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坦坦，日月可鉴》君子如器

100、讹诈

　　将弟弟强行拽到身后，归海复耕挺直高大的身板挡住那几个壮汉的去路。

　　这时，慌忙从家跑出来的陈二东看着归海复耕一个人正抵挡五个硬汉，心里咯噔一声，就算归海复耕再能打，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摆在他面前的是十双手啊，陈二东不由暗暗担忧。

　　就在此时，墙角后隐约可见有四个鬼鬼祟祟的黄毛小子，先后露出一个个的脑袋。领头的胖子壮着胆子，探出半个身子来，冲这边高喊道:“跟我们有啥关系，分明就是你把季大礼的东西给弄坏的。季叔，你看他那嚣张欠揍的熊样，你就应该再多讹他们家一点钱。”

　　季胜东冷眼扫过去，立刻纠正这个毛头小子的话，“什么叫讹？我这分明就是让他照价赔偿。你个混小子，给我滚一边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毛头小子被他骂了一通，立刻乖乖闭上嘴巴。

　　归海长黎看那些手下败将们只敢远远的用嘴巴挑衅，不禁勾唇轻笑，但是一听到他们拱着季胜东多讹自己的钱时，立马气的火冒三丈，“你个二愣子，看我不打死你。”说着便要往前冲，要不是被大哥拦住，恐怕他早就冲过去一拳将他们都给打趴下了。

　　这边的几个壮汉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张狂的小子指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躲在墙角的那几个没种的黄毛小子。他们五个这才慢悠悠的退回到季胜东的身边。

　　“黎儿，你赶紧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归海虚着急地看向儿子。

　　归海长黎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我和大壮、三发子、六顺还有八黑比摔跤，他们几个都比不过我，才耍赖哄骗季礼抱着木车过来，推着他往我身上撞，我躲闪不及，这才一脚踹在他的木车上。”他也没想刻意招惹瘟神家的儿子，他是被他们几个混蛋小子陷害的，是无辜的。

　　“季叔，既然是他们五个人的事，要赔也是大家一起赔，总不能只让我弟弟一个人扛吧。”从一开始，归海复耕就觉得其中必有隐情，既然几个人都有份，他季胜东凭什么就只是单单找自己家的麻烦？

　　村里人谁不知道躲着那个有个金贵爹的季礼走，一旁的陈小军远远看着这一幕，替归海复耕一家感到着急。

　　“你们几个过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季胜东转身看向躲在墙后的几个脑袋冷声喊道。

　　几个黄毛小子立刻吓得哆哆嗦嗦的，一个个头摇的像四个拨浪鼓似的，纷纷说着不是，那个胖八黑一闪身，大嚷道：“归海长黎撒谎，明明就是他踢坏季礼的木车，和我没有关系。”身后那三个人颤着声音响应着：“和我们没关系，都是归海长黎一个人弄坏的。”四个人慌慌张张的说完，撒腿就跑。

　　“你们几个真没种，敢做不敢当的鳖孙子。”归海长黎脖间的青筋暴起，他试图推开大哥挡住自己的胳膊，把那四个混蛋给揪过来，但是大哥的胳膊就如一个强壮的树干，任他怎么用力也没能推开。

　　“你看吧，他们都说是你，归海长黎，你倒是敢作敢当，那就赶紧赔钱，别耽误我的宝贵时间。”季胜东双手横在胸前，眼睛扫过归海长黎，看向沉着一张脸的归海虚不耐烦的催促道。

　　归海虚知道，二儿子这下算是闯了大祸了，他季胜东哪是个好惹的主，他看看村长，琢磨了会儿，问季胜东：“胜东兄弟呀，你看，黎儿也没有耍赖不认，我呢，这就教训他一顿。只是你说的这个钱数确实太多，我真的拿不出来，你看，你…你能不能再少点。”归海虚依旧和声和气的说着，眼睛时不时的望望村长，希望村长能帮着给讲讲情面。

　　村长本就是个人精，他哪会不明白归海虚的意思，于是决定开口，帮着讨个人情，料想他季胜东绝对不会不给他这个村长一个面子。

　　“胜东老弟啊，你看他们这一家子五口人，吃饱饭都是问题，更别提什么收入来源了，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要一点。”村长和颜悦色的在两个人中间说和着。

　　“行啊，大运哥，那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少要一点。”季胜东对村长点点头，然后冲归海虚冷哼一声，装可怜给谁看？

　　村长和归海虚闻言很是欢喜，路边上挤满的围观村民也对村长连连称赞，村长觉得特有面子。归海虚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下。

　　看着归海虚一颗心放进肚子里的模样，季胜东斜勾着胡子，登时对归海虚说道：“四百九十九文，一分都不能再少了。”

　　他话音刚落，村长那脸上洋溢的得意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五踪。难道在他季胜东的眼里自己这个村长的面子就值区区一文钱么？

