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灵》Lolen

2、第 2 章

　　子时，一阵急促敲门声惊醒了三人。
　　“洪县生药坊王清水，求见虞掌柜。”门外正是县城王掌柜。
　　老钱点了盏烛火，看了一眼后边过来的虞灵。
　　“王掌柜，这么晚了，不知有何贵干？”信上午到的，晚上人便直接来了。虞灵与阿莹对视一眼。
　　“鄙人与世侄外出进货，途径高家庄时遇上匪患，世侄受伤，请虞掌柜一救。”王掌柜语气焦急，似是身边人着实伤重。
　　老钱细听了几息，确认门外只有二人，朝虞灵点了点头。
　　阿莹匿在廊柱后，虞灵手中握了把匕首，静静看着老钱开了门。
　　王掌柜满脸血污，搀着一位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身量很高，头发低垂，看不出样貌。二人均是一副刚刚死里逃生的模样。
　　将二人安置到空房中，阿莹去灶房烧水，老钱去寻救治的药箱。
　　王掌柜左臂上中了一刀，失血较多，看着精神还好。倒是那男子，身上尽是打斗上。
　　“本是挂了急信给虞掌柜，”王掌柜扶着包扎好的左臂，勉强行了个大礼，“谁知事情生变，只好夜投虞掌柜，请虞掌柜救命。”王掌柜掏出一叠千两银票。
　　雨越下越大，王掌柜与其世侄喝过药便睡下。
　　阿莹抓着虞灵：“此事蹊跷，你可别被银子迷了眼，左右咱出来了，那可不能再干活了。”
　　“你可知王清水为何夜投清河？”王清水一个生药铺子的掌柜，不过在县城有个门面，家中妻儿老母的，又无家财万贯，最平凡不过的人家。高家庄那伙匪徒不过是山上的农户，因着有些猎户本事，等闲下山劫个道，图人钱财，轻易不杀人。看这二人伤势，似是遇上精锐高手，刀刀都往致命的地方招呼。
　　“高家庄离这三十多里地，平日脚程快的一个多时辰就能到。此二人一路逃到这里，怕是已经惹上事了。”虞灵皱了皱眉头。
　　二人耳语一番，各自回屋安睡不提。
　　次日，雨势变小。虞灵起身削了两块红薯做了红薯粥，水煮了几个蛋，从咸菜坛里摸了块疙瘩就着猪油炒了，炣了一碗瘦肉，见厨下的地瓜叶再不吃就蔫了遂又清炒了一碟。
　　年轻男子已醒，和王掌柜在屋里用了朝食，喝了药，又睡下了。
　　堂屋里三人饭毕，老钱和阿莹去了门脸，虞灵盘了会账又取书来看。
　　午后，虞灵摸出一套茶具泡茶，点上一支降真香，红泥小炉上煨着茶壶，见水滚了，用茶匙拨了茶叶，滚水一冲，满屋都是茶香。
　　王掌柜进了堂屋，跪求虞灵。
　　未几，王掌柜回了屋，年轻男子苏醒，勉强起身换上老钱的一套旧服，起身又到堂屋谢过。
　　虞灵慢慢喝完茶，收了茶具，又到灶房料理了午餐。
　　众人用完饭，老钱合上门板，贴了一张回乡探亲，月余开店的告示。然后到后院收了晒干的药材，准备出行用的药丸子。
　　虞灵和阿莹二人则在灶房忙了一下午。
　　入夜，老钱从后院赶了辆马车出来，王掌柜目送四人离去，回了院子锁好门窗，将钥匙压在门口的青石板下，趁着夜色走入雨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林双醒来发现自己在一艘船上。
　　这是他们外出的第九天。
　　兹拉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香混着葱油香。
　　头几日他醒着的时候不多，只记得过了一夜，自己便上了一艘船。那个虞掌柜的姐妹阿莹驾船很是娴熟，不分日夜，有风便扬帆顺水走，碰上逆风或无风的时候便找一处隐蔽歇息。
　　虞灵端了夕食进来，一碟子蒸鱼，两屉蒸饺，用酱油炣的河虾，两碟子从家中带来的小菜，并着一大锅白粥。
　　鱼是河里捞的鳜鱼，清蒸了泼上葱油，再倒些淡酱油，鲜美非常，林双吃了精光。过了两刻钟，虞灵进来收了餐盘，放下一杯温水和两颗药丸子，又出去了。
　　林双感觉自己不像是逃难，倒像是外出养病。这几日，这虞掌柜料理着一行人的三餐，明明是隐蔽急行军，途径岸上的村落，还会独自上岸去补上一些食材日用。炖肉要炒糖色，绿叶菜要新鲜的，连衣物每三日便要换洗一次。
