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永恒》橘台

11、馈赠

　　宿执和屈子羡没有拦住山竹，至少面对这样的情景，没有人能够无动于衷。
　　“等价交换，怎么样？”
　　山竹在研究所所长的面前停下，简单点明对方必然答应的条件。毕竟，用他当诱饵的作用会比路惊白要有效得多。
　　“当然可以。”
　　在得到答应后，山竹才向路惊白靠近，加重的药剂作用让他没有办法起身。
　　他只好跪在原地，任由奔向他的人捧住面颊，吻在他的额头之上。
　　固定点之上的捕兽链迅速将山竹的双手缠住，定位锁将链条稳固在雪地，路惊白右肩的上伤口渐渐被愈合，落在雪地之上的只有山竹的鲜血。
　　身后的崖尖突然断裂，宿执拿出控制器时才发现935的人已经将固定点的爆炸时间提前。
　　轰然落下，山竹将路惊白护在怀中，在临近断裂的地面时，恢复人鱼的模样，将他推向陆地，转身摔下断崖，身后四周的雪瞬间便被鲜红融化。
　　粉红色的海水从山脚喷涌，漫过山腰的断谷。
　　直到湖蓝色的鳞片在水光中显得突出，人们才发现人鱼无动于衷。路惊白突然愣住，一步步木讷地向他靠近，全身发麻到跪在原地。
　　双手颤抖着想要触摸那个坠落在地面上的人鱼，白雪被浪潮吞没，露出地面的是嫩绿色的新生植株。可惜阳光没有如旧般普照一切，越是靠近山竹的地方，气温越低，他四周的一切接近冰封状态。
　　陆惊白慌张地想要求援，猛地抬手将右肩的鳞片拔下，至少，他此刻只能以此祈求。
　　可惜，被视作神明一般的信仰，没有回应。
　　路惊白只是抱住，那个被定位栓捆绑后满身伤痕的山竹，人鱼是十分脆弱的生物，他记得祖母刚刚抱他出培养皿时，还是小心翼翼的捧着的，他还是小小的像颗剔透的珠子。
　　山竹习惯独处，不是因为种族独特而无法融入的原因，而是真正的，仅仅喜欢孤独。
　　他喜欢一个人思考，习惯记住每个人的模样、喜好和言语，甚至丝毫不差。
　　后来这种习惯被发现，人们很想研究出他的记忆力为什么会那么好，在基因里添加过量的致幻剂，他再也记不住那些，他认为美好的东西，没有了细心的习惯。
　　致幻剂的副作用就是晕眩，以至于很多时候，山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从实验剂量增加后，他一天中总是睡的更多，直到有人闯入后打破。
　　路惊白很讨厌安静，安静的空间，安静的人与物……所以他习惯让自己很多言语，必要的、不必要的，只要脑袋想到的，他就会说出来。
　　祖父母的爱情故事告诉他，心里想到的不及时说出，是会抱憾终身的。
　　所以他讨厌安静的，那个乖乖待在培养缸中一声不吭的山竹，即便他教了他那么多次人类的语言。
　　他太自私了，只想把自己的世界缩小到只有自己。
　　可是偏偏这样狭窄的世界里，他自私地要拉自己进入，又自私地赶走他，即便是蹩脚的理由。
　　连他的告别也是，很自私的单方面告别。
　　回味起极地冰川上的那一吻，更大的雪悄无声息地落下。
　　像是要埋葬其实原本就属于这里的，祂自己的孩子。
　　“背叛者会被卡瓦博格的暴雪埋葬，替我回到故乡吧，我的爱人。”
　　“而你呢，我的爱人，我替你回到了故乡，却要承受背叛吗？”
　　古老而悠长的吟唱再次想起，而这次只是机器冰冷的模拟声音，来自实验室里录下的呼救吟唱。那些人鱼独创的语言，一言一语都像是在诉说古老而悠远的欧洲神话。
　　靠岸停下的同类将王的孩子围住，王位列首位，路惊白与他相望，眼角的泪突然干涸。
　　“请放心，善良的人类，这是我的孩子，我们会尽力救他。”
　　“我的孩子在吟唱中有几句话，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他说，‘我想我的朋友会传达我对你的思念。’”
　　“我想他思念的是他的爱人，是你。而你是人类，注定不会离开陆地。可我们会不会离开爱人，所以我不会带走他，我的孩子还需要拜托于你，我希望你不会再让我失望。”
　　铺天盖地的雪倾盆而下，落在山竹鲜红分明的伤痕上，那些伤口渐渐开始愈合。
　　卡瓦博格峰的暴雪对归乡者最大的馈赠就是给予唯一一次免于苦难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