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阴差阳错,唉,现在坐在晁百京马车里的何岁晏只恨自己出来时忘带了脑子,一时疏忽,竟上了贼车。

      若是他欲行不轨,可得早些找脱身的法子才好。

      晁百京看着何岁晏局促的样子,心下失笑,自己一个男子若真要对她做点什么,那她哪里还能反抗,这一路劳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又跟陈大人口舌智辩,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晁百京:“你做那么远作甚。”

      何岁晏抬眼,警惕的眼神发出反问,“晁大人,孤男寡女。”

      晁百京开始耍流氓了,兀然凑近何岁晏,惊得何岁晏双手扣紧屁股底下的凳板,花容失色,声音陡然拔高,尾音发颤,“晁大人,这样不好吧!”

      何岁晏根本不敢直视晁百京的眼睛,睫毛向下颤动的可怜,脸色红到了耳朵,连带着那翡翠耳坠都好看了很多,晁百京久不离开,何岁晏内心已经慌乱到了极致,若晁百京是个寻常人就算了,偏偏是家世才干相貌都为上乘的正二品官员,这要是出了什么风言风语,朝廷要是弃车保帅,那自己绝对那车。

      若是平时自己还能尚且保持理智,思考对策,可现在在这么封闭的环境下,跟一位手握重权且可能对自己抱有非分之想的大官待在一起,那想想都后怕。

      晁百京很欣赏何岁晏缩起来害怕的样子,或者说只要是他带给她的感官感受,晁百京都喜欢,一个人牵动着另一个,这种感觉就像空落落的背后忽然有了依靠,悬崖下有很厚的软垫,舒服且留恋。

      晁百京轻轻的说了一句话,何岁晏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说,“何岁晏,半月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晁百京声音里的执拗和势在必得让何岁晏感到一丝不适,但尚且能接受,昏了头了,怎么能因为美色就降低底线呢?

      但反过来想,当初选择收留晁百京,并为他做那么长远的打算,确实也是看他好看,这简直是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啊。

      晁百京看她不说话,又吐气钻进何岁晏耳朵,“怎么?想起来了?是不是食之味髓。”

      何岁晏陡然心虚,啪的推开晁百京,后背撞到车板发出砰的一声,闷重。
      晁百京眼眸一深,肉眼可见的戾气从上庭散出,那股狠绝的气息,离他三尺都能被吓到,何岁晏突然就后悔了,皱眉关切着,想靠近去看看,却又止步于这种眼神。

      何岁晏半跪在地上,一只手半悬在空中,虚张声势道,“是你先出言不逊,我才这样的。”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到底是不如面上这么凶悍。

      晁百京重新坐好,何岁晏的手已经收了回去,话很硬气,可神情却并非如此,沉静下来又不得不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何岁晏害怕成这样。
      “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何岁晏立马接话,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埋怨,“之前你也不是尚书大人。”后一句又说的很小声,“也没这么摆官架子。”

      嘟嘟囔囔,之前的大小姐架子,哪里还存在半分。

      晁百京几乎要被何岁晏气死了,自己没说吗?一开始就告诉了她自己的身份,是她不相信,还总把自己当无家可归的弟弟照顾,虽说那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很好,但晁百京要的是男女之好,不是长姐如母。
      “何岁晏,我是现在刚成了尚书吗?”
      何岁晏愣了一下,眼睛一闭,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再说,我何时对你摆过官架子。”

      何时?这可就不怕了,何岁晏一往起站,忘记了这是在马车里,头撞到了车顶,又跌坐在地,晁百京忙伸手臂整个人也跪滑过去,正好搂住何岁晏,只是头上的珠钗掉了一支,划破了靠脸的耳根,何岁晏挣扎着想脱开晁百京的桎梏。

      奈何力量悬殊,挣脱无果,何岁晏直接撑起身子在晁百京左耳垂咬了一口。

      晁百京吃痛,去捂自己的耳朵,一股电流直冲脑门,何岁晏顺利脱身,离了晁百京一尺远,君在马车头,我在马车尾。

      晁百京有些生气,从一开始自己就在受气,现在还被咬了一口,见了血,“何岁晏,你是真不知好歹。”

      何岁晏也有些不服气,且不说晁百京莫名其妙要送自己回去,再后来突然就靠那么近,都是一种冒犯,自己不过是反击罢了,有何不可?难道女子被冒犯不可还至他人之身么?

