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坦坦，日月可鉴》君子如器

93、字据

　　提到喜糖，项连澈的脸上尽是笑容，“是啊，我不久前救下了一位女子，她为感激我的救命之恩，非要以身相许。”

　　“恭喜恭喜！”叶青化笑着道喜，屋里的人连连跟着恭喜。

　　项连澈走出大厅，将马背上的一麻袋喜糖搬下来，分给众人，然后笑着和众人告辞。

　　叶青化带着全家送他到将军府门外。他们知道今日一别，可能会是永别，此生怕是再不能相见，无数话语涌在嘴边，最终只化成简单的两个字，“保重！”

　　叶青化自项连澈告别之后，情绪一直很低沉。施岚在一旁细心呵护照顾，每日陪着他在花园、湖边、亭台走走，散散心。

　　近十天来，朝堂平静无波，但是归海复耕知道越是看似宁静的湖面，其底部越是波涛汹涌，就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静的异常。

　　三天之后，这种宁静突然被打破。朝堂之上，时昌国一党和于利尹一派开始一唱一和的有意无意的敲打归海复耕。

　　见归海复耕仍旧稳如泰山，时昌国首先拿出朝廷震灾拨款的单子，指着其中一笔账目质问归海复耕，“这张赈灾物品的单子，想必复耕尚书定是一清二楚，那么为何这拦堤村却偏偏拨发了两次物资呢？”

　　“回陛下，此村里的救灾物资被村长儿子带人尽数抢去，村民们无食果腹，臣只能从救灾物资里再拨出一份来，本想剿匪之后能夺回救灾物资，可后来才得知那些土匪早已将救灾物资吃进了肚里。”归海复耕如实讲道，他止住话头，转眸看向时昌国和于利尹脸上隐隐露出的得意之色。

　　他昂起胸脯，声音洪亮的接着说，“臣剿匪之后，将缴获的物品尽数分发给当地的村民，臣未私留一分。此事，齐州刺史魏为民可以作证，请陛下圣裁。”

　　“宣，齐州刺史。”归海子威端坐在龙椅上，立即说道。

　　自殿堂到外殿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唤声，“宣齐州刺史觐见！”

　　等魏为民跪地磕头问安之后，时昌国迫不及待的开问，“魏刺史，我们现在怀疑复耕尚书在齐州赈灾一事贪污救灾物资，你只需把你知道的讲出来即可。”

　　这时，于利尹走到魏刺史跟前，文质彬彬的安慰道，“魏刺史，朝堂之中，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出来，陛下定会为你做主的。”

　　魏为民对两人感激拱手，“下官多谢二位大人关怀，下官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归海子威冷眸问，“朕问你，复耕尚书果真贪污救灾物资了吗？你可有证据？”

　　魏为民明显愣了片刻，跪在地上又磕了一头，“臣有证据！”

　　“呈上来。”归海子威额头一跳，没想到时昌国竟然窜通了齐州刺史，这下可麻烦了。

　　魏为民解开衣衫，从内襟里掏出一张纸来，双手奉上。刘公公接过，再转送给归海子威。

　　归海子威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微沉，他把纸递给时昌国，“时卿，你念给大家听吧。”

　　时昌国接过，嘴角上挑。当他抬起头看到纸上所写内容时，上挑的嘴角立即耷拉下来，望着大殿之上纷纷投向他的眼光，他不情愿的念出声来，“齐州拦堤村因赈灾物质被村长儿子带人抢走，导致村民们无以为食，又遭西绥军抢夺家畜，由此应拦堤村百姓们的请求，齐州赈灾官员归海复耕和齐州刺史魏为民商议决定再次为拦堤村拨发一次物资，详单附在本字据之后。字据和详单一共三份，齐州州衙一份留底，魏为民和归海复耕各持一份。”

　　读到最后，时昌国的表情像是吃个苍蝇一样。他瞪了魏为民一眼，威胁道：“魏刺史，你可要如实禀报，可不能欺瞒陛下呀。”

　　于利尹也紧跟着问：“写这个字据时，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是有人逼迫与你啊？”

　　魏为民昂首大笑，“救灾救民乃是我这个齐州刺史的本职，何来欺瞒和逼迫呀？两位大人多虑了，此事齐州百姓人人皆知，臣所言并无一虚妄，句句属实，陛下大可派人去调查一番。”

　　“魏为民，你身为一州刺史，本次地震、灾荒、瘟疫你处理的很是得当，当记一功，关于字据一事嘛，朕自会派人调查。”归海子威扫眼时昌国和于利尹，见两人似有异议的样子，他却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此事已毕，众卿切勿再提，说说其他事吧。”

　　散朝之后，归海复耕回家将朝中之事原原本本的跟谈元两位叔叔说了一遍，只见两人凝眉沉思，不见喜色。

　　归海复耕不解，这明明是好事啊，时昌国和于利尹陷害自己不成，反而在朝堂吃了蹩，这不是大好事吗？

　　谈佑随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小阴谋没有得逞。”

