工时，我可以付你双倍的加班费。”

　　“不不不，一件衣服而已。”赛丽亚用她那极富激情的语调说着，那红润的胖脸蛋写满惊喜。看着自己带大的孩子要和别的姑娘约会，帮他找衣服又算什么呢？

　　现在日头还早，亚瑟开车去外面兜风，路过商场才想起来约会应该是要带礼物的，花也好首饰也好，总要带上。

　　他认为简值得最好的。

　　其实亚瑟也搞不明白什么东西送给恋人是最好的。他没有和那些情人约过会，至少在他眼里那不算约会，他还没有糊涂到将情人和恋人的概念混淆。

　　这两者的界限泾渭分明，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优点，任何事实都能分得很清楚，绝对不亏待，也绝对不让别人占便宜。只是在他的价值观中，什么样算亏待，什么样算占便宜，就是因人而异了。

　　他想去问爱丽丝，但是一想到自己和简的约会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就觉得恶心。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好的？贵的？漂亮的？这些就是好的吧。

　　妈妈是这么教他的的：谈恋爱，当你不知道怎么用心的时候，可以选择花钱，不要做吝啬的男人。

　　所以他挑了一个八音盒，他一眼就看到了它，不仅是因为它最贵最闪亮，还因为那个站在黑胶唱片上旋转拉小提琴的少女。

　　她有着和简一样的浅褐色长鬈发，穿着一条贴合身材的宝蓝色丝绒长裙，她的姿态夸张而又优雅，雪白的脖颈有着优美的曲线。八音盒正在播放的曲子是《city of stars》的伴奏，悠扬的爵士总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暂且就这样吧。

　　他回了家，赛丽亚已经给他挑了一套灰色的西装和白色的衬衫，配上一条卡其色的领带，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现在就放在床上，已经熨得非常服帖。他犹嫌不够，还喷上了柑橘气的香水，他觉得简会喜欢这个味道的。

　　看着太阳将落，他突然觉得他还需要一束花！

　　于是他驱着自己赚钱买的黑色宾利来到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简认识的花店，老板娘还是那副温和模样，坐在躺椅上看书，身边围满了馥郁的鲜花。

　　听到风铃响动的声音，她知道有客人来了，就摘下眼镜放下书，她认出了亚瑟，语气颇为熟稔:“你来了，需要一点什么？”

　　“约会要送什么花比较好？”

　　“如果是送给简那种女孩的话，暮光之城会很不错。”

　　被看穿的亚瑟有点不好意思，但他依旧笑着说:“暮光之城吗，那是什么花？”

　　“一种紫玫瑰，看，就在这儿。”

　　顺着老板娘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确看到了紫色玫瑰。它有着迷人的波浪形的花瓣，仿佛自带着复古浪漫气息。

　　“OK！你先帮我包起来，记住，只要一小束。”多了她不好拿。

　　他捧着那束紫玫瑰出了花店，此时正近黄昏。

　　波士顿的黄昏很美，云霞映着橘红的落日，天际酡红暧昧，衬托着渐深的暮色，晚风带来波士顿春天的薄荷气息，清冽而爽利。亚瑟低头吻了吻手中的紫色玫瑰，纯净的紫色似乎也净化了他的心。

　　他把车开到公寓的楼下，然后就一直倚在黑色宾利上等着。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的指针在悄无声息地转动，他就这样，一点一点、不急不慢地看着那轮橘红色太太阳匿在高楼身后，沉郁的夜色涌上天空幕布，最后是琉璃般的灯光掩盖黑暗。

　　因为是简，漫长的等待也有了意义。

　　简在七点就已经下来了，她知道亚瑟会来接她，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身材高大的男人倚在车旁，他穿了灰色西装却不肯好好地扣起来，就像一件普通的外套似的。他还很年轻，这具身体更是散发出青春的纯洁和诱惑，严肃的西装在他身上只有自得的闲适。那张漂亮得如同阿多尼斯的面孔不笑时多了几分上层阶级的冷漠刻薄。

