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还是死了》度白衣

11、终章

　　黄金来，鬼市开。
　　凌晨，万籁俱寂。漆黑腥臊的海边，一圈能容纳一人的墨蓝色光圈缓缓亮起，穿着黑色斗篷的鬼魅身影进入其中。
　　一步，叫卖声不绝于耳；侧目，美艳的娘子倚门卖俏；回头，熙熙攘攘的人群换了一批面貌。
　　面具下江寒枝的眼睛映出暗红的幽光，以及鬼市中灯红鬼火的繁华景象。江寒枝走走停停，寻找着什么。侧耳倾听，从嘈杂的街市中分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吟唱。杂乱的声音不见了，只闻琴弦拨动、人声渺远，璀璨的文明被黑暗掩埋，旧人一个个死去直至灵魂消散。
　　人潮离去，光线顷刻黯淡，江寒枝进入鬼市的另一空间。鬼火阴阴，提亮了通往圣殿的台阶。
　　“如何救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说：“天机灵石护其身，幽篁之钟唤其神，红尘千叶锁其骨，木灵之魄补其魂。”
　　石阶尽头，圣殿若明若暗，江寒枝稍缓撑持着不稳的脚步，空荡的殿内回荡着清润和嘲哳的对话声。
　　大门微敞，门里的人似乎被惊动，鬼火闪烁，大门洞开，只见一人负手而立，着眼于那不速之客。
　　脚步沉重，面具揭下，江寒枝：“恒逸师伯，别来无恙。”
　　恒逸看向来人，不疾不徐地坐下，出言：“你既已然出来，想必是夕辞所救，今如何来此，有什么目的？”方才的话他听到多少？
　　江寒枝拢拢身上潮重的墨色斗篷，“我来是想与你谈一场交易。”说着便自顾自坐下。
　　恒逸审视江寒枝，他风尘仆仆，及掩盖在风沙下不算浓烈的血腥味。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恒逸押压下身份。
　　“当然有。难道师伯不想解开你的灵魂烙印，这普天之下，可只有我能告诉你魔界灵魂印记的解法。”江寒枝不疾不徐，浓黑的环境藏住了他眼底的深切地欲念。
　　“你和魔界有什么联系！”质问，狠厉的目光直射，想要穿透江寒枝的伪装。
　　“没有，有我就不会来找你。”江寒枝无奈摆手，神情轻蔑。
　　“檀宗的木灵凝魄也是你吗？你究竟想干什么？”恒逸岔开话题，给予自己一些思考时间，手指微蜷，太迫切。
　　“给你考虑时间。木灵凝魄是我，但不要多想，于你是场交易，于他们也是。”江寒枝表现得耐心十足。
　　“你无凭无据，教我如何相信你说的。”百年来，他无数次尝试解开灵魂烙印却从未成功。
　　“这就是我们谈到的，我要‘天机灵石’，这东西魔界撑破天在这不人之界开了个口子，留着也没什么用，只要你把它给我，你就能解开印记，摆脱魔界束缚，这买卖对你对我都百利而无一害，何不试试？”蛊惑的语气,无人能抵抗内心的贪欲。
　　恒逸沉默了，这就是他的答案，同意。
　　临走时，恒逸看着江寒枝的背影，忍不住发问：“你要‘天机灵石’有何用？”
　　江寒枝没有回答，走了。
　　恒逸尚有问题未问出口，夕辞可好？
　　***
　　夜色浓郁，庭院中墨色人影跌跌撞撞。
　　江寒枝倒在床边，血液再次把衣衫洇湿。一昼夜，江寒枝昏睡，未曾见到周夕辞翕动的唇与竭力向他靠近的手。
　　房内，木盘上瓶瓶罐罐的药物，江寒枝撕扯下血肉粘连的衣物，后背上一道狰狞的裂口，深可见骨。拿起药瓶的手不由停顿，等疼痛过去，江寒枝才放声呼吸，撒药的手臂牵扯伤口，连呼吸都在颤抖。
　　安详的午后，庭院池边，周夕辞躺在躺椅上，仿佛在慵懒地午睡。
　　江寒枝坐在一边，静静地看了周夕辞很久、很久，藏匿多年的话不由涌现。
　　“先生，不知你究竟如何看待我。灵山十年，凌乱的、血腥的记忆总会模糊出现，但我们来自五百年后，这一点无比清晰。深知平静不会长久，不曾想竟来的那样快。在青山湖秘境，我无意惹怒铃木杉的守护灵兽，一时缠斗，绳子便断了，我发了狂，压抑多年的煞气爆发，曾经的记忆瞬间复苏，也许是害怕或者仅仅是胆小，我无法面对你，我深爱的人。
