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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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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报告之实验者二号:晋朝李景衔。
他原本以为,他们可以走很远的。李景衔说,他记得从相识、相知到相爱,不,她太聪明,聪明到一辈子也不肯爱他。李景衔红着眼看着面前穿着怪异的所谓研究人员们讽刺地笑出声说:“正如你们所愿。”
回到二十一岁——
李景衔看着面前拧着眉的太傅,往日波澜不惊倒是头一遭生出几分紧张“可是孤写的不对?”
“无,殿下写的很好。”太傅语气不见好转,后斜过头瞥了他一眼,“老臣只是疑惑殿下最近来沈府勤了些——”
话未尽,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殿下、老爷,小厨房送了莲子羹过来。”
太傅话到嘴边咽了下去,“送进来吧。”
李景衔垂眼喝着莲子羹,手指微微蜷缩。指尖的温度比冷冰冰的东宫暖很多,他想,像窃取,警惕的主人似乎察觉了觊觎的野心。
沈晏舒——太傅的女儿,他旧时偶尔去到沈府找太傅时受过她的好处,虽然说是因借着太傅的光。
他早前就蹭过太傅的汤。那时她不知道他也在,婢女踟蹰着端上来的汤只有一碗。太子在前,太傅当然不会失礼地独享,他倒也不好意思喝人家女儿给自己父亲准备的汤。饶是如此,太傅还是带着几分得瑟地谦虚道:“叫殿下见笑了。”只是过一会又上了一碗来,太傅僵着脸转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李景衔佯装低咳一声避开视线,只觉得这位父亲现在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他莫名地想笑。
那天他走出沈府大门脸上还挂着笑意,内侍张远山笑着问:“殿下今天是得了太傅夸赞这般高兴?”他顿时笑得收不住表情,不是,还险些被太傅眼神射杀。不过,汤很好喝。
这好像叫这位沈小姐长了心眼,往后送什么都是成双的。起初他只是笑吟吟逗老师,顶着太傅不善的眼神受了这份细心,可当他一个人回到冰冷的东宫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贪恋指尖那一点温度。
母后开始给他物色太子妃人选,挑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贵女。她并不在意他满不满意,她只想让父皇满意,选一个出身不高不低的女子拘着太子的势力,好让那个忌惮太子的薄情帝王能因着这事多爱重她几分。
画像滚了一地,李景衔躺在床上睁着眼,思绪很乱,他莫名想到了夏日一碗莲子羹,冬日里丫鬟急匆匆送上伞时远远撑着伞的那一身白色狐裘。
其实他们没见过,但感觉不管她是什么模样,都会有优雅端方的书香气质。她很聪明,太傅常夸她,可他没见过,也许有一天会见到。那一天来的很快,也许就在下一个明天。
“还请太子殿下在书房先歇会,太傅应当很快就过来。”管家引着李景衔往里走,走近一抬头倒是一下子结巴了,“小、小姐——”
李景衔诧异地抬头——对面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本伏案画松柏,听见后声响乍一下惊着了,低头放下笔,随手拿起一旁的团扇遮住脸,大方地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倒是李景衔愣住忘了收回视线,缓过神顿感失礼,低咳了一声说了句,“免礼。”
团扇上的花很是娇艳,和方才惊鸿一瞥很相衬。
“这是什么花?”李景衔脱口而出,等话出口看见沈晏舒扇子上边露出的一双诧异的眼时才觉懊恼,似乎太过孟浪。
“回殿下,是海棠。”好在沈晏舒未多想,回答倒也从容大方,到底是被太傅当男儿教养的独女,没有小家子气的忸怩。
见她这般,李景衔松了口气,说了句“海棠好像无香。”
“是,娇而无香,掩其锋芒,减少采摘,留得长久。”沈晏舒的声音不大却稳而坚定。
李景衔原本收着的视线闻言直直地望了过去,倒无旖旎气氛,眼底全然是欣赏的畅快,唇边扬起笑,如寻常男子朝沈晏舒做了个揖。
沈晏舒回礼,抬头时似乎看见了什么一下子有些无措。“见过父亲。”沈晏舒大抵是有些紧张,看着父亲微沉的脸色担忧似的悄悄瞥了一眼李景衔,看见他的一双桃花眼里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时,身形因被抓包而尴尬得略微僵硬。
李景衔回过头去看,“太傅。”
“劳殿下久等,晏舒你先下去吧,我与殿下有事相谈。”太傅声音低沉,听不出是个什么心情,只是李景衔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时,太傅才咳了一声,看着他不说话。
沈晏舒犹豫地半路回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安慰一般地眨了眨眼笑了一下,才跟着抿嘴笑了一下,彻底离开书房。
李景衔自觉理亏,扯出笑,喊了声老师。讨好卖乖,年幼的小太子犯错时的惯用手段,如今及冠了用起来居然还是得心应手。李景衔忍住想唾弃自己的那股羞耻心,状若无事地与太傅对视。
太傅果然心软,冷哼一声便作罢了,聊起近来的局势。
李景衔看着太傅眉宇间的忧心忡忡心中一酸,如今能如太傅一般为他着想的人能得几个。
——“殿下,韬光养晦。”
沈太傅末了一再强调的话,李景衔怎么会不放心上。
韬光养晦,忍字当头。李景衔走出书房抬头看天,眼底一片深沉,心中思绪万千,情绪到了方想叹气,书房门里伸出双手不由分说地塞了他一手书册。“殿下,礼书最是养性,君子修行之必须,愿殿下勤学勤写。”
满腔愁愤顿时噎住,他低头看着满手书,半晌低笑出声。
回到东宫,张远见他这时候心情瞧着不错,急忙上前陪着笑,道:“殿下,皇后娘娘送了些画像过来,叫您无事时瞧上一瞧。”
李景衔往日最不喜如棋子一般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会也不想因着这些事情不快。他接过来瞧了瞧,都是些准备好送女儿入深宫的人家,这里面没有沈家,太傅不想女儿入宫,可他的贪念却愈来愈深。
他幽幽叹了口气,借口躲书房去了,处理地方上来的部分奏折。久了累了,看着烛火发起了呆,后面又拿起笔不知不觉画了一幅画,画完看着看着又拿笔涂掉了画上的人。
“失心疯了,怠政——”他喃喃自语,却又想起那句“掩其锋芒,韬光养晦”,便也不再纠结,吹灭烛火回寝就眠。
画卷墨迹斑斑淹没在深夜,浓墨之下是叛逆的奢望还是几分出于真心的欣赏的贪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