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当反贼怎么了》过山月

17、只身入江南

　　第十七章只身入江南
　　“林大人可曾听闻了？昨夜工部尚书连夜被召进御书房，直到现在也没回来呢！”
　　“能没听说吗？像是触怒皇上了，此等谄媚逢迎之人也有今天！哼！”
　　“非也非也——并非触怒皇上，而是他与户部侍郎之间的龃龉闹到了皇上面前，这才被拘禁宫中一夜。”说话的人又凑近去低声说，“估计今日上朝就是要提及此事了。”

　　晨光熹微，照耀在宫殿的红墙绿瓦上。朝臣皆着各自服制的官服三两成对走在宫道上，和相熟的同僚靠近私语，细听之下，似乎都在议论工部尚书昨夜被皇帝身边的杨大监带领御林军押入宫禁之事。

　　众人纷纷疑惑，这工部尚书陈忠和户部侍郎江岸之间到底又有了怎样的过节？虽然两人政见不合，在朝堂之上日日掐架，但总不至于在深夜大闹御书房吧？

　　梁卓默不作声地缀在官员队伍之后，他心中暗暗冷笑，哼！可算抓到陈忠把柄了，这次还闹到了皇上面前，落在了主上手里，他陈忠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又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队伍前面的江岸。只见江岸他身体僵直、步履极快，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要把众人都甩在身后似的。梁卓又在心中叹了口气，想到：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那江家小姐虽被贼人掳走，但好歹是被主上找回来了。贞洁不贞洁的，哪里比得上命重要！只盼她能想开些，也好宽慰她父母爱子之心。

　　他遵从主上的命令，一直守在江家，眼见着江夫人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又哭又笑，竟是晕过去好几次，还好身体并无大碍。江大人则是沉默不言，只说了一句，要让这些朝廷鹰犬付出应有的代价。

　　金銮殿上，众臣乌泱泱站了一片。个个儿都伸长了脖子，想瞅两眼陈忠的狼狈样儿。

　　陈忠全身被五花大绑站在正殿一旁，还是前一天的衣着打扮，紫衣染尘、神情委顿。他在皇宫中被拘禁了一夜，直到现在也水米未进。

　　皇帝开口了， “众爱卿，今日早朝暂且不论政事，先为我们的股肱之臣处理一桩官司。”
　　“五月廿八当日，户部侍郎江岸嫡女江瑶被贼人掳走，昨日才被找回。而有人找到江瑶后送回侍郎府，同时指认了工部尚书陈忠为唆使府中下人掳走江瑶柱的幕后黑手。但陈忠仍有不服，请求今日早朝与江岸当庭对质。”
　　殿下有朝臣开口，“这找到江小姐的人又在何处啊？”
　　“来啊，请证人！”皇帝大声一挥。
　　“宣重云觐见——”

　　重云这名字一出，朝中一些近几年才经提拔的官员都不以为意，估摸着应该是个不起眼的白丁。可是那几个知晓重云身世的朝中老臣却脸色骤变，纷纷回首瞩目，心道这重家重云怎么跟江岸扯上了关系？目光一扫，只见一个身量修长，面容姣好的少女进殿。

　　重云今日没有拄拐，单靠自己的伤腿走路，她步伐有些别扭，左右朝臣都瞩目于她的伤腿，但不见重云有半点焦躁不安之色，只闲庭信步走到金銮殿正前方，一展衣袖，给皇帝行了一礼。

　　“草民重云，参见皇上。”

　　皇帝懒懒一抬手，重云就势起身，谢过皇上，“近日来江南水患频发，贻害千里，甚至波及到了京城。草民生活拮据，这段时间一直靠江小姐主持的粥铺救济才得以饱腹，而前日却惊闻江小姐被贼人掳走的消息，不由心急如焚，故而动身四处寻找。所幸找到了江小姐遗失在被歹徒掳走的案发现场的珠花。”

　　朝臣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却猜不透这珠花又和重云找回江小姐有何联系。

　　重云取出一个密封严实的四方盒子，一抽木板，中间赫然躺着一朵珠花，正是京城女子时兴的款式。

　　“诸君久居庙堂，可能不知岭南有一种毒物，名为蛇缠藤。只要吸入一滴，就能令人瞬间失去意识，而歹徒就是用了它才能在闹市轻而易举掳走了江小姐，并且在现场不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没有人找到现场这朵遗失的珠花，那这人的算盘也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了。”

