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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但见驸马来 ...

  •   第二章但见驸马来
      翌日清晨,张娘子同往常一样早早起身,在院子里开始浆洗主仆三人的衣物,发出有节奏的捣衣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显出一分宁静来。

      没过多久,张娘子动作麻利地把浆洗干净的衣物一同晒在院子里,又转身去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起来。不多时就捧了一张托盘,盛着一碗热气腾腾地阳春面拐进重云的主居。

      张娘子带着笑意唤了一声小姐,得了应答后便推门进了。

      重云坐在书案前,正提笔写着什么。张娘子也看不懂,只管把托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等小姐书写完毕了再用。

      “小姐呀,这才卯时刚过,您合该再休憩一会儿啊。”张娘子看着小姐又这么早起不由得皱起眉头,生怕她耗损精力太过,伤了身子。

      重云依旧低头运笔不停,写至最后一字,才出言道,“我知道的。”又把案上宣纸折了几折,放进信封里,抬头递给张娘子说,“张娘子,你把这张拜帖送到公主府,就说重云想到办法为公主招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了。”

      张娘子恭敬地接过信封,“是,小姐,奴婢定会妥帖办好的。”

      重云点点头,盯着张娘子手上紧紧攥着的信封,“还好陈氏皇族还有这么个公主。陈明珠纵然无辜,可是她享三百食邑,受万民俸禄,即便为皇族死上千百回,也与人无尤。何况只是失去婚姻的资格,又有什么可惜?”

      张娘子听着重云的话,却沉沉说道,“小姐为救她伤了腿,失去重掌重甲军的权利,还仅仅只是向她讨回了这些,算不了什么!”

      重云右手慢慢覆上左手食指的一枚红玉扳指,眯着眼注视着它,轻轻转动起来,“重甲军,只是假意归顺皇族。我一朝得势,便揭竿而起,重召重甲军,颠覆陈氏皇族,不过顷刻而已。如今,陈明珠,是撕开陈氏皇族的最后一道口子。”

      张娘子欣喜地行了一礼,“小姐运筹帷幄,奴婢愿意为小姐肝脑涂地,这就把拜帖送去。”

      重云微微颔首,算是准允了。

      这边重云的城外小巷依旧安安静静,那边公主府倒是叽叽喳喳地热闹起来了。

      “哎呀这个步摇不是纯金的,还不赶紧撤了,给本公主换前几日父皇赐我的五凤朝阳桂珠步摇来。”

      “对对,这个金玲东珠耳铛最好,和本公主的名字相映成趣,妙得很哪!”

      陈氏王族这个千娇万宠的公主在金银堆里不断地挑挑拣拣,一旁立着一个面容严肃仪态庄严的老妇人。

      这老妇人正是皇后看公主已经及笄,却仍天真不知世事,所以拨给她的一个教养嬷嬷,盼嬷嬷能好生教导她些礼仪,再不济,看顾着些公主也是好的。

      杨嬷嬷可是从前朝宫里留下来的老人了,也是经过大风大浪吹打的,眼界境界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皇后自己出身低,最怕别人觉得自己教养出的公主也是一派相承的小家子气,但是也知道自己的于教养一道实在不精通,就把大半希望都寄托在杨嬷嬷身上。

      杨嬷嬷备受后宫诸人的尊崇,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一般的嫔妃,见了她无不礼让三分,心中多少也是有些自鸣得意的。经了皇后的再三请求,也是将教养公主视为己任。

      杨嬷嬷今日见前将军府的遗孤重小姐送进一封拜帖,就觉得有些不对,可公主死死捂着拜帖不给任何人看,她也无从下手。眼见着公主欢天喜地地梳妆打扮上了,一旁的侍女端着摆放着金银首饰的托盘,流水似的进来又出去,心中觉得公主身上实在有些骄奢淫逸之风,有些不快。

      “嬷嬷我多嘴一句,公主,您今日不过要接见一个前将军府的遗孤,如此实在有些铺张了。皇帝见了也会不悦的。”

      公主头也不抬,两只手握着好几样首饰比比划划,继续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这些金银首饰就是父皇送给本公主的,父皇说明珠公主是天底下最高贵的明珠,如果我不戴金银的话,那才是浪费呢。”

      杨嬷嬷听言脸色一青,非常不悦。旁边的侍女面面相觑,也不安了起来。

      这会儿公主寝房外传来一声通报,“重姑娘到——”

      公主立马把埋在金银堆里的高贵头颅拔了出来,大叫一声,“重云你快进来!”