　　季大运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一时有些挂不住。但谁叫人家季胜东是村里的富贵户呢,况且人家上边县城里还有人，季大运对蛮横的季胜东也是无可奈何。他气哼哼的朝着季胜东深深的剜了一眼，接着扭头转身往大街上走，他拨开围观的人群时嘴里气嘟嘟的嘟囔着：“蛮不讲理，真是蛮不讲理…”，最后低垂着脑袋回家去了。

　　村长一走，季胜东八字胡下的下巴就扬到了天上。归海虚望着村长消失的身影不知该如何是好。油兰花别过脸，唉声叹气。归海雅乐无助的看向大哥，归海长黎则是先偷瞄了眼眉头紧皱的父亲，再看看冷着一张脸的大哥，这时才有点慌神。

　　“快拿钱去吧啊。”在季胜东一个眼神下，一个壮汉率先对着归海一家吼道。

　　归海虚手里哪有这么多钱，“这…胜东兄弟，你看能不能再多宽限几天，我想办法凑凑钱，改日给你送过去。”他知道这四百九十九文钱是怎么也少不了了。但是这么多钱，叫他怎么办呢？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出去想办法筹钱去。

　　季胜东将脸一拉，怼道： “那不行，你们现在就得给我，明天我还要回县城谈生意呢，要是耽搁了我挣钱，你们赔的起吗？”

　　“那你也得给我们个空当去筹钱啊！”油兰花怒喊一声，双眼瞪向存心发难的季胜东。

　　季胜东连忙摆摆手，语气轻佻的接过话来：“你们倒是去啊，现在就去，反正我就在你们家门口等着。今个，你们什么时候给我钱了，我就什么时候再走。”

　　这个季胜东算是赖在归海虚家门口了，不给钱，就堵着他们家的门，存心办他们一家难看。

　　归海虚没办法，只好抬眼望向围在一起的邻居。可是放眼望去，他们都是季姓的人，在归海虚投来目光时，他们纷纷将视线转到一旁。

　　归海虚心里明白在这个村里根本就没有人会帮他们这个外姓人，在他失望的收回视线时，眼角撇到陈二东一家，知道他家也贫困，所以归海虚只是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佝偻着身子走回院子，走到堂屋里的床底下拿出了平时舍不得用的茶壶。他用袖子抹去上面的灰尘，一咬牙，抱着茶壶走到门口。

　　不顾家人和周围人的诧异目光，他直接走到陈二东跟前，用恳求的语气说：“二东哥,帮我个忙吧，你能驾个牛车送我去镇上吗？”

　　这个季庄村里绝大多数人都姓季，只有陈二东和归海虚是这个村的异姓人，平日里遇到事两家也互相搭把手。

　　陈二东以前确实有点忌惮季胜东，但是今天归海虚一家遇到事了，他也不能因为害怕季胜东就袖手旁观。虽然他不知道归海虚干啥要去镇上，他只是瞅了眼归海虚手中那个破旧的茶壶，就立刻点点头，回家套了个牛车，拉着归海虚就走。

　　一个时辰后，归海虚从陈二东家的牛车上跳下来，双手捧着一个粗布包，当着重聚在家门口邻居们的面，将布掀开，递给季胜东：“这里是四百七十九文钱，你先拿着，剩下的二十文，我给你打个欠条，等我凑够了钱就给你送去。”

　　面上掠过一抹惊讶的季胜东，伸手接过钱，数了一遍，才一把将钱踹进腰间悬挂的黑色布袋里，接着对归海虚说：“我之前说过，四百九十九文，今个一文都不能少，我若是拿着四百七十九文钱回去，岂不是在乡亲们面前失信于人，那我以后还怎么跟别人做生意？”

　　“……”归海虚唉声叹气的蹲在地上，他已经把家里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都给卖了出去，剩下的二十文让他去哪里弄去？

　　油兰花抽噎不语，揽着闺女，直抹眼泪。

　　归海长黎瞪着喷火的眼睛，挥动拳头就要冲过去打季胜东，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归海复耕一把抓住。

　　这个季胜东真是欺人太甚，人群中的季智飞很是看不惯他这副奸诈的嘴脸。忍着上前踹人一脚的冲动，他回到自己家，翻箱倒柜，想要把自己从小存的零花钱给凑到一起，看看能有多少。

　　床底下的罐子，木桌上的油灯座下，还有厨屋的地锅旁的风箱下面……翻来翻去，将所有的零钱都加在一起，也才五文钱，根本就不够。季智飞抓抓脑袋，恨自己平时不知道多攒点钱，以至于，着急用时，根本就拿不出来。

　　一旁走来的季大运见儿子翻东翻西之后抓耳挠腮的叹着气，他在院子里喊道：“干啥，抄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