      “你一开始怎么不出声,谁知道旁边还有你,要是知道你在,我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也不用遭这么些窝心事。”

      晁百京气极反笑,不怒自威,“何岁晏,我也不知道你会来。”

      何岁晏怒目圆睁,“你当真不知?”

      晁百京一把好演技,“当然,我何至于骗你。”
      晁百京当然不算骗人,只不过是近半个月日日往陈大人府上跑罢了。

      也许是心虚作怪,何岁晏慢慢挪过去,脸上一百零八个不愿意,有那个时间,蜗牛都从井底爬出来了,“那我帮你看一下耳朵。”

      晁百京眼神示意她,还不快点,“很疼。”

      何岁晏凑近,而后用袖中的帕子折了两层,涂了点随身带的湿膏,敷在耳朵两面,又吹了吹,摸着没那么烫了,才后退让晁百京自己按着。

      何岁晏处理的很好,但晁百京可就没那么安定了,美人在怀,还能坐怀不乱的,晁百京恐怕是第一,又是吹气,又是涂药,一番操作下来,真是感觉怀璧其罪,虽说什么也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那一口气吹的不是伤口,那是携着玉门关的风雪,带着苏园里的折柳曲,偷渡过来的盗贼。

      晁百京侧头想一睹芳容,想观察观察何岁晏的侧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一寸长的红痕,是刚才簪子掉落留下的印子。

      芳容不急睹,先见偷面贼。

      晁百京出声提醒,“你脸侧伤到了。”

      何岁晏不知晁百京说的是哪一侧,懵懵懂懂的探手去碰,总也摸不到要处,就有些急躁,一下没控制住力度,这一碰,疼的嘶了一下,刚才被晁百京的耳朵吸引了注意力,没觉得自己脸上有多疼,这莽撞的一碰,倒把先前的痛觉勾了出来。

      罢了,回去再弄也行,左右是在侧面,不碍事。

      晁百京可不这么想,女子最注重容颜,若是不好好处理,留了疤痕,那就是一辈子的心结,当下虽不觉得,往后被人诟病心里可就难受非凡,悔不当初。

      空的手一个挑药膏,就涂在何岁晏伤处,“脸是你的事,我不想你后悔。”
      嘴硬心软,明明是他自己看不得何岁晏有伤口,还偏要找个理由。

      何岁晏也就随他去了,一报还一报,晁百京也流了血,况且自己咬的有些重,那块地方怕是会留两个牙印。

      现在还不好判断,就看今后,那地方如何恢复了,晁百京涂药的手很凉,初夏的天气还能碰到这么凉的手也是罕见,药膏也冰冰的,脸上的火辣感很快就消退,两人终于停止了胡闹,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相安无事。

      何岁晏却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如果晁百京一如当时那样,自己说不定真就把人“娶”回家了。

      ——大半月之前——

      晁百京被派遣到河南了解当地特色传统美食,人文风土,结果半道上被人偷了钱财不说,还因为随从四散吃不上饭,当初为了赶路方便那能证明地位的物件是一样没带。

      他自以为会被随从找到,就在当地住下了,没有钱财的他只能跟乞丐为伍,但乞丐都是有自己私有地盘的,这样的结果就是,晁百京被乞丐打了一顿,然后丢出来,正好撞了何岁晏的轿子,磕了头竟然晕过去了。

      他不是打不过,实在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些乞丐计较,哪里还记得自己已经饿了这么久。

      何岁晏秉持着善有善报的心理,把晁百京带回家,绝对不是因为晁百京好看。请了郎中看完只说是饿的体力不济。

      太可怜了,就连何家的丫头婆子都不知道,饿多久才会直接晕倒,只觉得这人虽长相颇好,只可惜是个穷光蛋。

      何岁晏觉得这事儿新鲜,几乎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晁百京,衣不解带的端茶倒水,甚至还下厨做了一碗山药糯米粥,热了又热,就等着晁百京醒来。

