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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乾宝二年,入冬的第一场雪,皇宫笼罩在了一层银装素裹之中。

      这场雪是周朝迁都以来的第一场瑞雪,周宫上下自然更是不敢懈怠。自入冬便开始为初雪节备下的物件,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早朝完毕,朝臣们各自散去。

      身着一袭玄中扬红盘龙锦袍的齐珝走出永庆殿,站立在宫殿的廊下,他面容英俊凛丽,微扬的丹凤眼,出神的看着远方,一半野性一半张扬。

      雪片自上而下,还未沾地,便被凌冽的寒风卷起,扬在空中盘旋飞舞。
      齐珝忽然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它落在自己掌心慢慢融化……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冬天,皇叔与越国结盟抵抗西渠国的入侵,却遭盟友背刺幽云十州被夺,皇叔虽御驾亲征,但最终还是强虎难敌众犬,大周不得不割地求和,将幽云十州拱手于人。

      在当今群雄称霸的乱世,各国之间需要彼此牵制。一旦你太强或太弱,那便会成为众矢之。要不让你变得和周遭一样平庸,要不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很不幸,当年大周便是前者,被西渠、魏国等诸国联合围剿。而一直被视为盟友的越国,却假道伐虢,以施援的名义,趁机占领了幽云十州,拔得围剿之战的“头筹”,而自己的父亲和皇叔唯一的儿子也在永远留在了那场幽云之战。

      皇叔一直将齐珝和哥哥齐璟视为己出,常告诫他们幽云之战对周朝来说,最大的痛不是失去的十州而是插在身上箭矢:越国、西渠还有东边的魏州,这三支必定折断才能换得大周的千秋万代。

      终于,齐珝踏着几代齐氏先辈骨血铺成的路完成了这份嘱托……

      此时一个官人打扮的人,脚步匆忙来到齐珝身边:

      “陛下平阳宫娘娘要生了。”

      “什么!”齐珝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再次确认:“什么时候的事?”。

      “早些上朝时候便来报过,梓潼宫那边按着没让说,但校密府已经中途截下了”司马粟回道。

      这明明还有两月才到时间?齐珝刹间不由双眉紧蹙,心中却有些喜不自禁。虽然自己已有嫡女,但这是自己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况且还是魏姮跟自己的孩子。

      急忙向平阳宫而去,以至于都没留意到雪天路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司马粟忙上前搀扶,跟在身后宫人们也吓得把头埋得低了些,齐珝也顾不上斥责,加紧脚步。

      此时的平阳宫内,院子中的腊梅傲立于枝头争艳,莹黄的花蕾如使劲浑身解数般,散发着透彻心骨的馥香。

      御医正在寝殿的廊下候命,宫女在寝房内来回忙碌,众人见齐珝,急忙下跪请安。

      “不是才时长八月吗?怎就发作了!”齐珝厉色问道。
      宫人和御医叩跪在地上,无人敢应话。

      一名宫婢正端着铜盆往里,脚下一滑,将盆中的水洒了一地,热水遇着冰冷的地面便化出一层水雾。

      响声刚落,一个管事宫女便已急步到了门前,声音哽咽却不失凌厉:
      “平时做事懒散不上心便罢了娘娘惯着你们,今日娘娘若因此有什么差池,一个都别想落。”

      齐珝见她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问到到:“凌香,贤妃可还好?”

      凌香见到齐珝,扑通一下跪倒,于是乞求:
      “皇后是想娘娘的命,皇上求您救救娘娘,她心里一直是有您的,即使不看在娘娘与您多年的情份,也请念及腹中皇子,让他们救救娘娘。”

      听罢,齐珝脸色更加阴沉,没有说话,伸手提着凌香一只胳膊,将她提了起来。

      “陛下”这时御医署的正使韩谦上前禀报:“贵妃娘娘自上次小产过后,思虑过重心绪郁结,便一直未见好。腹中胎儿本靠母体的精血滋养,娘娘身子未愈的情况下再孕,难免比常人更孱弱,所以生产提前也在情理之中。”

