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渡关山》麦麦星九

4、第四章 心有所属

　　第四章
　　靖国公府门口，小厮小五正来回踱步焦急不已，忽见萧若愚从远方策马而来，忙上前迎着。待主子下马，立马说道：“世子可回来了，小的被主母派人盯着，根本没法子去给您报信儿！”
　　萧若愚自顾整理着衣衫，道：“我娘又干什么了？”
　　小五低下头，惴惴不安地说道：“额……主母说春色正好，请各世家小姐进府赏花。说让世子回来后，直接去花园见礼。”
　　五月份……春色……老娘做的真是太明显了！萧若愚无奈的叹口气，刚一进大门，就见靖国公夫人胡氏疾步走来，一把拽住了他，直接往花园走去。
　　“哎娘……娘……你容我先去更个衣啊！”
　　“没事你不脏！”
　　“娘，我还没跟祖父请安呢！”
　　“你祖父同意你先过来的！”
　　“娘……”
　　“别叫我娘！你是我祖宗！”说话间，胡氏已经把儿子拉到一侧假山后面，指着外面莺莺燕燕正在品茶赏花的世家女子，直接说道：“选！”
　　萧若愚无奈至极的瞟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自家花园也不算小，曲幽通径处竟然沾满了人。你一言我一语，或娇俏，或柔美，各色美人小姐数不胜数。萧若愚看向自己的亲娘，再一次叹为观止母亲的社交能力。
　　“娘，你要给我选个后宫吗？”
　　“呸呸呸！你少乱说！这话要传出去，圣上能饶你？”
　　“那你塞这么多人来干嘛！”
　　“我这不是让你有多个选择吗？儿啊，前些年，你说你要奋发图强不想让内眷拴住你，好，娘由你，娘也欣慰。可你快三十了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今天必须给我选个儿媳妇，一个就行！马上定亲！不然你就是不孝！”靖国公夫人双手叉腰，在原则问题上一点不让。
　　萧若愚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以前小时候，只记得老娘活的很苦，夜夜流泪。而随着自己成长，他也时常劝告老娘想开一些，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远，自己总是会孝敬她的。可是没想到随着自己越长越大，老娘看似是越活越豁达了，却又钻进另一个牛角尖，就是给自己选女人。自己从躲到藏到敷衍到发疯，老娘居然从未想过放弃。
　　“娘，我是不是之前跟你说过，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也说过，你只要找到我想要的，我立马成婚！”
　　“文采要超过你，武力还要超群。世上有这样的女人吗？你就是故意为难我。”靖国公夫人忽然想到什么，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说道：“儿……儿啊……你该不会……该不会喜欢男人吧？”她就觉得儿子宁愿天天在太学宫跟一群男人在一起也不愿回家很奇怪！
　　“什么！什么什么啊！”萧若愚更加崩溃：“娘我跟你保证，我很正常，我很好好吗？”
　　“那你证明给我看！”靖国公夫人指着花园的方向。
　　正在萧若愚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地时候，小五突然跑过来，说道：“世子，老国公请你过去呢。”
　　萧若愚顿时如临大赦，转头就跑，边跑边说：“娘我先去看祖父啊！孝道！孝道为重！”
　　靖国公夫人犹自在后面呼喊也换不回儿子一步。
　　萧云霆如今已是八十二岁高龄，精神头还算硬朗，只是身体不大行了，时不时缠绵病榻。索性就为了静养，搬到了府里最里面的独立小院子里。平日里也就留着几个贴身的小厮伺候着。等萧若愚进来的时候，萧云霆正靠在榻上笑着等着他。
　　“祖父，感谢您救孙儿一命！”萧若愚深深行一礼，才坐到榻上近着跟祖父说话。
　　萧云霆呵呵一笑，慈爱地拍了拍孙儿的手臂，道：“今儿府里是热闹，我住得远，也能听到点声儿，想必来了不少人。若愚，你娘是真着急了。”
　　萧若愚不置可否，萧云霆继续说道：“我也劝过你娘，咱们萧氏一门专出情种，你看我，你父亲，都未纳过妾。想来以后你也是，人生匆匆，必要找唯一的一人相守才是。”
　　“是啊，孙儿就是这么想的！还是祖父你了解我。”
　　“可是若愚，你今年真的不小了。你也要体谅你娘，我们还有几个年能活的？你是靖国公府唯一的血脉了，我和你娘，都盼着看你下一代呢。”
　　萧若愚闻言像是卸了气一般，说道：“祖父与母亲一定会健健康康，长命百岁的！”
　　“又拿这话哄我！”萧云霆摇摇头笑到：“罢了，叫你来是真的有事。若愚，你该知，我一直没放弃过寻找你父亲旧部的人，即便是残骸，他们也该回归故里才是。当年跟随你父亲的很多人，我都待回来了，只是，总有一个人，当年你父亲部下有个先锋名叫顾长云的，你可知晓这个人？”
