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地球被玩弄股掌中》橙槐

91、误解

　　“来迟了，抱歉。”安厦和蒋兆落座。

　　“哼。”这是孙财主嘴都不愿意张开，用鼻子发出的声音。说实话，或许是他太胖堵住了呼吸道，安厦听着着声音更像是醒鼻子。

　　“今日这么多客人，您忙些也很正常。”这是正常人江先生。

　　安厦没搭理孙老板，朝江先生笑了笑。

　　主人落座，全场都举起了筷子。

　　主桌上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和周围高谈阔论的人群形成了对比。

　　安厦并不在意桌上的气氛，总之，不是他求着人办事。

　　桌上的炙羊肉不错，安厦多夹了几块。

　　见状，江财主说：“安先生喜欢吃羊肉？我手上有些商队，往藏地走，那里的羊肉不错，安先生若是喜欢，我过些日子让人带些羊羔来。”

　　安厦放下筷子：“是吗，江先生还做茶道的生意？蒋兆少年的时候也在茶道上闯过。”

　　蒋兆闻言，和江财主点头笑了笑。

　　江财主显然没想到自己只是给安厦示个好，就得了这么明显的回应。

　　他说日后给安厦送去，送羊不是重点，大家都不差这些羊肉，重点是日后，意味这想要两人日后还有联系，能搭上话，做的上生意。

　　江财主原本想着安厦能接下这么好意，至少给两人留个联系在，以后有事相求了，能借着送羊的名义搭上话就行。没想到安厦直接说蒋兆也在茶马路上闯荡过。

　　这是什么意思，当然是亲近的意思。给搭个台子，两人说一说茶马路上少年时艰苦和传奇，那就不是点头之交了，那至少是酒桌上的朋友了。

　　而且这话里，隐藏的信息不少。坊间都在传，这安厦和蒋兆两人是一对兔儿爷。大家都晓得蒋兆家大业大，但对安厦所知甚少，消息灵通的顶多晓得些安厦的政绩，还有琉璃境的名声。

　　那他是如何发明这琉璃的，又是谁助他营销的，启动资金哪里来，一概不知。所以不少人说，安厦就是蒋兆身边养着的。

　　今天见蒋兆一身逾矩的衣饰，安厦却规矩的很，还长了那么一张脸。有这么一张脸，安厦单单站在那里都要被编出多少桃色韵事，更不用说他和蒋兆本就是被风言风语揣测的。今天，几乎大部分人都坚定了安厦是蒋兆身边的小玩意的想法。

　　而安厦刚才没问过蒋兆的意见，那么自若的就给江财主和蒋兆搭桥，蒋兆也习以为常的样子让这桌人思考起来，这安厦，真是蒋兆身边养的，推到台前来的玩意吗？

　　而安厦乐意给搭台阶，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一来，这江财主原本就是他中意的合作对象。有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人非常会经营。

　　安厦此行找合作对象目的很简单，他明面上和蓝屏合作了，有了移动大片土地的能力。众所周知，大昭的土地，有平原的地方降水少，有降水的地方平原少，实在是资源错配。

　　所以安厦需要的，是一个收的住秘密，懂耕种，更不是特别贪婪的合作伙伴。

　　而江财主，是安厦心仪的人选。泥腿子出身，靠种地赚第一桶金，卖水稻买鸡，卖鸡买猪，卖猪买羊，卖羊买牛，就这么一点点发家的。三十岁，才给家里砌了新砖房。

　　然后生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今年，他七十岁。

　　家中小辈没有傲气，从不欺男霸女，都是兢兢业业工作，可见家风不错。

　　安厦要合作伙伴，本质上不是要一个人和自己分权，而是一个实质上的参股的下属，帮助他管理。

　　所以，这一点上，安厦很喜欢江先生。

　　二来，安厦喜欢聪明人。江先生率先开口问侯的就是他，没有一点犹豫。这就说明，江先生清楚，这号称能吃下半个岭南的大项目的背后主办人就是安厦，而非蒋兆。无伦是他聪明猜出来了，还是靠着消息打探到了，都说明他有能力，安厦喜欢聪明人。

　　所以，安厦当然乐意给他一个台阶了。

　　蒋兆当然也明白安厦这是看好江先生的意思。蒋兆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不是他不会应对这种场合。他陪着安厦唱戏，和江先生也就聊起了在茶马道的经历。

　　“把海参汤先上吧。”蒋兆聊着，吩咐小厮道。

　　“是。”

　　“这海参汤，用小米和母鸡汤熬了粥底。母鸡是喂着中药长大的，又撇了母鸡汤的油，既补也清淡。最后放了蒸好的海参。这样的菜最适合今日这时候，在这一桌子油荤的菜色之前来上一碗，对肠胃好。”蒋兆和江先生道。

