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 莫不静好》吴希木

4、残疾

　　这几天许妍希真的把自己当病人了，能坐着不站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除了看书就是做题，连吃饭也不狼吞虎咽了。杨澈这两天也把她当病人，一直盯着她，早上，中午，晚上的饭都是他买好，送回教室；水杯一空，他就抢上前去帮她接好水，放桌上。除了不能陪她上厕所，能替她做的都做了，外加补习物理。原来都是许妍希去他位子旁边补习，或坐或站。现在是他主动给她补习，或坐或站。还好，他俩各自人缘不错，同学们见怪不怪，要不然，早被刘老师叫办公室了。
　　一周后，许妍希头不晕了，脸消肿了，彻底好了。午饭时间，杨澈把饭盒放到她跟前，转身要走。
　　“那个……我没事了，好了，可以自己去吃饭，可以接水。你不用帮我了。”
　　杨澈愣了一下，眼中有一丝失望，“明天开始吧，今天的晚饭还是我去买！”
　　一转身，许妍希看到一个落寞的身影。但是，隔天早饭又摆在了桌子上，午饭也是，晚饭也是，杯子里的热水也是，一切如旧。
　　“杨澈，我好了，没有残疾，你不用这样照顾我了……也……也不需要对我负责！”许妍希看到他又打回来热水，很真诚地请求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脸涨的通红。
　　“习惯了，明天不会了。”杨澈失落地说。
　　“那个……物理该讲还得讲！”许妍希喊道。
　　杨澈没理她。
　　黎薇跑过来，“残疾人明天要自理了，嘿嘿嘿！”
　　“有时候真希望我就残了，那样至少心安理得。”
　　“心理上残了也可以。”
　　“心理上怎么残？”
　　“就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看隔壁班的汪纹。”
　　汪纹，隔壁班的女生，只要她觉得还不错的男生，没有能逃脱她的魔爪的，无数男生为她争风吃醋，无数男生争先恐后地献殷勤，她每天都在纠结该吃哪份饭？也许人家根本不纠结，每个咬一口就行了，这才体现博爱的精神。
　　“你让我像她那样？咦，恶心死了。”两个人哈哈笑一通。
　　可是杨澈真的生气了，不再买饭，不再接水，不再讲题，一下课就跑出去，上课才回来，许妍希想跟他说一句话都没机会。一连两周皆是如此。
　　许妍希心里别别扭扭的，话也少了很多。除了跟黎薇一起讲讲题，其他的也提不起兴趣，学习加学习，跑步加跑步。
　　一天英语课后，班长王明清上台说了件事情，本周学校要组织足球赛，先级部内比拼，按照抽签结果对抗，胜出的进入下一轮，直至决出年级第一名。各年级第一名举行车轮战，最终决出年度冠亚军。男生们沸腾了，班级有好几个校足球队队员，也有足球发烧友，踢得也相当不错，难得的是，几个人关系很好，打配合肯定也没问题。几个男生围着杨澈已经开始部署首发上场人员，替补人员，以及什么时间训练。王明清虽然是篮球主力，但因是集体活动，所以他主动承担起队长的任务。但他主要做协调，场上的主力还是杨澈。这段时间难得看到他眼里又泛起光芒。
　　“今天晚上各班抽签，周六按照抽签结果两两角逐，周天半决赛。”班里的男生又是一轮欢呼，在他们看来，任何球类赛事都是缓解压力的神器。
　　王明清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加了一句，“男生在场上拼搏，咱班女生也要做好后勤保障和拉拉队工作，周六和周天没有特殊情况的都到场观战啊！”寥寥数语，女生也欢呼起来。想想那个场面，堪比一场角斗士之战，男人们在场内奋力厮杀，女人们挥动着手帕替心爱的男子加油助威！角斗场里充斥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想想就令人振奋。
