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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夜深知雪重,时闻压竹声 ...

  •   “江予枫,下雪了!”
      江予枫闻声从房门里冲出来,两步作三步跳进了院里,她抬头去迎碎碎的雪花。
      “你怎么回来了?”
      今日是冬至,书院里离家远的学生想回家的就可以回家了,算是开始放假了,但如果不想回家也可以在书院过年。
      有些考过乡试的学生为了会试也会留在书院温书。
      而张湛和郁松年属于第一种,他俩都以年龄小为由不参加乡试,江予枫不明白,乡试不是早考一关算一关嘛!
      他俩这一次都不考。
      真是可惜!可惜她不能考!
      林清院的基本都留下来温书了,用过午膳他们就直接去了学堂,学堂里烧着火盆确实比院里暖和,江予枫不想那么早回江府,但又不想温书,所以就美滋滋的回她的小屋里喝着热茶读话本子。
      她烧好热水正在屋里泡茶,就听见隔壁有动静,郁松年喊了她一声。
      郁松年站在屋檐下拿了本书笑着看她,他这半年身量窜了不少,原先订好的棉袍只得让吕夫子给加了一截,恰好补上的布面颜色较深,看着实在是不太好看,但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纨绔子弟穿花绸裤的轻扬与媚态。
      “我俩回来拿书。”
      雪碎碎的落在她的肩头,雪花似是越来越大,大朵大朵的沾落在她的额前。
      “张湛呢?”
      话问起,她看向她隔壁的那扇门。张湛从屋子里出来,左手捏了本书,指节冻得粉红,五指细长透皙若羊脂白玉,软玉又中嵌着若隐若现的蓝,在薄寒中隐隐跳动。
      他与郁松年站在一处,与室外的凉寒一道冷冷清清的。
      “下雪了,你们还去学堂?”
      她在雪中时间不长,也不觉得冷,可小脸却是被冻的瓷白,站在雪中,青石灰墙落在后头,天地间仿佛只她一人,唇边自然带起的淡淡的一抹笑,如这天地苍茫一般纯粹,又一般柔软。
      “当然去了,风雪都挡不住我要温书的绝心。”
      郁松年一抱胸,手中的书被他握成了一卷,肆意散漫。
      “雪要下大了,你俩就别去了。”
      江予枫看看张湛又看看郁松年,她熟知郁松年好说话,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行动上却会让你一步,但张湛则是说一便就是一。
      张湛抬头去看灰暗的天间飘荡的雪花,沉静隽亮的眸中似是含住蒙蒙的阴郁。
      的确大如棉花,但这并不影响去学堂的路。
      眼中的那朵雪在空中沉沉的,毫无转圜的落在了江予枫的肩头,他顺眼去看,她眼中的烁光射过层层叠叠之间,她在期待的看着他!
      “我们不去学堂温书难道要陪你读话本子?再说了学堂可比林清院暖和。”
      郁松年口齿伶俐,话语间却是调笑之意。
      “我可没说让你俩陪我读话本子,你俩陪我去看好景,我保证比你们在学堂还暖和。”
      江予枫成胸在竹的一说一下便引起了郁松年的兴志。
      江予枫眼光转换,看看郁松年看看张湛,郁松年已经有所动了,而张湛还是没反应。
      江予枫知道张湛没反应就是好反应,江予枫跨步拽着在门口的两人又推了进去。
      “你俩快穿上披风,后山可是冷得很!”
      “哎哎哎,我们可还没答应!”
      郁松年哎哎哎的反驳着正要邀语张湛,却看张湛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
      江予枫也回了屋披上了白色的皮毛披风。
      她动作迅速,也不管二人披风系没系好,拽着二人的胳膊离门而去了。
      “走走走,带你们去看好景!”
      一路上江予枫兴致勃勃,卖了一路的关子,终于顺着爬山廊绕到了后山。
      爬山廊到了尽头,景色也变了样,可变样是因为雪下大了才变样,枯木碎石只是裹了一层银装。
      “江予枫,这就是你说的好景?”
      山顶的温度低,此刻他说话口中不断吐着白气,再加上爬了一路,身子上热腾腾的。
      “当然不是!”
      江予枫提起披风,翻过了栏杆,扶着枯木钻进了雪中。
      “这里都是乱石,你们小心点!”
      就留下了一句话让原地的郁松年和张湛着实摸不着头脑,只能默默地跟上。
      爬过乱石堆,郁松年又忍不住发了牢骚。
      “江予枫,你确定这是好景?”