　　事实上，惯例来看，这样的粥品都是荤菜上的差不多了才上的，大部分人习惯拿它溜溜缝。但对江先生这样年纪大的人来说，的确是适合先上。

　　蒋兆突然改了上菜的顺序，无外乎就是放出一个信号，江先生和他们相谈甚欢，有合作的意向了。

　　安厦在旁边看着，他鲜少看见蒋兆应酬的样子。

　　蒋兆长他几岁，他和蒋兆重逢后，蒋兆的事业已经稳定，人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抱着安厦热炕头了。安厦琉璃境开业也好，管理庄园也好，创办学堂也好，蒋兆都是一个在旁看着他折腾，时不时给帮助的形象。

　　诚然，这种你随便折腾，我会兜底的形象真的很帅，但看见蒋兆游刃有余在这样觥筹交错的场合商谈，用小小的举动传递大信号，云淡风轻波动全场的情绪，安厦觉得简直是帅的不行。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蒋兆，像是来到了几年前，蒋兆羽翼未丰的时候。

　　蒋兆感受到了安厦的目光，转头朝他笑了一下。安厦挑挑眉，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但刚刚蒋兆喊人改菜品顺序的动静不小，此刻全场的目光都聚在这里。

　　这些不在主桌的人自然看不见安厦刚刚是怎么给江财主和蒋兆搭台阶的，之看见两人短暂的调情，心里愈发坚定了安厦只是个玩意的想法。

　　是以，后半场大家吃的差不多了，都起身活络起来，相互敬酒。蒋兆面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而安厦面前，除了敬了蒋兆顺手敬他的，竟然只有寥寥几个是冲着他来的，还张口就是凑到他耳边请他帮着和蒋兆牵线。话里话外就是这反正是蒋兆的产业，赚多少都和安厦没关系，还不如给他搭个桥，赚点钱。

　　安厦对这种没眼色的蠢货自然是半句不愿意多说，直接让人滚蛋。

　　来人挨了骂，自然想骂安厦。但看蒋兆就坐在旁边，神色自若，半点不怪安厦的样子，也只能忍气吞声走了。

　　安厦看着不是好相与的，火气这么大，这里的老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都不想大庭广众下被个小情儿骂，也歇了通过安厦搭桥的心思。

　　安厦乐的自在，看蒋兆一个人集火。但心里，安厦已经给这一群蠢的都画上了叉号，并在心里感叹自己这用来筛蠢货的招真好用。

　　但竟然还是有个人来和安厦敬酒。“安先生，我敬您一杯。”

　　来人说话似乎有些结巴，为了避免丢脸，每一个字都咬的用力，还要用舌头死死抵住想要结巴着发音的舌头。安厦看了都怕他咬到自己。

　　“怎么想起来敬我？”

　　“我想和您做生意。”他一字一顿道。

　　“他们可都是去敬蒋兆的，觉得蒋兆才是老板呢。你不觉得？”

　　“我读过您的作品，在私塾的时候。我知道，您不是，不是…”少年涨红了脸。

　　“读过？你喜欢哪一篇？”安厦状似无意问。

　　口吃，真诚，欣赏，不怪安厦多想，这实在是显得又些刻意了。

　　“喜欢…”少年摇摇头，“都喜欢，想法，都是一篇。”

　　少年想说长句子，但到嘴边就断断续续不成样子。

　　但安厦还是懂了，他的意思是，每一篇都是一样的核心思想，所以每一篇都是同一篇，只是不一样的遣词造句，不一样的侧重点。

　　安厦的文章，核心只有一个事情，未来。安厦从不觉得自己能开天辟地，只是孜孜不倦，描述那个未来。

　　“行了，我明白了。”安厦笑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和少年的对碰了一下。“知道我做什么项目吗？”

　　“不知道。”少年连连摇头。

　　他是这酒桌上不起眼的一个。论资排辈，他坐在第二十七桌，差点就进不来今晚的宴会。三个月前，他当家的父亲死了。他父亲为人仗义，经常接钱给各路朋友，这些帐，他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数字，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借了多少。

　　父亲仗义，从不要求对方写借条。父亲突然离世，这百万的账目，全都成了虚妄。

　　父亲生前的好友们，几乎没人承认。

　　他着急，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这样结巴的状态了。

　　如今，家中靠着碎银子过活，眼看就要到了变卖家财的地步。

　　他没有银子，甚至连知道安厦来岭南的消息都是偶然在上门讨债的时候听见的。

　　他原本不在明目上。排在第二十七桌，那是他父亲在时的水平，现在的他其实是进不来的。

　　他用了身上最后一点银子，请人给自己加了进来。

　　他走投无路，只能赌，赌在私塾里被惊艳的时光里，那文章的作者，如他的文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