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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   书桌上的电子表连着木木的叮了三声,十一点到了,她要去洗漱睡觉了。
      纸面沙沙,最后写下“所以AD//平面PAC”。
      按动一下,卷子夹着笔放进了书包里。
      高三生晚上九点下自习,她家在学校对面,她回家总是额外给自己加科目,十一点才开始洗漱睡觉。
      刚进洗手间,电子锁转动的声音就响了,江女士下班回来了。
      江予枫挤了牙膏开始刷牙,高三生每天都是身心俱疲,她没精力去应付母女二人的感情。
      她从小父母离异,在外婆家长大,高中才转学与母亲住在一起,她们母女二人的相处一直是沉默寡言的状态,只是高三这一年她妈妈偶尔开始关注督促她的学习了。
      她刷完牙洗完脸顺路走过客厅,江女士靠在沙发上,明显是在等她,她一身精致的职业装,眼角淡淡的细纹显出疲态,眉眼锋利严肃,气质凌落,依旧保持着律师的待机状态 。
      “我看到家长群里你们这次月考的成绩了,你语文成绩连续两次都只在一百一十分左右,年纪名次下滑了十个位置,高考要是还是这样你怎么考华大。你分析过你的成绩没有?”
      一贯的严谨严肃被用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机械的就像问候自己的员工一样,只是形式没有情感。
      江予枫已经习惯了,两人的交谈过程一贯的不掺杂任何感情,像下级员工给上级老板汇报工作一样。
      “文言文部分失分比较多。”
      “那你就多背多做文言文相关的题目。”
      “我知道了。妈妈。”
      江妈妈将桌子上的一杯牛奶递给她。
      “喝了,去睡觉吧。”
      江予枫接住,机械的回答了句“谢谢妈妈。”
      一手拿着热过的牛奶进了房间,一手推紧了房门,转身走了几步将牛奶又放在了书桌上。
      她洗漱过了,不能喝牛奶,而且她对牛奶有点轻微过敏。
      将屋内的空调定了时,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她终于躺上了床,把自己紧紧包裹在被子里。
      将背后的枕头又支了一个舒服的高度,她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文言集训的书开始看一篇新的文言文题。
      一扫过去,她先看右下角的题目。
      -《张湛传》
      她心头咀嚼着这个名字,从头看起。
      张湛,字慎丛,泰安元年生,中城人也。
      她只读到此处,高度兴奋的脑子终于开始衰糜了。眼皮上似千钧重,不自觉的要合上眸。
      江予枫高兴极了,而这种高兴竟然没有让袭来的困意消失。
      她上高三以来,每天晚上都失眠,几乎一直都是凌晨两三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吃药根本不管用。
      连着两个月,大脑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毫无睡意,想睡却睡不着,每到半夜,这种熬人的状态就像一把磨刀一声一声的磨灭她的理智,暗夜的囚笼里只有她一个人低声嘶吼求救发狂。
      她将书扔在床头,拍灭了床头的灯,快速的扯过靠着的枕头,躺平了身体,趁着睡意来袭,她要赶紧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她以为这次可能是每晚午夜前极度兴奋的虚晃一枪,过了十二点她依旧会睡不着。
      可是这次,这个想法一扫而过她的心头,全身的困意悄无声息的席卷而来,她便入了眠。
      真正的进入了梦乡。
      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在十二点前睡着了。

      “湛儿,你跟着张叔走。”
      小男孩满含热泪,盈望着蹲在他身前的中年男人。
      男人脸颊削瘦,目光炯炯有神,他望着眼前的小男孩,笑着说道。
      “你以后好好读书,不要顽皮。”
      一只手摸了摸他胖乎乎的脸颊,一只手撑着身子便站了起来。
      身形高大,却骨瘦如柴,蓝袍挂身,大手一挥,转头迈步走进了高涨的火海里,热浪席卷,散乱的乌发与布袍与挣扎的红色对比强烈,清濯的文人风骨跃进了火海里,只会越烧越旺。
      他高声念诗,犹如游荡在天地间,雄心壮志,浩然激荡。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去!去!去!
      这一去,便是永别。
      轰的一声,梁柱接二连三的倒塌了。
      “爹!”
      他挣脱怀抱冲向吞人的火光里,死死的盯着那处。
      背后又被人紧紧的抱住了,一下便被扯进了一个宽大的怀里。
      他疯魔似的挥动四肢,要挣脱怀抱。眼里的泪水似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掉着。
      “少爷,你听老爷的话。”
      张叔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疾速的跑着。
      眼中被泪水糊满,看不清眼前的任何景象,只见那处最亮堂的,最摄人的,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他们穿梭在黑夜里,骑马换乘,怀里的男孩渐渐没了动静,含泪入了眠。
      他再睁眼时,粗纱的床帐渐渐现出了形状。转头看看,屋内的景象与他的屋内布置完全不一样。
      不是梦!
      噌的坐起身,跳下了床,鞋也没穿,跑向了屋门。
      转角要出去,迎头撞上了一人。
      二人相互猛烈一撞,都被撞坐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去,与他年龄大概一样的男孩也坐在地上。
      他笑呵呵的看着他,大声一喊。
      “爹,少爷醒了!”
      他呆呆一滞,这应该是张叔的家。
      再眨眼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抱坐在了床上。
      张叔满脸沧桑,一脸胡子,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少爷,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你可还好,还认得我是谁吗?”
      他微微一滞,“张叔。”
      张叔喘了一大口气,“老天保佑,幸好幸好。”
      “哎呦,两天没喝水,嗓子都哑了。”
      张叔又急忙去倒了杯水,捧给他。
      他的确口急舌燥,看着水递过来,拿着便往嘴里灌。
      小小茶杯咽肚,根本不够。
      张叔提着茶壶是要给他继续倒的意思,可他直接拿过茶壶,接住壶嘴,就开始往嘴里倒。
      喝完了一整壶才松了手,看着床边的男孩用悠圆大眼睛一直好奇的盯着他。
      张叔放回茶壶,看自己儿子一直看着少爷。反手就是一巴掌轻拍在了儿子的头上 。
      “尊敬点,不准看了,去叫你母亲炒几个荤菜,给少爷做顿饭。”
      男孩撅着嘴,揉了揉头不情愿的出去了。
      “这是犬子张宽,失敬了少爷,小的在此给少爷陪个不是。”
      思绪回过来神,他沉沉的说道,“我爹我娘呢?”
      张叔抬头便迎上了那双稚嫩清明的黑瞳,此时眼中又掺杂了几丝坚韧。
      张叔斟酌了半天,看着那双清明无害的黑瞳他还能说什么,“少爷,都过去了,您要往前看。”
      那幕燃烧不尽的火海,那声大厦已倾的倒塌,那身掀叠的蓝色的松江棉袍再次似狂风暴雨般迎头击来。
      他不再说话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少爷,以后您就住在我家,老爷有恩与我,我一定对您尊敬有加,您放心,吃的喝的用的都不会比府中差,只是这住的,我这两进两出的小院比不上张府的高门大户,委屈少爷您了。”
      “读书这方面,少爷需得再等些时日,过了风头我再送您去读私塾,学业不能荒废,您最近只能在这儿读些书写些字,笔墨纸砚我已经备下了。”
      “您要是要……”
      他眼神呆滞,双目出神,黑瞳中明艳的光芒再也亮不起来了。
      泰安九年十一月十二,他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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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断更因为要考研,明年四月中旬见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