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阿妈童年时[年代]》喻在川

4、牛房

　　大概是因为没人能想到，一个三岁的细蚊女能说出这样一针见血的话，一句话就将张家两公婆努力遮掩的私心公之于众。

　　翟文的童言无忌一经出口，所有大人小孩都被她这番话镇在当场，原本吵闹的院子，一时竟安静了好几秒。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茂。

　　他这个年龄，不大不小，刚好是开始生出自尊的年龄，听到这样的指责，还是当着外人的面，当场就急了：“我怎么是蛀虫了？！我有好好读书！阿爸阿妈说了，我好好读书就是为咱家做贡献！”

　　“你读书，那是为你自己！为不着大家姐！”翟文灵活地躲开田兰香的手，“你就是坐吃等死的大蛀虫！”

　　张逐安一声暴喝，举起手来，作势要打翟文：“够了！都给我闭嘴！”

　　田兰香忙把翟文护在自己怀里：“张大哥，你可别跟小丫头一般见识。她懂什么？”

　　“我懂！我懂阿爸阿妈大细超（偏心）！”翟文从田兰香怀里探出头来，奶声奶气地大声嚷嚷，“你们重男轻女！广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眼里却只有儿子！”

　　她可不怕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他们能做出来，她就敢嚷出来！

　　果不其然，听到他们一家闹腾出了新意思，家属院里已经开始有人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了。

　　张逐安有些不安地朝四周瞧了瞧，低声喝道：“再胡说八道，你今晚就别吃饭了！”

　　翟文才不怕这点威胁：“阿姐没做饭，要饿咱们一起饿。”

　　方照清的神色却有些异样，她走过来，在翟文面前蹲下：“阿文，你说得对，这书，应该你阿姐先看。”

　　翟文已经做好了硬刚到底的准备，没料到阿婆会是这个反应，一愣之下，怀里的书已经被方照清抽走了。

　　方照清将书递到张越面前：“阿越，你三年级了，也认识不少字了，这本书，你可以试着看看，有看不懂的，等周末阿妈回来给你讲。”

　　张越搓了搓手上的炭痕，受宠若惊中带着些无措：“我……我手脏。”

　　“没事，我放书桌上，你洗了手再去看，”说着，方照清转头看了眼目瞪口呆的张茂，“你阿姐要看，你不许抢，她不看的时候，你再看。知道了吗？”

　　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张茂，带着一脸懵逼的傻气，讷讷点头，浑然没有了平日的神气。

　　那天晚上，张家两公婆到底也不好意思再让张越去做饭。

　　张逐安从铝皮罐子里舀出几勺玉米面，想要冲五碗玉米面糊糊对付对付。却又发现，这一天一宿家里都没人，保温瓶里的水早就凉了。

　　方照清只好去隔壁敲门，找田兰香借了一瓶热水回来。好歹是勉强填了填全家人的肚子。

　　一碗玉米糊糊，就是翟文穿越后的第一顿饭。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玉米糊糊是真香。

　　翟文还记得，张越曾跟自己讲过，他们小时候吃的，不论是玉米糊还是白面馒头，亦或者是猪肉鱼肉，都比后来物质丰富了之后买到的香好多。

　　那时候翟文还不信，如今方知妈妈诚不我欺。

　　“妈妈，你说得对，这玉米糊是真香。”翟文侧躺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入睡的张越。

　　机械声适时响起，打断了翟文的思路：【宿主，您今天的表现很不明智。】

　　得，来兴师问罪了。

　　“我知道，没有哪个三岁小孩能说出来这样的话，”翟文心想，“可他们不可能想到我是穿越的，我不会暴露。”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擅自挑起矛盾，改变了人物的行为，如果最终导致了人物命运的脱轨，您有极大可能回不去了。】

　　“我之前曾在网上刷到过一句话，不记得是哪个大家说的，也不记得原话了。大概意思是说，最幸运的父母，就是第一个孩子是女儿，第二个孩子是儿子。

　　因为女儿最贴心，能帮他们做家务，照顾弟弟，将来还能奉养双亲，性价比极高。儿子呢，能帮他们传宗接代，还能光宗耀祖。他们会把家庭里面的所有资源都向着儿子倾斜，将儿子培养成财。”

　　翟文想到这里，表情愈加森冷：“对他们来讲，女儿，只是培养儿子时的耗材而已。”

　　【老一辈的确有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思想。】系统干巴巴地说道。

　　“我记得阿婆是越城人，阿公是茂城人。两个孩子，一个阿越，一个阿茂。他们想要的便已经都有了。剩下一个阿文，是多余的，计划外的，难怪都不上心，难怪我这个小姨这么容易就夭折了。你说，得知幺女夭折，他们心里是难过，还是松口气？”

　　【系统警告！系统警告！检测到您的思想开始走向极端。请您及时调整！请您及时调整！】

　　“你猜，我会不会让他们达成他们的目标？”翟文冷笑一下，转过身，看向房梁，表情却是早已恢复如常，“你放心，我不会害人。我只是想要保护我妈妈而已，我决不允许他们像之前一样压榨我妈妈，就算搭上我这条命，我也在所不惜。”

　　【宿主，您的想法很危险。】

　　“行了，翻来覆去都是那个说辞。咱们说点有用的。你们这个系统，难道只有检测数据和唠叨的功能吗？别的功能有没有？”