      那个时候镇子上都传,何家的姑娘捡来一个便宜入赘的姑爷,把何岁晏迷的魂不守舍,这么说似乎也没错,那天的何岁晏确实是在瓷窑和家里两边跑。

      翌日早上,晁百京就醒了,脸色苍白,略显病态,但一双桃花眼又勾人心魄,孱弱无力的声音在何岁晏耳边响起,“多谢姑娘。”

      何岁晏来不及交代别的话,只喊着厨娘让把那碗小粥端来放在一旁的矮凳上,而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晁百京从躺着挪成坐着,端起小粥,“喝点吧,大夫说你这是饥饿过度导致的昏厥。”

      晁百京接过那碗温热的小粥,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是尝不出味道的,只觉得这东西能救命,就囫囵往进塞,味道竟然出奇的鲜美。但晁百京好歹是名门出身,一身礼仪学的那是深入骨髓,即使腹中空空如也,也得保持风度翩翩。

      何岁晏看着晁百京喝粥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缺衣少食的人,平民百姓家里怎么会教出这样有教养的人来,一时好奇心四起,更何况认识自己带回来的,要是不清楚底细,来日惹火上身可不好办,“我瞧公子不是本地人,是外地来游玩的?”

      晁百京现在饿的厉害,一碗小粥很快见底,哪能填饱肚子,可何岁晏又紧追慢赶的问一些问题实在不得不回答,“不是本地人。”

      何岁晏心道:果然。于是又问,“我看公子用食尔雅,莫不是家道中落?”
      家道中落的公子哥,自命清高又什么都不会,可不就得沦落街头了,若是哪家罪官流放途中偷跑出来的官奴,那可就留不得,不过今日并没有什么罪臣,其二也就不存在。

      晁百京摇了摇头,把喝空了的小瓷碗放在一边,“不是,此次行程需要,抱歉,敢问姑娘芳名。”

      何岁晏心想,这人还挺知道隐藏自己的,“何岁晏,你呢?”

      晁百京回答,“晁百京。”

      何岁晏瞪大了眼睛,佯装一副惊慌失措,“你跟当今那位工部左侍郎撞名字了啊。”

      晁百京只是微笑,看着何岁晏,一言不发,等待何岁晏继续往下说。

      不负晁百京所望,何岁晏又絮絮叨叨说了好多,比如,“可惜了,你跟大人一个名字,过得却是天差地别的生活。”
      “要不你去投奔他?” “算了算了,他们那些大官都趾高气昂。”
      最后拍板定音,“这样吧,等你缓过来了,就在我府上做短工,多少能喂饱自己,虽说这是个苦力活,但起码能解决温饱,用自己的双手赚钱。”

      晁百京听到这里,大惊失色,自己一个从出生起就没沾过阳春水的世袭公子哥,现在竟然要给一个百姓打工?但过了一会儿心里的不平衡就被压制下来,罢了,虎落平阳被犬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岁晏见晁百京的脸色变了又变,心底有些不悦,“你不愿意?”

      晁百京扫了一眼,何岁晏身穿的是米白色圆口祥云刺绣长褂,料子很好,怕人家直接把自己丢出去,毕竟,这也算贵人家的屋子,总比大街上胡乱睡被乞丐打出来强,“不是,我怕我做不来。”

      天底下百分之九十的事,只有不去做,没有做不来的,借口,通通都是借口。

      何岁晏转而一笑,鬓边珠翠不小心碰在一起,脆生生响了两声,好像这些死物也听懂了玩笑话,“不会让你做太难的事,搬一些石料,釉料就好。”

      晁百京这才应下。

      时候不早了,何岁晏还得去看看本地的瓷烧进度到了哪里,随意交代了几句,就准备离开这间屋子。

      将要起身的那一刻,晁百京拉住了何岁晏戴着润紫玉镯子的手,天地间炸裂也不过如此了。

      何岁晏回头,玩味不解的看着晁百京,“晁百京,你这是......要色/诱我?”

      晁百京立马松开那只手,低下头,绯色悄悄爬上他的耳根乃至整个脖颈,本来只是想扯住衣袖的,谁料预估错误,“不是,我只是想说有没有小粥了,还饿。”
      寄人篱下的感觉真不好受。

      何岁晏看他这样有些失笑,想吃就说啊,动手做什么?看着也是个弱冠之年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羞,“衣服在柜子里,饿了就去外面的小厨房,里头都是我用惯了的厨娘,手艺很好,但千万不要出这间院子,明白了吗?”