      韩谦思索片刻,又将声音低了一些:“只是臣已看过娘娘的脉案,脉象并未有早产迹象,恐怕当中……”

      齐珝闻言心中一触,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但他很快又笃定到,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自己除了皇后之位有愧于她,凡事都不曾亏待,明知若自己恨所有关于她与魏弘暄的一切,却还留着魏弘暄的信物,即使她分辨一句自己便能相信她,她却没有,反而一次次的试探着自己的忍耐:不远千里逃回越国去见他;攻破江宁城时将他护在身后;连当初嫁给自己都是为了那个男人。

      她越想要在魏弘暄面前作出一副忠贞不渝,自己偏要将她踩碎。让魏弘暄隔着纱幔看着她是如何被自己摁在身下变碎……

      此时寝屋内,沈妧月额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嘴里咬着一块绢帕,手扶着红色吊绳在宫人搀扶下站立着。

      撕裂般疼痛感,让她几次感觉自己差点昏厥过去。脸上泪水貌似比汗水更多,几个稳婆嬷嬷在旁边安抚着,教她如何用力。

      话语落到沈妧月的耳边,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脑子疼得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

      看来齐珝没能杀了自己,终究是他的儿子来要自己的命了,今日恐怕就要去见祖母和哥哥他们团聚了。想罢,她感觉自己已经没了力气再挣扎了……

      终于,一声洪亮的婴孩啼哭,划破了平阳宫的焦灼气氛。

      “恭喜陛下,贤妃娘娘诞下个小皇子。”稳婆嬷嬷报喜。

      齐珝顿时眉心舒展,最终还是那份期待和心疼战胜了一切,抱住了仿佛快要死掉的沈妧月:
      “阿满,以后你说什么朕都信你。”

      时隔两年,沈妧月再一次听齐珝这样唤自己的小字,上一次还是当着魏弘暄的面。

      世间只识她是大周的贤妃魏姮,却仿佛无人再记她是楚国沈妧月。

      听到这个名字,沈妧月心中升起一些酸楚,一些委屈。

      如果弘暄还在该多好,看着眼前与魏弘暄几分神似的齐珝,眼泪又顺着眼角滑落,忍不住将脸埋进齐珝的怀里,伸手轻轻揽住齐珝的腰,呜呜的抽泣起来。

      齐珝虽已对魏弘暄恨之入骨,却不知道“阿满”这个名字是魏弘暄取得。

      当年越国诸王夺位,沈妧月父亲沈时勋与当时并不被人看好的三皇子魏颉统一阵营。魏颉登上皇位后,沈时勋便被进官加爵,封安信侯。

      中秋宫宴上,刚及垂髫之年的魏弘暄见到还在牙牙学语沈妧月便喜欢,觉得她像母妃宫里甜糯糯的桂花米糕一样,香香软乎乎的,一逗她就咯咯笑起一对梨涡。

      “将军,她是谁?”靠在魏颉怀里的魏弘暄问道。

      “回殿下,是臣的小女,因为生在子时,当夜月光格外盛,所以名唤妧月”
      “妧月……她可有小字?”
      “未曾有。”
      “今夜明珠色,当随满月开,那小字满满可好?”魏弘暄觉得沈妧月确似月亮一样好看。

      而此时,魏王府邸内魏弘暄坐于案牍前,提笔在纸上描画着。

      或许是那位故人很久不见了,总是在要画的时候,眼前却无法即刻想起她的模样。

      自己没有带给她允诺过的周全,却将她拉入了脱离不了的深渊。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出生在皇家,沈家何故会受牵连,满满又怎会受尽这世间的苦楚。

      想毕,魏弘暄突感心口一阵疼痛,手中的画笔掉落。

      鼻腔一袭寒气冲入,他猛咳起来。只觉喉间一股甜腥,嘴角缓缓涌出一丝殷红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宣纸上,如似一朵红梅般的血渍,缓缓绽放开来

      院里的雪下得更大了,月光柔和似絮,如一盏天灯悬在暮色之中,让雪雾氤氲的大地添了些光晕,照得魏王府的院落格外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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