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锅卖铁嫁尚书》戈桔

3、第 3 章

　　不管怎么样，出了这种事情，名誉受损的始终是姑娘家，总要想个法子，赔礼道歉，这边的晁百京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瓷铺那边的何岁晏正在对账目，最近琐碎的开支有些多。

　　很多人看到的只是何家的富裕出名，但这背后要操心承担的东西又有多少，不是什么都适合做生意，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当官，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普通人，看得到的看不到的都是机会。

　　何岁晏久坐脖子被压的疼，转眼看向窗外，天竟然已经黑了，现在正是初夏昼长夜短，可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知道晁百京休息好了没，明天能不能准时去瓷窑打杂。

　　想到这儿，何岁晏锤了锤自己的额头，真是什么事儿都能想到那人，不过是个捡来的短工罢了，做什么这么上心，难道就因为有几分姿色，就能把自己迷住了么？

　　那恐怕捡回来的不是公子哥，是只男狐狸精，专门媚主来的。

　　此时的男狐狸精已经吃过晚饭躺在床上休息了，光今日能听见的非议已经很多，更不要说这院子外面，碎嘴的人有多少，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要是真造起谣来，何姑娘这辈子就毁了。

　　且不说别人会不会在意，怕是她自己都受不了吧。

　　晁百京长吁一口气，还是等何岁晏回来再商量吧！

　　庭院口传来一阵喧闹，小厮丫头们簇拥着何岁晏走进内院，何岁晏直接进了耳房，音色高昂，像是有什么喜事，“晁百京，我今日去瓷铺成交了一笔大单。”

　　晁百京靠在床头的身体想着下来，“恭喜何姑娘。”

　　何岁晏见他要起身，连忙把他按住，“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叫人去端一些茶水点心来。”

　　送东西来的是上午说坏话的那个丫头，神色紧张，生怕晁百京把上午的事情捅出去。

　　不过是这丫头想多了，别人的家务事，晁百京自然不会插手。

　　何岁晏笑着说，“尝尝，蜜三刀，我最喜欢。”
　　顺手拿起一块递给晁百京，这可跌瞎了那丫头的双眼，忙不迭的跑出去，还顺便把门带上。

　　晁百京接过糕点，但他向来不爱吃这些，何况晚间本就不适合多食，“看着是不错，但也少吃些。”

　　何岁晏笑着，专心吃糕点。

　　晁百京有些坐立不安，有些事何岁晏不懂，但他得懂，“何姑娘，我想娶你。”

　　这就是晁百京想了大半个下午，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何岁晏一口点心卡在喉咙口，咳得惊天动地，手帕都招架不住，晁百京赶忙找出茶杯，好不容易喝了口水把气儿顺下去，心里又有些不痛快，“晁百京，你调戏我？”

　　晁百京知道何岁晏肯定会是这样的反应，面露难堪，还是继续说，“风言风语很多，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这样为好。”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你又对我如此珍重，我还是不忍心看你遭受非议。

　　何岁晏竟然不知道这内院的风声吹的这么快，“我道是什么事，我何岁晏如何难道还要别人去说？”

　　晁百京看何岁晏执迷不悟，以为是嫌弃自己出身不好，“我可以给你凤冠霞帔，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你。”

　　晁百京的耳朵大概是有点问题的，何岁晏像看傻子一样，“你在大放什么厥词？”

　　且不说八抬大轿，就算是凤冠霞帔，现在他这样子也置办不起啊！瞎逞什么能，况且自己救他不过是想找一个短工，正好长这么好看，自己仁爱之心泛滥，那肯定就多照顾一些啊！

　　晁百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晁百京心里在想，她是不是嫌弃我没有正经出身，于是，晁百京四指举天，“官虽不至一品，却也给的起凤冠霞帔。”

　　何岁晏当场失去思考能力，这人太傻了吧！“你今天是不是撞坏脑子了。”

　　晁百京着急忙慌，不想被误会，“非也，无故毁姑娘清誉，是我的失误。”
　　“我年俸千余石，一定给得起。”

　　听到这话，何岁晏几乎是盛怒，“千余石？你是尚书大人还是内阁大臣，怎么敢如此造官谣。”

　　晁百京不敢说话，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何岁晏当然不相信晁百京是尚书大人，官有官威，就目前晁百京的这德行，哪来的官威，说是一方县令可信度都比这高。
　　“我问你，若是旁人也如此待你，你是不是也要把别人纳回去。”

　　晁百京这可不能认，手足无措的从床上下来，站到何岁晏面前，“旁人我不会叫她亲近半分。”
　　毕竟旁人没有你那么尽心尽力。

　　何岁晏还是觉得晁百京有些不对劲，这东西怎么突然就跟娶亲扯上关系了，可不是趁人不在有人打他让他没安全感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没安全感了呢？

　　许是觉得自己也有些冲动，把晁百京按在凳子上后，自己也坐下，“我不需要你怎么样知道吗？既然是我捡了你，就不会再随便丢出去，至于别的什么闲言碎语，说便说了，二九年华未论婚嫁之人并非没有，你安心在这儿做工，到时我自会安排你的婚事。”