      他跟着张湛进了修在此处的石亭,站在前头的一闪背影,眼前瞬间开阔明亮,往下看去,眼前之景让他目瞪口呆。
      此处竟种满了梅花,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爬到了山顶,此处为孤山观梅最佳地点,放眼望去。
      片片红,片片白,红白相融竟抹出了这样的颜色。
      梅似雪,雪似梅。
      花落,雪落。
      天地静谧,只能听见雪压了梅,梅挣了雪。
      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便是最好的欣赏与赞美。
      三人都默契的噤了声,沉浸在美境中。
      幽凉的雪再加上梅花的清甜混着凉气一气嗅入胸中,沁人心脾,叫人眉清目明,心旷神怡。
      江予枫率先醒来,她见二人呆征的模样很是满意,提着披风戴上帽子出了亭子,钻进了梅林,融入了那说不清的红白之间,张湛早已察觉动身跟上,郁松年反应过来也跟上了去。
      江予枫似在找什么,眼睛乱看,巡看每一棵树,但花开的胜,雪又下的密,实在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什么也看不清。
      张湛跟着她去看也不问她要找什么,只是跟着她也去细细的寻。
      “那棵系红绳的树是不是你要找的?”
      她闻声转头,“哪棵?”
      梅树种的紧密,三人在树林里行走免不得刮蹭树枝,肩头落雪,江予枫的披风很大,拢起来能将她整个人盖的严严实实,所以在林中穿梭很是不便,她早已是帽子掉了几回,发丝被磨的散乱。
      点点红梅中那双狡黠清澈的眸子蒙了一层稚气,发丝挡了视线,她伸手撩了撩,那双眼睛在张湛眼里霎时变得清亮。
      张湛正欲开口,身后的郁松年已经走到他身边插了进来。
      “就在你附近,江予枫你是不是眼盲啊!”
      江予枫嘟囔着哪里,转身四处看着,终于看到了,忽然反味过来郁松年骂她眼盲。
      她一边往那棵树走一边转头骂郁松年,“你才眼盲,你不仅眼盲你还心盲。”
      郁松年马上就要接话刺她,张湛忽的提高了声量。
      “小心!”
      江予枫一下就静住了,下意识侧目才发现自己的脸边贴着树枝。
      她故意幽怨的瞪着郁松年,“都怪你,要不是张湛,我貌美如花的脸就划了!”
      郁松年阴阳怪气的呦了一声,“又怪我了,明明是你自己眼盲。”
      他虽反唇相讥,却已经走到江予枫身旁将那靠近江予枫脸侧的树枝折了。
      江予枫看他这么好心也就不接话了,她低头跺了跺脚,闷闷的响声,郁松年也学她跺了跺脚,他脚下的声响是脆脆的。
      “就你这儿了,开挖!”
      江予枫一抬眼对上了郁松年,示意他开干!
      郁松年踢开了雪面,往后站,地上露出了一块石板,郁松年蹲下把石板搬到一边。
      张湛折了两根较粗树枝,蹲下递给郁松年,两人蹲着拿树枝扒土。
      “你这下面不会藏的是酒吧?”
      郁松年挖着问着。
      江予枫拢着披风站在一旁高兴的说,“当然!”
      不一会儿,地下埋的东西便露出了真容,郁松年抱出了一坛酒,酒下面还压着一个小木箱。
      郁松年抓起一把雪,搓着酒坛的泥。
      “旁边还有一坛,拿不拿?”
      “拿一坛就够你的了,还拿两坛,想得美!”
      江予枫低头看他,他嘴角的笑有着二人才能看懂的意味。
      江予枫当然明白后山有观山亭一事张湛可能无疑,但梅林下埋酒一事他定会有疑,因为书院里禁止带酒饮酒,旬休交牌时会查看带上山的东西,时不时夫子也会来院子里看看,这些都是必要的手段。
      可张湛不会多问,这便是江予枫拉上他的原因。
      江予枫假装故意问一旁的张湛,“这是什么?”
      张湛掰开了木盒盖子,层层油纸包裹,张湛低手送到江予枫面前,江予枫一层一层的剥开,里头原来放的是一套白瓷茶具。
      喝酒用茶具?管他什么的,能喝酒就行。
      江予枫从中拿了三个杯子,抓了把地上的雪涮了涮茶杯。
      三人又一起相扶着回到了石亭,郁松年拆了线封,一掀封盖,满亭回香。
      “你慢点倒。”
      江予枫盯着郁松年小心翼翼的抱起坛身,香味绕着酒水冲入了茶杯。
      “好!”