      晁百京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胡乱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何岁晏笑着摇头,走出房门。

      晁百京也不是很饿,只是突然就伸出手去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惊了,那只手柔若无骨,纤细柔长,皮肤滑嫩细腻,手腕处的紫玉镯子更衬得这只手白皙好看,仿佛天山处最透净的一抹颜色,自至纯至净而来,让人无法玷污。

      好一个贵人。

      眼下这种情形只能安心待在此地等待随身侍从来找了,不是没找过县衙,实在是县衙的老爷也只认牌子。

      做苦力,当短工,也算是不错的体验,正好采风,看看底层百姓的生活,回到皇城也好著书。

      肚子不合时宜的响叫了两声,这回是真饿了。

      晁百京取了衣服穿好,就往何岁晏所说的小厨房走去,这院子看着不大,但胜在五脏俱全,自己住的应该是主房旁边的耳房。

      不出门就算了,这一出门,那些闲言碎语可就挡不住的往耳朵里飞了。
      丫头:“听说没啊,昨个大小姐捡回来一个男人。”
      厨娘:“哟,这事儿谁不知道,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一晚上呢。”
      砍柴工:“什么?一晚上?”
      丫头:“你在外院不知道?”
      砍柴工:“外面只传捡来个男人回来。”

      晁百京愣在小厨房外,进也不是,出也不是。只听得里面那几位还在说。

      厨娘:“这你就不懂了吧,遮丑事儿怎么还能外扬。”
      丫头:“大小姐也是被老爷娇养惯了,这回可越发无法无天了。”
      厨娘:“可不是嘛,今儿个还待那屋子里好大会儿呢!”
      砍柴工:“大小姐也真是的,怎么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家里带。”
      丫头:“你们不知道吧,小姐除了给老爷下过厨,还给谁做过吃食。”

      她,没给别人做过吃食!晁百京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厨娘:“不会是,屋里头那位吧!”
      丫头使了一下眼色,表示肯定。
      砍柴工:“小姐图什么啊?”
      丫头:“这谁知道呢?”
      砍柴工:“算了算了,主人家的事儿我们议论什么,我去砍柴了。”
      晁百京刚想躲,没来得及,跟那位砍柴工装了个满怀,四个人面面相觑,鼻子瞪鼻子,眼睛瞪眼睛,都愣在原地。

      背后八卦被另一半当事人听到这怎么办。

      晁百京有些尴尬,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于下巴处,假装咳嗽了一声,“何姑娘说,饿了可以来这里。”

      那厨娘脸色的表情可以说是五彩斑斓,“可以,这里有点心。”

      晁百京走进小厨房,前后左右看了看,又问,“今天的小粥还有吗?”

      厨娘大惊失色,随后立马走到晁百京跟前,“有,有呢,小姐熬了挺多的。”

      晁百京不语,那厨娘连忙吩咐旁边的丫头去热一热小粥,而后看着晁百京不苟言笑的脸,仿佛能看出什么精彩的大八卦。

      显然没有,晁百京这会儿正在思考还要在这里待几天,以及对何姑娘造成的名誉损失。

      “我想问问,这粥是什么时候熬的。”晁百京趁着这个空隙,提出疑问。

      那厨娘生怕回答错了,“半夜吧,那会儿我们都睡了,早上来的时候粥就在火上。”

      旁边的丫头也帮衬这说,“是半夜,小姐不能碰山药,今天凌晨我醒来的时候,小姐的手有点泛红发痒,抹了药才好的。”

      晁百京的内心已经不是毫无波动了,起码这一块名为山药的小石头掉在了湖面上,波光粼粼,谁都喜欢被独一无二代称。

      那代表着唯一,只此,偏颇,事事为先。
      这是一个很郑重的事。

      小粥很快熬好了,冒着热气,被晁百京端回屋子,能想象到背后那些人一定又会说,“捡回来的那个男人,吃的真多。”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有的时候就是需要认命。就连晁百京自己都已经在短短一天之内,接受了自己是被捡回来的小姐的男人这件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