　　晁百京面上答应的很好，实际上心里都失落到冒酸泡了，异地无法证明身份，还被一姑娘呵斥，简直是人生最大的槽点。
　　何况，婚嫁之意，本就是保全她名声的好方法，但到底有没有别的方法，犹未可知，说白了晁百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提出婚嫁这事儿。

　　他着急吗？显然不，何岁晏在乎吗？显然更不。

　　在朝堂上如履薄冰的日子过得久了，出来一趟倒发现了原本的性情，哪里没有算计呢，人生处处是算计。在那青石板的路上，被乞丐丢出来的时候，晁百京都能想到自己会如何被人指指点点，最后当做噱头，振振丐帮的名气。

　　可偏偏撞到了何岁晏的轿子，偏偏何岁晏把他捡回来，才幸免于难。

　　面子，尊严，在外头看来比什么都重要，更惶恐他是礼部尚书，若在这点上出差错，那就更是千夫所指。

　　临昏头之前，晁百京看到了何岁晏的脸，那双眼睛里是不沾染权力与欲望的澄澈，她一定是被家里人宠着长大的姑娘，那种生机和活力就深深复刻在生命缝隙里的光辉。

　　不可否认她很漂亮，很生动，那一瞬间，仿佛洛神下凡，拯救苍生。

　　晁百京失神片刻，又转向何岁晏，“我知道了。”

　　何岁晏就跟操不完心的老妈子似的，就怕晁百京乱想，又跟他说了几句定心话，才离开耳房。

　　脆弱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示弱，晁百京就是这样的人，他走了二十四年，除了强硬别无他法，可现下他是以弱者的姿态面对的何岁晏，倒显得他不像二十四岁而是十四岁。

　　晁百京的示弱无疑给了何岁晏更为嚣张的勇气，或者说，何岁晏自以为更能拿捏晁百京了，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何岁晏始终贯承这一原则。

　　月儿高高挂，蝉鸣夏夜深。

　　第二日，何岁晏就带晁百京去了瓷窑，那是专烧青花瓷的一个窑，平时事情不多，但在于精细，是个历练人的好地方。
　　瓷体多烧一刻，少烧一刻都不行，瓷体要求完美无瑕，釉色讲究外厚内薄，上色均匀，一旦有瑕疵，这瓷器的价值就大打折扣，大多时候是选择低价出售。

　　好歹算是国瓷，不能过于随意。

　　晁百京刚来这里，还有人向他打听他是不是被捡回来的，跟何家小姐是什么关系，真是不知死活，挣人家的钱还要编排人家的清誉。
　　往后一定要告诉何岁晏，招工的时候也考虑考虑德行问题。

　　晁百京觉得自己像那种吹枕边风的妒妇。

　　上午的进程很快，也就是让晁百京熟悉使用一些机器，响午时分，艳阳高照，热汗直流进后背心里，这点活还行，好干。

　　几个短工坐在一起休息的时候，自家内人会来送吃食，大都是馒头包子水。耐饱解渴。

　　几人好奇晁百京怎么没人来送饭。
　　“兄弟，今早刚来的？没跟家里人说过要送午食来？”

　　晁百京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了，没成亲呢。”

　　那短工又问，“刚来肯定不适应吧！时间长了就好了。”

　　晁百京点点头。
　　短工是个健谈的人，“你长得听周正啊，怎么不娶亲。”
　　晁百京听到这里，笑了，想起来昨晚上的争执，“业立家成，她希望我能做个长工。”
　　短工哈哈大笑，竟也觉得晁百京这话有道理，看他谈吐卜凡，“兄弟，我说句实话，我感觉，你是干大事儿的人。”

　　晁百京被逗笑了，这人实在有意思得很，不过跟自己说了两句话，就开始掏心窝子，“怎么说。”

　　短工道，“你说话跟我们不一样，文绉绉的，我家隔壁的院里，教书先生就这么说的。我粗人一个，庄稼地里也没人这么说话。”

　　了解了，民风使然，老百姓只管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就好，挣钱过好生活庄稼有收成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而晁百京要了解的就是这种淳朴又善良的民风，若天下人人为此，那就不会出现流民四窜，也不会出现盗寇乱起的现象。

　　世人所求不过一个安稳罢了，晁百京把擦汗的手帕收起，却不料帕角露出的一朵粉花被那短工看到。

　　短工又开始了，“这是你心上人给的帕子吧，挺好看的。”
　　晁百京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这帕子，这是早上来时，何岁晏情急之下塞给他的，说是汗流浃背用的上。

　　晁百京眼色一深，不知想到了什么。

　　恰好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晁百京低顺的眉眼缓慢抬起，是撑着伞的何岁晏，衣服换了月白金丝绣卷云纹立襟长褂，下搭百褶马面，左手臂上挂着红色的漆木食盒。

　　这是，给自己送吃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