      这时一个穿着素色衣裙的姑娘进来了。

      她行走之间如清风拂柳,静花照水,像云一样轻飘飘来到众人面前,轻轻行了一礼,“小女见过公主。”

      杨嬷嬷不是第一次见这个所谓的将军府遗孤,却仍然为她这股浑然天成的端庄气派所震慑到了。旁人费尽心机从杨嬷嬷这里学到一半仪态便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出师见人,却不知那种刻意的姿态比不上天然的知礼。

      陈明珠赶紧拉起重云的衣袖,把她拉到铜镜前一起坐下,“重云你快看这今日的装扮,你说本公主见驸马那天就这样装扮如何?”

      重云轻笑,“公主像明珠一般,即便不装扮,也是光彩照人,无论谁见了公主,想必连心悦你都来不及呢。”

      这句话可是说到了公主心坎里,她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皇帝在她刚出生时就给她赐了明珠公主的封号,正寓意她是陈氏王朝的璀璨明珠,天底下什么好东西都被争着抢着送到她跟前来。陈明珠越想越得意,忍不住昂起头来娇笑道,“还是重云你会说话呀,这些奴婢说话可是不这么中听!”

      重云依旧笑容不改,陈明珠起身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房内就只留本公主和重云二人。”

      排成一溜儿的侍女如蒙大赦,忙不迭捧着托盘如潮水般退去了。倒是杨嬷嬷脸色微变,不怎么愿意让公主和重云独处一室,但碍于公主命令,也只能无奈退下了。

      陈明珠眼见着房间里只剩自己和重云了,双手立刻紧紧攥住重云的胳膊,“我已经看了重云你给我出的主意了,本公主觉得非常好。只是那日的郎君真的会来参加驸马的遴选呢?他知道我其实是公主吗?”

      陈明珠性骄奢,爱繁华,经常化了男装跑到京城四处去游玩。那日恰好重云应陈明珠之邀前去公主府,又被陈明珠软磨硬泡带去了长安酒楼听折子戏。

      重云也是那日把找到的越良送到了陈明珠面前。

      那日,陈明珠化男装出行,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名为夏红的贴身侍女,没有任何亲卫跟随。她走进酒楼,一如往常地摆出自己那副公主架子,自顾自就走到二楼去,颐指气使地对酒楼老板说,“给我开一个你们酒楼最好的雅间。”

      长安酒楼头天开业,雅间早早就被些达官贵人预定出去了,眼下却没有多余的房间,符合这位蛮不讲理的客人的要求的。酒楼老板很是为难了一会儿,这个客人看起来也是非富即贵,不是好相与的,实在有些难办。

      这时楼下突然闹哄哄一片,不多时好几个大汉上了二楼,四处打砸,甚至还推搡客人,嘴里叫嚷着,“你们酒楼的菜色都是抄袭我们三福居的,还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开店!今天就给你们新店一点颜色看看!”说罢几个大汉互相对了个眼色,就向二楼各个角落四散出去继续打砸桌椅。

      安坐在雅间的客人早早闻声跑出来了,生怕伤到自己,二楼霎时间更显混乱不堪。原本站在二楼中央位置的陈明珠被拥挤的人群慢慢挤到边缘去,跟在她旁边的夏红也是无法,只能干着急。

