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坦坦，日月可鉴》君子如器

83、瘟疫

　　叶烟殊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将头埋进被窝里，不敢看他。

　　归海复耕端着粥和小菜走进来，并回身细心的把门关上，见叶烟殊整个脑袋都闷在被子里，他放下手中的饭菜，走到床边，以为叶烟殊又肚子疼了，他忙冲了碗热腾腾的红糖水，端来，对着被子里的人轻柔的说：“烟殊，快起来喝碗红糖水暖暖肚子。”

　　躲在被子里的叶烟殊脸颊滚烫，被子里空气稀薄，闷得她出不来气，于是她不得不掀开被子，露出脑袋。她慢慢坐起身，眼睛只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红糖水，她接过，捧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一大碗。

　　热乎乎的红糖水下肚，她的小脸更加红润了。她看着归海复耕背过身去端桌子上的饭菜，她揉搓着手指，语速飞快地问向他宽大的背影，“我的被子和衣服都是你换的吗？”

　　归海复耕端着饭菜转身，他脚步一顿，不敢直视叶烟殊质问的双眼，他默默点了点头。

　　他耳朵通红，端着饭菜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早在心里做好了准备，可当她真的问自己时，他还是莫名的慌张起来。

　　“我…烟殊，你听我解释，是…”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他急着解释，却不知道一时从何解释而起。

　　叶烟殊别过脸不敢看他，生气的盯着床头的柱子，“你怎么不找藴姐，来…来给我换衣服？”

　　归海复耕张张嘴，见叶烟殊生气的别过脸去，他急得额头冒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是百师父说，就先让别人误以为你小产了，有…有些矛盾就可以化解了。”

　　听到师父如此安排，叶烟殊立刻扭头看向他，“我师父真是如此说的？”

　　归海复耕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是，所以…你的衣服……被子床单就……就不能找别人来换，”他说着，偷偷抬头快速瞄了叶烟殊一眼，看她皱着秀眉陷入沉思，他才缓缓走到她跟前，将饭菜递给她。

　　见叶烟殊不接，他接着解释，“我只是帮你换了衣服，别的什么都没…”

　　他还想要再解释，却被叶烟殊的话打断，“好了，别说了。”她接过饭菜，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

　　归海复耕听到她松口，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匆匆转身，走出房间，长长吐出一口气。

　　在院子里晾晒草药的鲍安奇突然朝门口喊了声，“魏夫人来啦，您快请进。”

　　归海复耕忙迎上前去，陆藴叫身后的丫鬟把一篮子鸡蛋送给归海复耕，“我来看看烟殊妹妹，这女人小产了，得多补补，鸡蛋要多吃点，还有这几天不要下床，不能吹风，要当月子来做才好。”

　　“这些我还真是不懂，多谢嫂夫人提醒。”归海复耕也不好拦着来看望的人，只能请人进去。

　　陆藴一进门就见叶烟殊衣衫单薄的坐在床上，她身旁还放着喝完的粥碗和盘子里少了一半的鸡蛋炒胡瓜。

　　陆藴忙跑上前，拉住叶烟殊放置在被子上的手塞回被窝，“烟殊妹妹，你得把手放被子里，千万不要着凉了，还有啊，这几日千万不能下床，不能碰凉水。这小产啊，就应该当月子来养，多吃点鸡蛋，喝点小米粥，多补补，万不能亏了身子啊。”

　　陆藴看到屋里多出的一张小床，眉头一蹙，一瞬便舒展开来。看到两张床，她下意识的以为小夫妻两个闹矛盾了，可一想到叶烟殊小产，她才恍然。

　　叶烟殊感动地笑着，“藴姐，这方面的事我真是一窍不通，多亏有你在我身边，要不然，我这儿会可能就下床出门去了。”

　　陆藴一听吓了一跳，赶忙又嘱咐一遍，“妹妹，你可千万不能出门去，若是吹了风，受了风寒，以后你们若是再想要孩子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此严重？”叶烟殊问。

　　“当然啦，我一个亲戚，他妻子小产之后只隔了一天就出门游玩，自那受了风寒，往后每次有孕都带不住，再想要生个孩子，那可是比登天都难啊。”陆藴悲叹道。

　　“啊？”叶烟殊吃惊不已，她连忙说，“藴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在屋里待着，哪儿都不去。”

　　陆藴欣慰点头，“那就好，妹妹歇着吧，我去外边帮着晾晒药草。”

　　“好。”叶烟殊乖巧的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归海复耕送陆藴出去，不多时，他折身回来，对叶烟殊说，“我去给你煮鸡蛋。”

　　叶烟殊从被子里坐起身，“我刚刚不是已经吃了炒鸡蛋了吗？中午再吃吧。”叶烟殊知道做戏要做全套，可是现在她已经吃饱了，胃里再也塞不开一个鸡蛋了。

　　“也好，那你在屋里好好休息，我去外边看看疫情。”