　　【本系统只是测试版本，只有监测功能。】

　　翟文一脸失望地翻了个身，合上了眼睛。

　　她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刚一放松精神，便立刻沉入了梦乡，是以并没有能听到那机械声话锋一转——
　　【不过本系统后续会上线系统商店，敬请期待。】

　　第二天早上，翟文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家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两个大的去上班，两个小的去上学。三岁的翟文再一次，被一个人丢在了家里。

　　翟文手脚并用地，从床上滑下来，打算先给自己冲点玉米糊糊当早餐。

　　她径直走向床旁的木柜——
　　她记得，昨晚张逐安把铝皮盒子放那里的。

　　可惜铝皮盒子的位置太高，翟文够不着，她只好又爬回床上，借着床的高度从木柜上将铝皮盒子抱了下来，放在地上。转身又从书桌边找到了田兰香家借来的，比她自己的个头，矮不了多少的保温瓶。

　　她两个小胳膊将保温瓶一抱，动作却是一顿——保温瓶是空的！

　　翟文有些恼火。

　　得，都不想负责任是吧？

　　既然如此，我就亲自来监督你们负责任！

　　翟文放下保温瓶，给自己套上外套——
　　这外套还是从医院穿回来那件，这不没一个大人记得要给她换衣服吗？

　　翟文垫着脚尖，艰难地打开门栓走了出去，迈着小短腿，气势汹汹地直奔家属院前面的牛房。

　　翟文从牛房大门溜进去的时候，差点被里面的臭气熏个跟头。她捏着鼻子，探头探脑地顺着牛栏往里走。

　　相对的两个牛栏里面，全是认认真真吃草的牛。没一头牛注意到她。

　　越城的养殖场，重心放在鱼塘上，牛房的规模并不大，拢共也就十来头牛。她很快走到了牛栏的尽头，直到此时翟文也没有看到一个大人。

　　她站在原地左右看了一下，发现牛栏后面便是一个类似于仓库的地方，堆着喂牛的草料。

　　翟文随意一扫，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一堆黄黄的东西，整个人便被雷劈似的愣在了原地。

　　她不敢相信似的，朝着那片金黄挪过去。只见那是仓库的一角，堆着小山也似的玉米面，黄彤彤的，煞是好看。

　　然而翟文此时却几欲作呕，她想起了昨夜吃的玉米糊糊，该不会就是……她不敢想下去了。

　　“阿文？”身后传来一个惊愕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阿爸！”翟文回身，见张逐安拿着一把大扫帚，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立刻张开双臂，朝张逐安奔过去。

　　张逐安却拧着眉：“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吗？”

　　翟文拿出三岁小孩的素养，嘟哝着小嘴，可怜巴巴地卖惨：“家里没吃的，阿文饿。”

　　“灶房锅里不是给你留了玉米窝头吗？”张逐安说。

　　“啊？”翟文一愣，她还真没先到去灶房看看。

　　“算罢，吃那个吧，阿爸给你冲点。”张逐安朝着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翟文顿时有了个不详的预感，她颤巍巍转头一看，适才张逐安指的方向，果然就是那堆玉米面！那他们昨夜吃的……

　　“那是牛牛吃的。”翟文试探着说。

　　“牛吃得，人就不能吃了？以前你也没少吃。”张逐安有些没好气，这孩子怎么学着挑食了。这玉米面，别人想吃还吃不着呢，要不是他张逐安镇守牛房，他们家也吃不着这一口。

　　翟文心中那微小的希冀彻底破碎，她居然跟牛抢吃的！

　　而且看那玉米面的存放方式，明显就是一点卫生安全都不讲究！天知道除了牛吃以外，还有没有老鼠、苍蝇跟着一起共享。

　　翟文觉得自己三年内都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张逐安一看幺女脸色惨白，那为人父母的责任心，终于是稍微地动了一下。他把扫帚丢在一边，蹲身把翟文抱了起来。

　　等到翟文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张逐安抱到了一个小房间。而张逐安把女儿放在板凳上后，自己便走了出去。

　　翟文好奇地张望了一圈，只见这是一个很小的屋子，窗口放了个很老旧的木桌，木桌上正中有个显微镜。旁边一个铁架子，上面垒放着各种兽用药物。

　　铁架子旁有个比她还高的深蓝色罐子，她认识那罐子，那是液氮灌，里面存着着牛精，是给母牛配种用的。

　　看来这是张逐安的办公室了。

　　翟文正打量着，张逐安走了回来，将一个搪瓷茶盅递给了翟文。

　　“喝吧，喝完自己回家去。”

　　翟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一看，见里面是满满的牛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抱起来咕咚咕咚就开始猛灌。

　　张逐安见女儿这边无事，便继续打扫他的牛房去了

　　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家靠着牛房，也只好靠牛吃饭了。

　　不过还真别说，这牛奶甫一入口，翟文便瞪大了眼睛。

　　这牛奶味儿实在是太香浓了！

　　跟这个一比，翟文在后世买的那些品牌包装奶，简直就像是兑了几茬水的奶味饮料。

　　翟文一口气干了半杯牛奶，这才停下来换了口气，她正满足地舔嘴唇，脑中便听到了一个声音——

　　【系统通知！系统通知！系统商店1.0测试版已经上线。欢迎宿主莅临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