　　“孙儿听以前的老人提起过，据说长云叔叔是个用兵高手。是父亲的军师，既能帮父亲出谋划策，又能带兵打仗屡建奇功。可是孙儿记得，他不是死在当年那场战役中了吗。”萧若愚转而十分严肃地说道。
　　萧云霆一脸肃穆，继续说道：“当年那场战争太惨烈了，最后在战场上，只找到了顾长云随身带着的身份印章，他旁边是已经不成人形的尸堆尸块。收尸的人，草草了事，就上报了一个‘死无全尸’。可是长云，是我看着从小长大的，我怎么会认不出他呢？他是罪奴出身，宫里对待罪奴，都会在手臂和脸上刻有黥刑，那种刑法，刺可至骨，我在那些尸体上，甚至之后回到战场上的白骨堆里，都没有发现长云的踪迹。我一直有个念头，会不会……他还活着？”
　　萧若愚静静地听着，看见祖父越来越激动，忙起身帮祖父拍了拍后背，顺了顺气，又倒了一些茶水来，递给祖父。才又轻声说道：“可是我听以前的旧人说，长云叔叔自小被父亲所救，也是祖父设法免了他的罪，之后就一直待在祖父和父亲身边长大。后跟父亲一起投的军。立志一起报效朝廷的。若是这样的人物，若是没有死，他怎么会不回来呢？”
　　萧云霆喝了一口茶，缓了口气，才叹气地点点头。说道：“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在各个国暗访着，跟前元门在各国的分部也递过话，南齐，西照都已确定没有这样的人。只有北凰……北凰是女帝主权，与其他国家不同，他们的暗影，也是厉害，前元门能打探的消息实在有限。若愚，祖父实在无力再去，只想托付给你，替我去一趟北凰。”
　　“去北凰？”萧若愚心忽然漏跳了两拍。
　　萧云霆点点头，从靠枕下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萧若愚，道：“这是三十年前，我化身为丝绸商人，去北凰打探消息时用的通关牌符，这牌符是北凰国的礼部下发给与宫中往来生意地各国商人的身份象征，你拿着这符，伪装成商人，可便宜些。我也替你向大理寺要了凌峰来，有他陪着你去，我更放心些。若愚，一切一切就都托付给你了！若是……若是你也没有找到长云，我就真的死心了，我只当……当年的旧人，真的全都死了吧！那我，也可以真的瞑目了。”
　　萧若愚郑重地收了牌符。起身跪下磕了一个头，道：“祖父放心，孙儿定不辱使命。”
　　“另外……”萧云霆拉着萧若愚直起身子，又换回之前的笑容，慈祥地说道：“你要找的那个唯一，我也给你这个机会去找。若在北凰还是找不到，有些事情，你也可以死心了。”
　　萧若愚闻言浑身一震，没有想到，原来祖父一直知道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萧若愚再一拜，便起身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院落，萧若愚独自入了书房，在自己架子上的小匣子里，拿出了那把带有凤凰图案的匕首。也许当年，就是那个少女的惊鸿一瞥，那一夜女子一番言谈，像是在他心间劈开了山河，她就这样携天下走入自己的心房。每每午夜梦回，都是当年的场景，她的字字珠玑。也是因着心里有她，念着她的那些话，才会逼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了现在。面对即将要去北凰，萧若愚心中难有平静。这些年，他一人偷偷揣着这心思，在前元门也有意了解她的过往。只听说她如今已经接下长公主的位置，成为护国将军，不受北凰女帝喜爱，常年驻守着重门关，常年风沙为伴，至今尚未成婚。而她的身世，一直语焉不详，只听说父亲是贱民，而她也曾跟自己说过，她是跟父亲从小习武。他跟她，终究还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会入赘北凰，北凰的公主，也不会跟他回来做一个国公世子夫人。也许这一次，除了完成祖父的心愿，他是真的是要去做一个了断的。想到此，萧若愚将匕首放下，召唤了小五，道：“我娘现在在哪里？”
　　小五恭敬地立于书房门口，道：“主母遣散了各家小姐，现下一个人在前厅呢。”
　　萧若愚闻言，忙拔腿跑了出去，至前厅口，萧若愚看着靖国公夫人独自坐在厅堂里，也不叫人伺候着，只一个人坐着发呆。便立刻上前一步跪在其身前。靖国公夫人见儿子如此，吓了一跳，忙道：“这……这怎么了这是？”
　　“娘，孩儿不孝，让娘为我担心了。”萧若愚抬起头看着自己已经两鬓斑白的母亲，忍下眼角的湿润，说道：“请娘再容忍孩儿任性这一回。等我从北凰回来，若还是没有带回喜爱之人，婚姻大事，便一切由娘做主，孩儿绝不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