　　掠夺生机不是我的本意，但我控制不了。秘境里的天道碎片想杀了我，无奈力量太弱，便创造了一个幻境，我沉溺其中。十年来浑浑噩噩，你突然出现是知晓我们的身世吗。怜悯，愧疚，恨，总归不是爱，毕竟我杀了那么多人。人的情太复杂，你以命换命，不值当！”江寒枝轻抚周夕辞的眉眼。
　　天气渐凉，周夕辞仍旧池边闲卧，江寒枝上前为周夕辞盖上毯子。
　　石桌上一个精致的木盒，江寒枝手指轻轻拨开木盒，灵气缭绕，不大不小的五彩灵石摆在其中，拿起来放在眼前，“天机灵石。”
　　“先生，你睡很久了，很快就可以醒来。”江寒枝嘴边洋溢着笑，有些执念。
　　天机石妥善收好，江寒枝牵起周夕辞的手，把掠夺来的生机渡给他，看着溢散出去的灵气，江寒枝紧紧握住周夕辞的手，渡的更多。
　　周夕辞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江寒枝隐隐有些急躁，冷静下来，对周夕辞说,又像安慰自己：“墨玉龙牌没用了，我用它换了檀宗的木灵凝魄，先生，上次红莲千叶我也从蛮荒之地取回了，加上天机石，幽篁钟，快了。”
　　池中荷花花瓣枯萎脱落，飘在水面上。
　　***
　　他们命格相通，江寒枝以心血为引，为周夕辞引魂，塑魂。
　　坪树坡、壁崖下、树魂旁。
　　天机灵石、幽篁之钟、红莲千叶归于三角，木灵凝魄居中，为眼。
　　崖壁四周的血符闪烁，被巨大的法阵牵动。
　　周夕辞躺在树下，双手交叠，随着江寒枝灵气鼓动，三方发出刺目强光又霎时隐没，灵石修补周夕辞残破的身躯，钟声唤醒周夕辞残缺的灵魂，红莲千叶化作锁链束缚飘散的灵魂。最后，江寒枝脸色苍白，冷汗淋漓，榨干体内所有灵力，木灵凝魄浮起，丝丝缕缕纺织出周夕辞另半张脸，半边身躯。
　　昏夜、白昼、昏夜。
　　法阵中央，灵魂金光愈盛，那灵魂叹息，目光倾注在江寒枝身上。
　　“你认为你做错了吗？”似乎只是单纯的发问。
　　“你是谁？”周夕辞问。
　　“我只是一道规则，回答我的问题。”它没有任何恶意。
　　“也许吧，我不清楚。”江寒枝已经精疲力竭，但他神色中露出的渴望愈加强盛。也许是愧疚和怜惜，周夕辞心中不忍。
　　风停止运动，时间静止。
　　周南之地青吟街巷
　　周夕辞坐在窗边，再次着眼于囚笼中的江寒枝。
　　周夕辞跟在车后，双目对视，那双空洞的眼眸闪错开，一张稚嫩的脸上布满绝望。
　　“行刑。”
　　令牌声落地，周夕辞愣神儿，下意识掷出石子，手中却什么都没有。
　　“你没有做错。”虚空中的眼睛平静地窥觑错误结局。
　　刽子手中的刀刃行刑无数，红尘冤孽尽数砍下，砍断了江寒枝一半的脖颈，也砍断了捆绑舍利的绳头，刀刃卡在肉里，未进半寸。
　　天空幽冥，不知哪里的鬼魂从地上、墙上、身体上冒出来，江寒枝被紫黑煞气缠绕，只听咔嚓一声，刽子手的头被扭断，没有瞑目的眼睛倒在地上，对上江寒枝猩红的双眼。
　　人群尖叫，还未来得及逃跑，有的头断了、有的四肢扭转、有的从头至脚被分裂成小块碎在地上……
　　江寒枝后颈骨肉重新长好，猩红的血目睥睨这场屠杀，好像得到了他的准许。
　　一场噩梦，江寒枝赤脚走过人潮，他不解、恐惧，深黑的瞳孔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逃跑，一个街道到另一个街道。
　　周夕辞跟在他身后，他看不到他，他也在问：“为什么会这样？”
　　灵魂一阵轻松，周夕辞注视着崩溃无措的江寒枝，他的恐惧不亚于方才。
　　“不要，不要。”江寒枝乞求着，周夕辞的灵魂消散。
　　“放过自己。”周夕辞神情悲悯地说着，可身为人江寒枝无法听见灵魂的低语。
　　“不要。”泪水一串串滴落，金色灵魂彻底消散，疲惫的心仿佛被撕裂。
　　江寒枝怔住，脑子一片空白。
　　他呆了许久，拿起一柄刀刺进自己心口，身体倒在周夕辞旁边，微笑着。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