　　她走过去，黑色的尖头高跟鞋发出“哒——哒”的声音。今天她穿了一条宝蓝色的丝绒长裙，腰间是金色的腰带。美丽的长卷发就这般披散着，那月季一般的容颜带着夜晚的从容不迫，她有着一种阅历丰富如今已经沉淀的美，与年轻女性的俏皮融合在一起。真是奇怪，她才十八岁。而她那双极其漂亮的暖棕色眼睛，像是琥珀也像是蜜糖，既坚韧又包容，没人能不为之动容。

　　“来接我的吗？”她象征性地敲敲车窗。

　　亚瑟抬头就直直跌入蜜糖的甜蜜漩涡里。他轻轻“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紫色玫瑰送到简的手上。然后贴心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微微鞠躬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简捧着玫瑰，要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被逗笑了。

　　“我的小王子可不适合干这种事儿。”她揶揄道。
　　“我可以是女王的俘虏。”

　　简又笑了，她今晚真的异常开心，因为美丽的夜晚，因为手中的花朵，也因为身边这个漂亮的男人。

　　她把脸埋进花中，细碎的笑声也染上了玫瑰的甜腻。她轻轻吻吻其中一朵花，声音很轻:“我喜欢这束花，它们很漂亮。”

　　“是的。”

　　亚瑟觉得手背有点灼烧感，仿佛他的手背与简吻过的花瓣共感了，他难耐地捏紧方向盘。

　　"我是不是穿得有点隆重了？因为今天主要只是参加试映会而已。"
　　"漂亮就好了，隆重不隆重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因为在开车，亚瑟就微微把头侧过去和简说话，狭小空间内他的柑橘气味有种稚嫩的诱惑。简不敢和他离得太近，就把头抵在宾利的车窗上。

　　查尔斯河的河面上倒映着斑斓的霓虹灯，在风的轻抚下，泛起了鱼鳞般的涟漪，一片一片，简的心也随着水的流动缓缓泛起涟漪。

　　今晚的气氛实在太好了，好到简那颗沉寂的心有了复苏的迹象。

　　“不管看多少次还是受不了这样的繁华啊。你看了那么久能告诉我它的美丽吗？”简有点突兀地说着。

　　亚瑟被她逗笑了，笑声散出车窗，融进夜色之中。

　　“我也看不惯，小时候我家并不这样。”

　　“嗯？你不是在曼哈顿长大的吗？”

　　“我住在我们的家族庄园里。这是我们家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先祖建的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的故事，毕竟他挺有名的。

　　“听过，但是你再讲一遍吧。顺便讲一讲你小时候的故事。”

　　“他是英国某个贵族的后裔，不知道怎么到美国来了，我猜是家族流放。他来这里后赚了一大笔钱，这笔钱的来路算不上太干净，但是他靠这笔成了当时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富豪。经济大危机也没能让他停止赚钱的速度。

　　他很喜欢家族庄园，为了让原来自己的亲人知道自己如今是多么富有，他花了一笔极其高昂的费用建了里德尔庄园。

　　我小的时候就住在那里，和我的祖父母一起，那里离城市有点偏，但是风景相当好，高大的橡树，翠绿的草坪，就连喷泉上都是极尽奢华的雕花。

　　我的房间大到出奇，一张洛可可式的绸缎大床，书桌又是维多利亚时期的，有着很宽很长的落地窗，我心情不好就用绿色的丝绒窗帘上盖住它。墙上还挂着文艺复兴时期某个名家的画，角落里是从法国的花瓶。我从不去欣赏它们，但是也不能没有它们。”

　　亚瑟说这些话的时候，精致的面孔并没有什么炫耀自得之情，反而充满了怅惘和哀伤。简似乎回到了亚瑟的童年时期，那时候的他无忧无虑，高兴了就去马厩牵上自己的小黑马，不高兴了就去书房玩捉迷藏。

　　估计那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小王子。

　　“然后呢，你为什么不继续住在那里了？”简追问道，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亚瑟为什么离开了庄园的和煦午后，为什么说话的语气那么幸福神情却那么悲伤。