　　三人一副野外行军的做派，但如此讲究又属实不像行伍中人，不知与凌衣可有关系。
　　一艘客船顺流而上，第十一日他们到达距离京都城一百二十里远的通州城外。
　　暮色四合，残月戴云，一丝风都无。
　　倏地，一支冷箭划破夜空，破过窗棂斜钉在床板上。
　　一伙黑衣甲士直直杀入船中，阿莹与老钱蒙面沿着左右甲板包抄，打了对方措手不及。
　　虞灵一身黑衣隐在夜色中，只见她亦蒙面匿在桅杆后头，手中一把连珠小弩连射，箭箭命中。
　　厮杀正酣，她斜眼看了看下方的林双，他周边围了六七人，显然是受过高人指点，一柄雁翎刀招式漂亮从容，很快便杀了个干净。
　　第一波甲士很快被杀退，一人见击杀不成，向天上放了枚烟火。
　　虞灵一箭射死小卒，跳下桅杆，拎着一把长剑，几番腾跃均是一剑毙命，轻叱一声“退”，扶起伤口撕裂的林双，四人迅速遁入岸边密林。
　　虞灵搭箭掩护边打边退，老钱阿莹一左一右夹着林双向后疾行，慢慢攻势稍弱，四人不作回头一路狂奔。
　　此时天色渐亮，四人在城外一庄子偷了几件衣裳留了二两银子，扮作进城采买的庄户人家，跟着人流顺利进了通州城中，找了城边一处落灰的无人民居落脚。老钱从腰上配了药丸子喂林双服下，虞灵对着林双：“林公子，此处距京都城不远，昨夜追兵数百人，路上怕是天罗地网，得找找亲信之人了。”
　　林双苦笑。
　　这批死士，怕是陈留王豢养的私兵。通州知府薛一鸣是个官油子，装聋作哑一流，怕是陈留王眉来眼去不成，索性在城外动手，意图截杀自己。
　　林双行了一礼，似要解释。“多谢掌柜一路护送，吾乃提刑按察使司陆宁，字子璋，是......”
　　虞灵止住陆宁话头：“个中曲折我们并不关心，王掌柜将你重金托付，我们便不谈其他。你且给个章程，我将你送到京都便钱货两讫。”
　　翌日，阿莹取了陆宁信物便往通州刺史府去。
　　刺史王霄很快来见，一见面便拜下。虞灵众人退出，因着不便开伙也不便外出，吃着家里带的干饼子就水喝。
　　阿莹睨着虞灵：“这怕不是个重臣，盘子刺手。”
　　“重臣跟咱也无甚关系，到了京都咱就回去了，很快，也就十日左右光景。”虞灵哄道。
　　老钱嗤笑一声：“我看入了京都，还得看看二十四景，再采买点清河没有的胭脂水粉时兴衣裙稀奇玩意，一万两怕是十日都不够花。”
　　虞灵叹气，早知如此，就怕清河镇的宅子也暴露了，到时还得唬一唬这林双公子。三人商定，之后均以易容出面。
　　刺史很快便出来，悄悄从后门走了。
　　虞灵进了屋子，林双道：“这些日子辛苦诸位。此处宅院已安排妥当，我已传信到京都，不日家中亲友来接。”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油纸包着的一万两银票。
　　“酬金王掌柜已付过了。”虞灵拒绝。
　　林双语气笃定：“王掌柜已经暴露了，怕是凶多吉少。这是我多谢阿虞小姐一路相护，也希望阿虞小姐返程后，替我料理王清水后事，抚恤家小。”说罢又行了一礼。
　　“我三人本是临时落脚，行踪不定，怕是不多时也不在洪县了。”虞灵接过银票，干完活就走了，你可别再来找我们，大家相忘于江湖。
　　林双疏朗一笑，“自然，萍水相逢，是在下造化，此番也是在下的暗桩护送。”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简单。
　　又过了两日，刺史王霄领着知府薛一鸣前来，三人在屋中说话，不觉天色渐暗。
　　这夜，门外传来马蹄声。
　　虞灵站在一处角落，看着为首一人上前拜见：“金吾卫统领林双，拜见陆大人。”
　　果然不是真名。
　　陆宁上前虚扶起林双：“林统领受累，事态紧急，咱们赶紧进京面圣。”
　　陆宁目不斜视，好似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随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