　　“朝廷的药送来了吗？”叶烟殊问。

　　“还没有。”归海复耕叹口气，这药若是再不来，那齐州的瘟疫可是麻烦了。

　　叶烟殊失落又气愤，“人命关天的大事，朝廷怎会如此轻视，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

　　归海复耕也早就怀疑到这一点，他和魏为民已经派人去查了，至今没有消息，“我们派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

　　“我给父亲写信问问。”叶烟殊披了件衣服就要起床，被归海复耕阻止，“不用了，岳父那边想必也多有麻烦，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吧。”

　　“那好吧。”叶烟殊点头，父亲在朝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在两派势力的夹击下，能够护住皇帝又保护一家老小，还真是挺不容易，她确实不应该再让父亲分心。

　　归海复耕出去带好门，并嘱咐正在晾晒草药的鲍安奇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叶烟殊休息，若是有郎中来，就想办法给推掉。

　　鲍安奇何等聪明，归海复耕只是这样一提，再加上百默临走前的神情，他立刻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原来叶烟殊小产是假的，害的他被蒙在鼓里为自己当不了干爹而伤心了一个晚上。

　　“放心，这里有我呢，”鲍安奇说着，凑近归海复耕偷偷笑着，悄悄说了句，“下一次，你们若是真的有了孩子，那我必须是孩子的干爹！”

　　归海复耕拍拍鲍安奇的肩膀，大笑，“一定一定。”笑出声后，他立刻捂住嘴，收收脸上的笑容，一脸愁苦的走出州衙。

　　州衙门口果然不见围堵的百姓，他走过大街小巷，药铺门口排起长龙，路两边三三两两的坐着一些咳嗽的百姓。

　　归海复耕回州衙牵了马，开始骑马视察齐州的疫情。

　　他一上午去过很多村寨，多数村民都已经病倒，他从南城到北城，从西城到东城，每一处都是如此，当地的药材紧缺，又价格飙升，普通老百姓根本就吃不起药，若是朝廷的药再不送来，那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而自己呢，也得和百姓们一起陪葬。

　　他是赈灾的官员，绝不允许有这样悲惨的事情发生，也绝不允许他和兄弟们在战场上拼命守护的百姓们就这样轻易的被瘟疫夺走了性命，他不能接受。

　　回到州衙时，天色近晚，归海复耕回到院中却不见鲍安奇的影子，他疑惑地推开房门，见叶烟殊和百默正坐在火堆前烤火。

　　两人看到他，一个低头不语，一个冲他勾勾手，示意他过去。

　　归海复耕关好门，走到百师父面前，“百师父，瘟疫横行，您可有什么好办法？”

　　百默原本松弛的额头此刻却紧皱起来，“我本以为就是普通的瘟疫，谁曾想以往治疗瘟疫的药却没有多大作用，我正在研究新药，但是时间恐怕不够。”

　　“师父，瘟疫比以前都有什么不同？”叶烟殊想要弄明白当前瘟疫的具体情况。

　　“刚开始与感染风寒的症状无异，但是第三天，人们就会突然鼻塞咳嗽紧接着就是高热不退，大多病人出现浑身酸痛无力，意识模糊，厌食症状。”百默额头越皱越紧。

　　“这么严重！如此说来，那就算朝廷拨药过来，恐怕也治不了啊。”归海复耕挠挠头。

　　叶烟殊从枕头下拿出一本医书，她一页页翻着试图找到和瘟疫对症的方子，但书被她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

　　“师父，还有什么医书是古人传下来的？”叶烟殊想要看看是否能从古书里找到治疗目前这种不同寻常瘟疫的方子。

　　百默端起一碗水，平视着碗口，出神了半晌，“晚上我给你送来。”说完，人就往外跑。

　　“哎？师父？”叶烟殊喊了一句，师父就蹭地飞走了，连同碗一起。她站起来，在屋里踱步，细细思索着以前看的医书。

　　“书到用时方恨少，古人诚不欺我。”叶烟殊抓抓脑袋，后悔以前没有多读几本医书。

　　归海复耕坐在她对面，给自己倒了一碗水，“我一本医书也没看过，说来更是惭愧。”

　　叶烟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看向他，神情有些严肃，“师父说，若是你和魏刺史不能阻止疫情蔓延，朝廷就会治你们的失职之罪，重则杀头，轻则流放千里之外。”

　　归海复耕了然，他抱歉的看着叶烟殊，“可能还会连累到你，自从你嫁给我，本来就没享过几天福，如今还要跟着我一起承受丢命的风险，我真是……愧对你。”

　　“生死有命，祸福皆是天定，岂是你一人之错？”叶烟殊不以为意。

　　听她如此说，他眸光一热，心中颇为感动，又想到越来越严重的疫情，脸上喜忧参半，“疫病越来越严重，感染的百姓越来越多，趁疫病还未波及到州衙，烟殊，你明日就回京去吧。”

　　叶烟殊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回京？柔恩公主准我休沐，便是支持我随你前来齐州抗灾，如今瘟疫四起，你却让我逃回京中，是要置我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