　　“祖父母已经很老了，他们在某个午后在阳光下依偎着永远睡过去，他们一辈子富有善良真诚，是无比虔诚的天主教徒，所以上帝让他们死的美好。

　　这个时候我也大了，爸爸妈妈不可能永远把我留在庄园，所以我被接回了曼哈顿，送进贵族制寄宿学校，走上了像多数家族继承人一样的道路，”

　　他又补了一句:“所以，简，我仅仅只能说出庄园的装潢景物，却说不出任何美好的画面，但是它们一直在我的脑子里面，并不是不存在。所以，我很难爱上这里，这儿不太温暖了。

　　咳，当然，我是繁华的受益者，自然不能说它有多么糟糕来，极致的冷漠也足够动人，如果我从小生活在这里，一定会爱上她的，”

　　气氛有点沉重，亚瑟想着该拿出八音盒了，他说：“简，我给你买了礼物，就在你的脚边。”

　　简有点艰难的伸手摸索，就摸到一个袋子，她一打开袋子里面的盒子，就知道亚瑟是用心的。礼物是一个八音盒，上面有一个很像她的小人。简的指腹划过小人的脑袋，眼睛里泛起怜惜的光。

　　她挑挑眉，轻声说：“我喜欢这个礼物，作为奖励，看完电影后要不要到你家喝一杯吗？”

　　亚瑟抗议:“喂喂，我是个男人吧，面对喜欢的女孩微醺的模样，也是会有反应的。”

　　简的手指在小人的唇上流连，“所以这也算终极考验吧，里德尔先生，要好好努力啊！”

　　“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要提前说好，我那里只有一点苏格兰威士忌。”

　　“我在酒精上面不是一个挑剔的人。”

　　“但是我应该给你最好的。嗯，好像前几天我朋友去法国的时候，我叫他给我买了一瓶白兰地，一会儿可以叫他送过来了。”

　　简没有回答他，是不是最好的酒意义不大，不过她应该拥有最好的。如果要成为简·奥哈拉的男友，物质条件和精神需求缺一不可。

　　庆幸吧，亚瑟不是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爱丽丝》这部电影水准很高，聚焦了一些社会问题和家庭问题，同时也揭示了青春期时少男少女的秘密心事，有笑点有泪点，摄影用了明丽的色调，剪辑松而不散，能实实在在地看到几千万美金投资的效果。米莎的表演几乎没有痕迹，一如既往地棒。

　　简真的爱死幕布上的米莎了。你没有办法挑出她五官的错处来，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似纯真似挑逗，仿佛含着脉脉的情意。在电影里，她即使画上看不清原本长相的艳俗妆容，也不能抵挡那双眼睛的美丽。

　　米莎真不像个贫民窟里面走出来的人，她像是上流社会争相追捧的淑女，私下的生活中举手投足里看不出任何穷酸。她饱读诗书，谈吐大方得体，没有谁会讨厌这种女人。

　　在电影后期，简坐久了有点累，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士。她穿着普通，身材高挑，简单的套裙勾勒出丰腴的身材曲线，纤细又不缺乏肉感的双腿被黑色丝袜包裹，如今正侧边交叠着。即使戴着口罩和帽子，也有着吸引别人目光的能力。

　　那女士似乎对视线很敏感，一下就转过头来，和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简就掉进了蓝灰色的湖泊里，即使是电影院的昏暗光线，简也还是能辨别出这双眼睛的颜色和大荧幕里的一模一样。她凑近了一点，想要靠近看清这双眼睛的轮廓。

　　女人没有躲，甚至还凑近简的耳朵轻声说:“是的，我是米莎，但请别告诉别人。”茉莉的清香随之而至。

　　这声音简太熟悉了，这个女人真的是米莎。

　　坐在她旁边的亚瑟看到简和旁边的女人说悄悄话，有点疑惑地问:“简，你认识旁边的小姐吗？”

　　听到亚瑟的话，简心里开始慌乱起来，面上强装镇定地说:“没有，我们只是在讨论电影的细节。”说完就坐好，和亚瑟偏近一些，没有再去和米莎说话。

　　简闻到了亚瑟清爽柑橘气味，但是米莎的茉莉清香也似乎丝丝缕缕地到来。

　　莫名的情愫在她的心里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