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永恒》橘台

10、奔赴

　　有人说，在卡瓦博格峰，每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都是为了祭奠葬身此地的异乡人。
　　至少，原住民认为暴雪能够洗涤灵魂。
　　935的人没有将路惊白带回研究所，而是带着他一路攀登到雪山之上。
　　为了减少一路上的挣扎，被强迫打了一针镇静，领头的那位是他曾经所谓的恩师。
　　那老头如今年过半百，长的倒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普通面孔，笑起来还有两个夸张的梨涡，扶着老花眼镜跟他讲解原理的时候倒还是亲切，如今却变得越来越陌生。
　　垂首时，回忆里竟变得全是与他的争吵。
　　“你骗我，935的初衷从不是为了人类更好的生存，只是为了满足私欲。”
　　“那你就要背叛老师吗？”
　　“可老师自始至终都错得一塌糊涂啊。”
　　身后的培养缸内，山竹不知他们到底在争吵什么，由于身上被固定好的输液管，他无法靠近。
　　山竹的意识开始模糊，路惊白一步步的靠近让他变的烦躁。
　　他厌倦隔着厚重玻璃的相见。
　　“您应该放他回家的。”
　　路惊白满眼的心酸和失措，取下报告单上悬浮的电容笔，笔尖被调整成刀锋，尖锐地插入面前的玻璃。
　　碎片恰好落入掌心。
　　血腥味让实验体开始暴躁，面前破碎的玻璃成了突破口，山竹在落入陆地后，第一次在人类面前完整地人形化。
　　高大者伸手掐住路惊白，在他的右肩上咬下一排齿印，附耳低语。
　　山竹将他推到：“你不应该违反935的一切，我希望你能够离开。”
　　掷地有声。
　　“路惊白，看来你参与养大的实验体已经不需要你了。”
　　他尊敬的那位老师，935研究所的所长，亲自将他逐出。其后，在传回935的就是他在藏区死亡的消息，从而取消了对他的定向供氧。
　　他也以为自己失去供氧后会葬身雪峰之上，一如现在。
　　路惊白安然地跪在雪峰顶，扑面而来的雪让他渐渐清醒，更加清楚的是，右肩上生长于血肉间的鳞片正在被一片片拔出。
　　“听说人鱼种族最宝贵自己右肩上的鳞片，对于他们而言，不仅被视为一种权威地位的象征，更代表着责任。如果受伤，距离自己百米内的至亲也会被传感，甚至距离越近，越清晰。你说，你右肩上的鳞片被拔，谁的感觉最清晰啊？”
　　老头渐渐靠近，声音沉稳，一字一句提问。
　　“老师哪里来那么多的道听途说啊？”
　　“可是，我们已经在人鱼族的所聚集之地了，你说，人鱼王会不会以为是自己的孩子，在家门口受伤而现身相救啊？”
　　疼痛感席卷全身，路惊白已经无法再开口反驳，每一片鳞片被拔出后，都染红一片洁白的雪山，深深侵入深层，漫舞天际间的大雪来不及掩盖这样的罪行，干脆让它□□。
　　人鱼王尚没有现身，山竹的右肩已经满是血迹，在疼痛感加持下一步步靠近雪山巅。
　　湖蓝色的耳鳍被迫显现，临近山腰，暴雪席卷让三人立刻停止。
　　靠近极陡的断崖间，有已经搭建好的云梯，显然是935的研究员留下的。
　　“他们为什么要带路惊白登上山顶？”
　　屈子羡在躲避暴雪的空隙，替山竹上药，一边忍不住发问。
　　“卡瓦博格峰是人类所造的拟山体，在我们看来是人类的所有物，所以我们不会因为要营救族人而展开围攻，只会秉持不破坏的原则靠近，而那时，人类更容易展开追捕我们。”
　　“可是十几年前……”
　　山竹很显然在生气，血红充斥瞳孔，反问屈子羡：“你当真相信那些空口无凭的报道吗?自私和愚昧的一直是你们而已。”
　　屈子羡哑口无言，一时梗塞，低头认真将他身上的血口处理好。
　　好在山竹自知说的过分，很快补充：“我只是，说部分罢了。”
　　观察数据变化的人微微抬头，见二人变扭的谈话只好笑着转移话题：“现在还不能保证爆炸系统能够完整固定在山巅两端，最好替我争取10分钟。”
　　宿执在山巅部分固定好的两点，需要自动穿孔搭桥形成隔断，将山巅部分直接炸掉。
　　这一步曾是计划的最后部分，也是路惊白的心愿，他希望在将山竹救回故乡后，借此将陆地与地下海最后的通道横栏，再不要打扰这个原始而高贵的种族。没想到，如今恰好顺带救他自己。
　　只是如今935的人已经破坏了一半，宿执没有办法让它立刻恢复，他们所需要的只有时间。
　　逐渐清晰的吟唱让他们知道，救子心切的人鱼王可等不起这十分钟。
　　宿执将固定点转移到山腰，顷刻间，山腰上的积雪堆砌到山脚下，吟唱被低沉的喝声打断，山竹清楚这是王下令停止的讯号。
　　935自然也知道人鱼族的靠近与停止，而固定点也被找到。因此，宿执的控制器显示屏上单单留□□温正在下降的路惊白。
　　跪在固定点上的人，满眼是风雪，而恍惚间有一个向他奔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