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伊善

4、第二章 一次偶然成就电影史上的璀璨明星 之荧屏初见(1)

　　两人刚同居时的确过了一段安稳甜蜜的日子，张达民煞费苦心终于抱得美人归，正处于激情燃烧的时候，当然对玉英也是疼爱有加，整天陪着她散步、逛公园、看电影，怕她不去学校后会觉得无聊，还专门请来钢琴老师教她弹钢琴。玉英热爱艺术也很有艺术细胞，学了不久就可以熟练地弹首曲子，但是她并不想在钢琴上取得多大成就，也只是闲来无事的消遣，所以学得差不多后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同居之后，玉英渐渐接触到张达民的真实生活，张达民也没有刻意隐瞒下去，干脆带着玉英到跑马场、跑狗场观看他赌博，还带她到舞厅跳舞。虽然玉英知道赌博不是件好事，但几次劝说无效也就任由他去了，她以为他只是小打小闹，是作为公子哥必然要接触的东西，谁曾想他愈演愈烈，最后不但赌尽他的数十万家产，还把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扔上了赌桌。在张达民带给玉英的众多活动中，她最喜欢的还是跳舞，跳舞能让她投入，能暂时忘记现实生活的苦恼，能让她陶醉，更能让她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风情和美丽来。直到她去世的前几个钟头，她仍然选择在舞池中漫步。
　　张达民喜欢赌马，自己也养了几匹骏马，经常带着玉英出去溜马，这段时间他们生活还是充实快乐的，但日子久了，张达民感觉乏味起来，而且也管不住自己大手大脚的毛病，他每月从家里领的钱要供三个人的开支，母亲反对他和玉英的事，从来不会多给他一个子儿，所以他在生活上必须要节俭，为了心爱的人刚开始可以忍耐些，新鲜劲一过立马恢复原貌了，他给玉英母女的钱越来越少，母亲不好意思在女儿面前抱怨，只好省着用，玉英还转而安慰母亲说达民过惯了少爷的生活，为了自己跟家里闹翻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他不是有意忽略我们的，过些日子心情好起来肯定会像以前一样对待我们。两人心中还存在着美好的盼望，可似乎连她们自己也想不起张达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出现在她们面前了，当然生活费更是没有着落，这让两个没有任何收入的人如何维持生活呢？玉英此时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对婚姻大事的草率，从认识到同居，可以用迅速来形容，自己对张达民到底有多了解？回头想一想，她似乎还没有来得及去了解他，但她还是认为张达民不会对她如此绝情，他还是爱自己的，她嘴里轻轻念着“达民、达民……”，不禁掉下一颗泪来。
　　何阿英心里知道张达民是指望不上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对女儿说：“当初都怪我没有阻拦你，现在他这样对你如何是好？阿阮，我们剩下的钱不多了，我再出去帮佣吧！”
　　“不。”玉英心疼地握住母亲的手，“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怪任何人，姆妈，你为女儿操劳一辈子，我怎么能让你再去做佣人！怎么样我也读过几年书，懂得一些知识，我去找工作吧，姆妈，以后由我来养你！”
　　看着懂事的女儿，何阿英感到阵阵痛心，自己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丈夫啊，两人抱作一团，忍不住痛哭起来。
　　正在玉英计划着怎么出去找工作时，张达民突然出现了，他神情沮丧地坐在玉英对面，一言不发。
　　“出什么事了吗？”玉英询问道。
　　过了半晌，张达民才开口道：“我父亲中风，死了……”
　　玉英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她与张达民的父亲没有半点交情，但爱屋及乌，说起来自己也该叫声“父亲”，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悲痛。她想张达民这段时间没来找她可能就是因为家里出事了，所以也就从心底原谅了他。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父亲年龄也大了，我还是想得开的，而且我们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母亲预备分家产，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去张府吊祭，逼母亲承认你，这样我才可以分得我的那部分家产，往后我们的生活便没有这般拮据了。”张达民提起精神说道。
　　其实按照中国的风俗，上辈死后三年之内子女是不宜结婚的，然而在当年的广东还有一种民俗：喜堂可以结婚，灵堂也可以结婚，故去人的子女在其生前因为种种原因未能结婚的，可以携带相好同来吊孝守灵，跪拜成亲，礼成之后脱掉喜服换上孝衣就算尽了晚辈的本分，自然也就是一家人了，如果后辈来吊孝却把人家赶出去，就是触了死人的霉头，所以实在不得已而在灵堂成亲的，十之八九是能够成功的。而且张家也有个老规矩，只有张家的合法子女才能分得遗产，成了家的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全部遗产，而没有成家的只能分得一半，另一半等成家之后才能拿到，所以张达民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玉英还在想怎么安慰他，他自己倒是想开了，虽然他说的话很现实，但也在理，如果他的母亲能承认自己，也不用为背着同居的名义感到羞耻了，这不正是自己一直期盼的吗？可是一想到张太太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玉英先出了一身冷汗，她从小都是躲着张太太的，玉英陷入了沉思。
　　“玉英，玉英……说话啊，你倒是去不去？”张达民看玉英不表态有些着急了。
　　这时何阿英听见他们的谈话走了过来，她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不管出于何种角度想阿阮都应该去，于是她劝慰道：“阿囡，去吧，不要失了做晚辈的礼数，你现在是达民的妻子，往后总免不了跟张太太交往，这也是迟早要面对的。”
　　“是啊，姆妈说得对，玉英，你就答应我吧！”张达民央求道。
　　玉英看看母亲又看看张达民，为难地点了点头。
　　“这才是我的好玉英！”张达民兴奋地抱住玉英亲了一下，随即对何阿英嚷嚷道：“肚子饿了，快去做些好吃的来！”看他那潇洒的样子似乎父亲的去世未曾带给他一丝悲伤。
　　何阿英无奈地摇摇头进了厨房。