      “这个杯子也太小了吧!”
      郁松年嘟囔着又抬起坛底倒了两杯。
      江予枫迫不及待的拿起了一杯先递给了空手的张湛,也不管他喝不喝,他接住了就行。
      又拿起了一杯递给放下酒坛的郁松年,“你俩快尝尝!”
      杏眼透亮水盈盈的望着两人,极为期待着二人动作。
      张湛心中犹豫了一刻,望着江予枫期待的目光,抬手饮了一口,紧接着郁松年喝了半杯。
      “怎么样!”
      郁松年一口咽下去,咂咂的在舌尖回味了一圈,认真的回答道,“喝的太快,不知道。”
      张湛温吞的接了说,“梅香四溢,满口留香。”
      “有品味!”
      江予枫高兴的伸手拍了一下张湛的肩膀。她也没用多大力,张湛身子一震,吓的江予枫以为打重了他,赶紧问道,“没事吧!”
      张湛浅笑着摇了摇头。
      这边郁松年直接抱着坛子又斟满了酒。
      “郁松年你少倒点儿!”
      郁松年豪饮一杯,抱着坛子就坐到朝着梅林的石阶上。
      “怎么那么小气,难不成你还要埋回去。”
      要不是顾着张湛在这儿,江予枫就要指着郁松年说要是被他爹发现了就惨了。
      江予枫跟上去抱那酒坛,他身量高,江予枫抢不过,待到他坐下,江予枫才坐着抱过酒坛。
      三人坐成一排,一灰一白一黑的背影融入了一片雪梅。
      “来小侍童,给爷再倒杯。”
      他高声调戏着,郁松年笑的眼睛眯着,像是醉了春风,迷了梅香,往日的笑从如未这般笑的有几丝邪气和媚意。
      江予枫被他这一笑吓得直接将酒坛推给他了,下意识的往另一侧靠近,“你自己拿着,我才不是小侍童。”
      “小侍童,你怎么怕了?爷又不会怎样你!”
      江予枫转目震惊的看着郁松年,就怕他接下来语出惊人,说出两人的秘密。
      他这是醉酒了?还是调笑?不会忘了她现在是扮男装吧!
      可他偏偏又软软的伸出一只手送向她的脸。
      郁松年肆意的笑毫无遮掩,江予枫莫名吓得下意识的往后躲,待到一掌距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捏着茶杯挡了过来。
      “给我倒杯。”
      半起身的那刻,侧目轻轻的对江予枫说了句,“他把你当清倌儿了。”
      江予枫霎时转头对上在她脸侧说话的张湛,气吐兰香,视线相交,局狭的距离令她紧张加剧。
      她木木的重重的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张湛的手再次从他眼前略过,张湛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她紧紧的往张湛身边靠去,两只手灵巧的从披风里找到了张湛的袖子急急的抱住。
      “咱们离他远点,他喜欢男的。”
      她看着郁松年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这些富家子弟果然有些特殊癖好!”
      张湛被江予枫挡的严严实实,他眼中不知不觉间浮出了淡淡的笑。
      郁松年刹那间慢慢收住了笑意,仿佛此刻平常的的笑是他克制隐忍的结果。
      “逗你呢,这你都看不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他刚刚那样毫无收敛的样子吓到了江予枫。
      他是怕他一不小心说出了事实还是怕他这幅张扬邪肆的样子。
      他一说这话,江予枫才消除了警惕,郁松年没醉就好,没醉就好!
      老天爷啊!天知道,她刚刚这颗心跳的多剧烈,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江予枫皱着鼻子上下左右打量了郁松年一圈,鄙夷的说了句,“我才不信!”
      这下好了,郁松年当真了,他急忙敛住了笑,“我天天跟张湛住一屋,不信你问张湛!”
      “天哪!你对张湛竟然有非分之想,张湛可怎么办才好啊!”
      江予枫夸张的变着腔调,又往张湛那边靠 。
      郁松年又笑了起来,他放心了,江予枫是在胡说八道。
      身侧的张湛低下眼睑看着杯中酒又饮了口,两只捏杯的指面殷红的蔓延到了白瓷上。
      她的手盘旋在他的左臂上,外侧看起来,她半边身子都贴着他。只有他知道,江予枫只是环着捏紧了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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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断更因为要考研,明年四月中旬见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