　　“是啊，时昌国和于利尹都不是省油的灯，死在他们手中的官员不计其数，他们这次是小看了你，才没有得到什么便宜，但不知道他们下次又会出什么招数？”元开业担忧道。

　　这时，鲍安奇从门外走过来，他瞥瞥两人，“切，两个卑鄙小人而已，除了会算计，嫉贤妒能之外别的一无是处，回宗老弟，你以后谨言慎行就是了。”

　　谈佑随嗤笑一声，反驳，“你以为他们两个是假狐狸？”

　　元开业更是不客气，“若是只需谨言慎行就能自保，那上一个刑部尚书是怎么丢命的？”

　　“哎呀！是这样没错，但是，咱们也总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再说了，他们如何如何厉害，那是人家的手段，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吗？”鲍安奇不甘示弱的辩解。

　　见三人争执，归海复耕忙开口打圆场，“三位说的都对，我们不能总是受制于人，要提前安排才是。”

　　他说完这句话，却见三人同时看着他笑的甚是开心，鲍安奇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回宗，我们就等你这句话呢!”

　　“什么？你们？你们不是…”归海复耕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们三个刚才是故意激我的？”

　　“是也不是，我们主要是想看看你的决心。”谈佑随当先开口。

　　元开业补充道，“还有你的忍耐力。”

　　“重点是智谋。”鲍安奇指指自己的脑袋。

　　归海复耕见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一时茫然，“不知三位有何高见？”

　　“是这样的，将军府里的八百府兵和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如今全部都寄托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为此，我们不得不为未来的生计做些筹谋。”谈佑随回答。

　　元开业仰头望望漫天的霞光，“日落而息，天至将暗，将军可有抵挡黑暗之法？”

　　“我有火折子，可燃树木照明。”归海复耕实话实说。

　　鲍安奇听他如此答，脸都急红了，“你府中火折子有几个？树木又有多少？这泼天的黑色你岂能完全照亮如白昼？”

　　“照亮如白昼？”归海复耕摇头皱眉，“我不明白。”

　　“走，进屋去，喝口茶，慢慢聊。”元开业笑呵呵的抬步进屋，谈佑随紧随其后，鲍安奇不由分说拉着归海复耕就往屋里拽。

　　进屋点灯，关门，几人落座，元开业沏好茶，给每人倒上一杯，眼睛扫视三人后指指茶杯，“这是承王亲自炒制的茶，你们尝尝看。”

　　归海复耕许久未见承王，此时听元叔提起他，心中不免有些挂念，“元叔，承王殿下近况如何？”

　　“承王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府中日日都有零星宾客，不再是门可罗雀那番冷清。”

　　元开业话一落，谈佑随就接话来，“只是时昌国派人盯得紧，承王没法偷偷来将军府一游。”

　　“自从宗主主动辞去盟主之后，上河盟在京中的眼线也都渐渐被迫离开了京城，如今我们就像聋子瞎子一般，手中又没有时昌国秘密谋反的罪证，当真是被动啊。”鲍安奇哀怨道。

　　谈佑随浅笑，“估计时昌国他们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他认为我们孤立无援吧。”

　　归海复耕更加疑惑，“让他们认为？难道我们还有帮手？”

　　“不能算是帮手，而只能说是正义的使者们。他们可以是青年官员，也可以是侠义之士，更可以是一方百姓。”谈佑随神秘一笑。

　　“回宗啊，这几日在朝堂之上你要细细观察，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你就要原封不动的讲给我们听。至于筹谋一事么，但等我们商量出个眉目，再告诉你吧。”元开业端起茶杯，说完，品着香茗。

　　“这茶真苦。”鲍安奇喝了一口，艰难咽下，他吐着舌头嫌弃的说。

　　谈佑随笑着纠正他，“茶要细品，而不是牛饮，你总是记不住，当然苦的就是你喽！”

　　几人相视一笑，元开业直接撵人，“回宗，我们三个臭皮匠还要商议一些事情，不如你先回吧。”

　　归海复耕只好站起身告辞，他回到自己院中，却不见叶烟殊的身影。他出去寻找，隐约听见大嫂院子的方向有叶烟殊和孩子们的笑声传来，他顿住脚步，心思有些恍惚，不由原路返回。

　　他躺在小床上，闭上眼睛，不久呼呼大睡起来。

　　等叶烟殊来到房门，远远就听见屋里传来打呼噜的声音。她推开门，见他侧身睡着，她捂住耳朵，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下一刻，毫无防备的叶烟殊被他一个反手就给掐住了脖子。归海复耕闻着鼻子前的艾草香，这才慌忙松开手，连忙解释，“对不起，烟殊，我还以为是有贼人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