      这时一个大汉举起一尊瓷瓶往地上狠狠砸了下去,瓷瓶立时碎成好几片,更有一枚大碎片飞了出去。

      “公主!小心!”重云眼见瓷瓶碎片朝着陈明珠飞射过去,大声疾呼。

      “啊——”陈明珠惊恐大叫出声,也顾不得自己的公主尊荣了,竟是慌得连连后退几步,身体最后抵在了二楼的栏杆上。

      贴身侍女夏红见着危急情状,倒有护主之心,可能也知道万一公主出了什么岔子,自己逃不了一死,飞快地朝陈明珠扑了过去,准备帮她挡下 这瓷瓶碎片。重云勾唇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拐杖伸了出去,轻轻绊了一下夏红的脚。夏红被绊了一个跟头,狠狠向前一扑。夏红这一扑自己倒没什么要紧,只是竟然把公主撞飞了出去。

      夏红看见自己干了什么好事,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凉了。

      公主跌落栏杆,心中已经惊恐得忘记了尖叫,脑海里空空荡荡的。

      这时恰好一个白衣男子从长安酒楼下打马经过,听到上方酒楼不住喧嚣,疑惑地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蓝色衣衫的人影从二楼落下。情势危急,不容分说,男子脸色一变,立刻运起轻功,飞身上前去接。

      陈明珠只感觉自己突然落入一个有着清淡竹香的怀抱里,她抬眼看到一张面若好女的精致面庞,一时间看痴了,忘记自己身处的危险境地。直到白衣男子抱着她轻轻落地,这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

      陈明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丢了魂,腿脚发软,甚至没办法从男子的怀抱里站直身子。

      这边夏红看着自己原本想为公主挡伤,却硬生生把公主撞飞了出去,心里已经想好了自己一万种死法了,只盼不要祸及家人就好。结果公主竟然蒙人搭救,得以安全落地,自己也许能捡回一条贱命,便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到陈明珠面前去。

      重云也紧随其后,跟着慌里慌张的夏红走下楼去。

      夏红看着公主好端端的,好不容易放心一点,一转眼就看到公主被抱在一个白衣男子怀里,立刻亡魂大冒,赶紧跑上前去搀扶公主起来。

      “明珠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太惊险了,好在有这位公子出手相助。”重云拄着拐杖加快脚步走到陈明珠和白衣男子身边,向白衣男子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出手,今日明珠承蒙公子搭救,感激不尽。公子有一派侠义之风,小女子可能知晓公子的名字?日后也好报答。”

      陈明珠被夏红搀扶着,羞答答抬眼瞄了白衣男子一眼。

      白衣男子理了理衣衫,抱拳行礼道,“承蒙不弃,小生名唤越良。在下襄助姑娘,只是常人所为,算不上侠义,只盼姑娘平安无事罢了。”

      陈明珠低呼一声,“你看出来我是姑娘了?”

      越良轻轻一笑,一派月朗风清之气,“姑娘面容娇美,即便扮作男装,也是难掩天姿国色。”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仿佛毫不在意刚才发生了什么。

      陈明珠怔怔看着越良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得只剩一片怅惘,竟是从出生以来从未体会到这种感觉。

      天色也不早了,原本出宫玩耍的陈明珠也没了心情,被重云和侍女夏红劝着回了皇宫。只是在马车上,重云注意到陈明珠依旧一脸期期艾艾的神色,任谁看了都明白这时少女的娇羞情态。

      一旁的夏红脸色青白,只觉得今天出宫走这一遭已经算是减寿十年了,好在公主的心思早就不在她身上,自然免了夏红服侍不力的罪名。夏红就祈祷了一路不要再出什么乱子,安安稳稳回宫中消停一阵子才是正理。

      重云若是知道夏红心中的小九九,估计就要说你的算盘可要落空了。因为越良一朝出现在公主面前,那么她布的局可就难以阻止了。

      公主从小被众星捧月,从未有人对她视若不见,被越良英雄救美之后却被冷待,这种求而不得的感觉会让越良会如同一根刺一样扎进公主心里。此后任旁人才华横溢还是柔情似水,任皇帝威逼还是利诱,从此陈明珠的眼睛里再也不会看见其他公侯世家的男儿郎了。

      重云幽幽地看着仍然沉浸在今日情景的陈明珠,再次转动起左手食指上的红扳指来。

      十八年来,陈明珠的优渥人生,即将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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