　　过了许多年许妍希才意识到，足球代表着文明进步，是角斗士合法化，去血腥化的产物。但功用是一样的，男人用奋力厮杀赢得战士的荣耀，女人因男人展现的雄壮之美抛出爱的橄榄枝。至少那年八中的赛场上，杨澈他们用汗水赢得了荣誉，他和许妍希也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黎薇在那个赛场见证了杨澈和许妍希的懵懂之爱，也在羡慕中萌发了自己的情窦。
　　周六早上，许妍希收拾好了，刚要出门，被许妈拦住了。
　　“大周末，不在家复习，干什么去？”
　　“我们班足球比赛，班长让我们去当拉拉队。”
　　“高中就三年时间，还不抓紧时间学习，你还想不想考个好大学了？”
　　“一个周末而已，我平常多用点功，时间就挤出来了。”
　　“一个周末？不行，时间太长了。”
　　“别呀，都说好了我去，大家还等我呢。”许妍希快哭了。
　　许父看着僵持的战场，放下手中的书，开始和稀泥。
　　“妍妍，听妈妈的，你今天在家乖乖复习，明天再去嘛！”
　　“明天就半决赛了，万一我们班没进，我给谁加油啊？”
　　“你这么不看好你们班啊？那去不去有什么要紧。”许爸笑了笑。
　　许妈接茬，“是啊，两天太长了，今天在家学习，明天看他们半决赛，那才带劲呢，行不？”许妍希从来没有忤逆过父母，所以在父母眼里，她是一个完美的女儿。
　　“那我给同学打个电话，说我不去了……”
　　“妈妈去买菜，做个红烧排骨犒劳犒劳我姑娘。”所有的妈妈都会的一招，屡试不爽。
　　许妍希闷闷地关上了房门，收拾收拾心情做功课。才过了半个小时，就像过了一上午，真真是度秒如年。开始了没有？杨澈上场了吗？一想到他矫健的身姿在绿茵场上驰骋，心里再无法平静。找个人，播报一下现场吧。她拿起手机给黎薇打电话，电话那头鼓声震震，不知道哪个班动静那么大。
　　黎薇大声地问她，“到哪了，怎么还不来？”
　　许妍希小声地说，“我去不了了”。
　　黎薇听不见，但许妍希听到震天的喊声，“杨澈！杨澈！”。
　　“杨澈怎么了？”
　　“开场10分钟，杨澈进球了！”
　　“耶，耶，耶！”许妍希高兴地跳了起来！真想去现场看看啊！许妍希像修道士般，双手紧扣，抵在额头，“万能的主啊，请保佑他们踢进半决赛吧”。
　　与此同时，杨澈正在场上挥洒汗水，校队出身，技术娴熟，带球插入敌后，像入无人之境，一个漂亮的脚传，同伴临门一脚，进球了！半场结束2比0。中场休息，后勤保障的同学递上来毛巾，衣服，水，杨澈扫视了一周，没看到许妍希的身影，顿时萎靡。黎薇趁机拿了一瓶水递给。
　　“这么精彩的传球，也就是你了，可惜妍希不在。”
　　杨澈看了她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说，“她不爱看球。”
　　黎薇心里发笑，“她说等踢进半决赛就来！”
　　一瞬间，杨澈眼睛里亮了起来。
　　毫无悬念，杨澈他们完胜，顺利进入半决赛。晚上，黎薇给许妍希打了个电话。
　　“咱们明早踢半决赛，你来不来？”
　　“当然来。”
　　“今天杨澈没见到某人，一直提不起兴趣。”
　　“胡说什么呢！这不是进半决赛了吗。”
　　“说真的，我跟他说你明天，他高兴的像个一年级小学生！”哈哈，许妍希和黎薇拿着手机开心得大笑。
　　许妍希的开心像是往在湖里丢了一枚石子，听到了响声；像是站在山谷中大喊，山谷连绵不断地回应；像是多年浇灌的树木，而今繁花满枝。想着想着，不觉又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