　　张老爷去世时未满五十九，但按照他老家的习俗，死者可在临终的岁数上加上天、地、人三岁，所以张老爷也算是寿终，丧事便办得格外热闹和隆重，光是预备的楠木棺材就价值五千元，遗体放在厅正中，用白幔遮住，白幔前的灵台上供着张老爷的遗像。孝子孝女躲在后厅守孝，张太太在帏幛后的一张藤椅上端坐着，前来吊唁的客人向死者叩完头还要烧纸钱，整个张公馆烟雾弥漫。
　　张公馆的院子里聚集着上百号前来吊唁的客人，有关系没关系的都想借着办丧跟张府再增进点情分，毕竟是大户人家嘛，套套近乎总归有好处的。各种各样的哭声更是此起彼伏，其中哭得最凶猛的还属张老爷生前养的姘头、情妇，几乎都是拖儿带女的跪在张老爷灵前起不来。张老爷撒手一走，这些人今后的生活顿时没了依靠，不趁此机会闹点遗产来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可张太太心狠是出了名的，不论那些姨太太怎么闹，骂也好，装可怜也好，张太太一概不理，并且仗着自己财大气粗事先请了几个镖头大汉，把那些闹事的姨太太统统赶了出去。可怜那些姨太太也是柔弱的女人，又失了靠山，怎么斗得过正房的张太太，只好带着满腔愤怒和咒骂空手而归了。
　　玉英和母亲由张达民领着从后门悄悄进来，当她看到张老爷如此大的丧事阵容时顿时浮现起自己父亲去世时的凄惨，父亲正值壮年却硬是累垮了自己，死后连一口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心里顿生无限感慨和哀怨，父亲去世许多年，她已习惯了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生活，可她还会时时想起父亲，想起父亲温暖宽厚的手掌，想起在父亲怀里时感受到的安全，如果父亲能陪伴自己成长，也许今天又是另一番命运。玉英深深叹了口气，此情此景让她对父亲升起浓浓的思念。
　　“别发呆了，我们快去祭拜父亲吧！”张达民推推玉英的胳膊，她才暮得回过神来。
　　三人走到灵台前，母亲替她点燃三支香插进炉里，然后让她双手合十对灵像跪地叩拜。她和张达民刚跪下去，一个恐怖的咒骂声从天而降。
　　“只有张家的人才能来这里吊孝，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随着声音，张太太已经气势汹汹地来到灵台前。
　　张达民赶紧站起来向母亲解释：“妈，这就是玉英，我们已经同居了……”
　　“同不同居是你们的事，只要我不承认，她别想做张家的媳妇！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一副下贱人模样，还想高攀张府，做少奶奶？白日做梦！”张太太粗暴地打断张达民。
　　玉英此时彻底懵了，就算她再穷再卑下，也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当着上百号人的面，被骂这么恶劣难听的话，她玉英真的是贪图了张家的财产吗？玉英此时已经气得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如果不是母亲及时来扶住她，或许下一秒就会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