　　“我父兄尚在时，曾带我一同去岭南平叛。我也因此熟知岭南的一些毒草毒虫，这蛇缠藤的作用就是在那时知晓的。更巧的是，这蛇缠藤的来历已经被我查明，就来自于西坊。那贩卖蛇缠藤的商人也被我抓来当作人证。诸位大人，可还有疑惑吗？”

　　重云说完，朝着陈忠的方向微微一笑，眼中含着一丝胜券在握。

　　而堂下的大臣早已炸开了锅，他们素知工部尚书陈忠贪赃枉法，但是行事一直滴水不露，又有皇上当他的后盾，他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遑论有些佞臣还特意备了金银财宝前去投靠，可没想到陈忠一贯伪善的面皮这次竟然被人用一朵珠花给捅了个对穿。

　　一时间各人面色都精彩纷呈。

　　有些被陈忠使过绊子的人在心中暗暗叫好，恨不得自己亲自上手，替侍卫把陈忠身上的绳结再紧上一紧，最好能亲自把他押进牢里。

　　而陈忠的心腹工部侍郎——卫连，却脸色阴沉如水，与陈忠对视一刹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重云。

　　只见卫连眼珠子一转，手持笏板，前跨一步，“皇上请听我一眼，区区一朵珠花和蛇缠藤并不能全然给陈大人定罪。陈大人一直以来一心为了皇上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们工部诸人全部有目共睹。难道我们听信这女子的信口雌黄，随便就给陈大人扣下这样的罪名吗？”

　　陈忠一派的大臣眼见出头鸟已经出林了，赶忙排阵而上，纷纷附和，“是啊是啊，陈大人乃是我朝股肱之臣，那江小姐到底是无虞的，那这刑罚何必给陈大人判得那么重呢？”

　　皇上不置可否，轻轻晃晃手，“似乎有些人不满啊”，转脸又问重云，“你可有何要说的？”

　　重云的唇抿成一条线，心中邪火四处滋生。

　　江小姐身体无虞？真是笑话！被人掳了去，好一番糟蹋，贼子早不知何处去了！现下好不容易归家，陈侍郎和夫人死死捂着女儿被凌辱的消息，不愿女儿因此被非议。
　　要知道，这个年头，流言蜚语可以逼死一个人。街头巷尾的人茶余饭后嗑着瓜子皮，闲聊着受害者的伤痛，随随便便就磕碎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纵使江小姐安好无事，陈大人依旧难逃其罪！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一个尚书？”

　　皇帝皱了皱眉，堂下的卫连不愧是陈忠的头号心腹，立马察觉到了皇帝轻微的不悦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迅速出列，指着重云的鼻子边骂，“不过一介罪臣之女，离庶民都差得远，有何资格指认陈大人！陈大人忠心为国，朝中看大人不满的大有人在，焉知不是旁人指使你栽赃大人。根本没有人能真正证明你指认大人所犯的罪行，那所谓的证人，哼哼，恐怕就是有人特意收买的！”

　　重云只是眸色沉沉地盯着在一旁叫嚣的卫连，只觉得，真是一条好狗。
　　可惜，会叫的狗，咬人疼不到哪里去。

　　皇帝浑浊的眼睛放出欣喜的光芒，打算就此免去陈忠的罪行，正要开口，“那就免去……”
　　“皇上且慢，重云愿为指认陈大人立下军令状！”

　　皇帝一眯眼，“重云，你这是何意？”

　　重云上前几步，一幅大义凛然的模样，“江南水患日渐严重，京城已经被波及半月，眼见流民流窜，已经给京城治安造成了很大问题。江小姐被掳也是因此事而生，所以我愿意以身入局，为皇上前往江南平乱。人断不会为随时可破的谎言堵上性命。若我功成，那就证明我所言非虚，陈大人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若我失败，愿赔命给陈大人！”

　　陈忠浑身一震，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罪臣之女，可偏偏，皇帝是会答应她这个无稽的请求的。

　　皇上人入中年，早已没有了雄心壮志，一心只想着美人相伴饮酒享乐。他榨干这个王朝所有的血汗，酿为杯中即将饮下的烈酒。即便江南横尸千里，北疆派兵来犯，只要大火没有烧到皇座前，他都充耳不闻。

　　重云立下军令状，前去江南平叛。如果死在江南，皇帝只会觉得她是平息民间怒火的一杯水，不管有用与否。死了是她的好归宿，活着也未尝没有用。

　　皇上幽幽一笑，带着诡异的喜悦，“重云都说到这份上了，寡人自无不允，你就安心去江南吧。”
　　“重云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