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未落》白南木

3、貌合

　　＊
　　“刘德明那边催得有点紧。” 林异压着声音说。
　　林唤语气淡然，“他不是想要北城的那块儿地吗，给他。” 他低头翻着手机，给江放回消息。
　　江家不喜刘家，将送的礼都拒了的事在圈内传开了，大多数人都怕触了那位的眉头，都不和刘家合作了。
　　林异了然应下，“这次还真是多亏了江少，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又想到江少和他哥之间微妙的关系，熄了声。
　　“嗯。”他回着江放的消息，连他说了啥都没听清胡乱应着。
　　林异瞧见他要走连忙道，“大少说让你有空回回家。” 说起来还蛮尴尬的，这本是两位哥哥的家里事，却让他来传消息。 但这二位都没觉得有什么的。
　　“和大哥说我近段时间就不回了。还有让他多盯着点儿「天睿」 。”

　　＊
　　日光斜照，人影斜长，漫步街头，时间漫长悠悠。
　　江放过来还要些时候，林唤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 暖冬里，暖阳下，慵懒的灵魂四处游荡，无所依，无所归。
　　途经花店，香气四散。 林唤买了束花，他细细选了许久，最后买了洋桔梗。其实他到觉得玉兰和他更像，但想来花店应是没有的。

　　＊
　　江放看着他抱着花从远处走来，明艳的很。
　　他没去接他手里的话，倒是十分绅士的替林唤开了门。

　　阳光透过车窗变得分外柔和，碎金掺染着三两斑驳打在身上，柔和了五官，虚化了神色，长发披散，林唤微拢着。
　　江放凑过去亲他，穿过花香，日光之下一个漫长的吻。
　　并不激烈，厮守缠绵，气息交换着相互索取。
　　林唤还抱着花，江放压着他，动弹不得，也使不上劲儿。
　　他扬起头，舌尖舔过江放的唇瓣，是试探也是勾引。
　　江放轻推开他，两人分开，唇齿间银丝滟滟，绵绵不绝。

　　将断之际，他又接上这个吻，舌头掠夺式的探入，这次是江放主动的。 林唤伸手摩挲着他的后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吻的有点凶，鼻息间的空气被压缩夺取，热浪翻滚。
　　江放有点脱力，撑着他借着力才稳住身形。五指不自觉的攀上了他的长发，发丝乌黑泛着凉，指节分明，紧握着不自觉得蜷缩。
　　十指相扣，抵至车窗，光景匆匆而过，沉沦爱意上涌。

　　浪潮翻涌，乱了衣衫，花萼四落。
　　“怎么想起买花了？”江放曲手逗弄着花瓣。 现在还不是它开花的季节，温室栽培的花，娇气的很。
　　“看着它就想到了你。”
　　“想送你一束花，不过想来送你花的人应有许多，不缺我这一束的。” 说着他还自嘲的笑了笑。
　　“缺的。” 因为那些都不是你送的。
　　看着江放明亮又专注的眸，林唤笑了。

　　等待间，思念欲浓，途径花店，洋桔梗的花香像极了那个夏日。

　　＊
　　“北城的地今天开工了。” 江放手指微曲，叩着桌面。
　　“这么急？”他挑起眉。 前些日子才传出消息，说是林刘两家合作了。这就开工了，未免也太急了。
　　林二没人见过暂且不提，林家老大他是见过的，手段了得，不是个蠢笨之人。
　　这话，助理自是回答不了的。
　　“请帖送出去时，对林家多关照几分，试探一下林家的口风。”
　　刘家是出了名的暴发户，许多人都瞧不上他们，也不愿意和他们合作，柳德明自然是着急想找机会做成大事。 可林家急什么呢？不应该呀...... 他总觉得林家这水深得很。

　　＊
　　“刘德明将公司能调动的流动资金全投到北城的地上了。”
　　“嗯。” 江放不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悠闲的很。
　　他收走桌上已经有些枯萎的洋桔梗，插入今天刚送来的鲜花。
　　“最近有很多人在查您。” 这不奇怪，林家最近有大动作，旁人还探不出他的消息自是好奇的。 反正也查不出来什么，他也就懒得去管。
　　“江家也在查。” 林唤动作一顿轻放下手的东西，呼吸也不住的轻了几分。
　　“是江邵还是......”
　　“是江少爷。”
　　“给江家那边透露点消息，其他的不用管。”
　　林唤其实没想瞒着江放，他只是有些彷徨不安。 近几天他们间的氛围太好了，好到他不敢再多做些什么，怕破坏了这微妙的平衡。

　　他放好花也没着急走，站在江放的房间里，身边萦绕着他的气息。
　　林唤知道自己现在状态不太对劲，他应该立即离开的，但心中又有一丝眷恋，不愿走。
　　他这几天都很忙没怎么过来，闻到思念已久的味儿，不免生了妄念，染了情欲。 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将原本叠放整齐的被子揉进怀里。
　　房间里空荡荡的，寂静的暖阳烘的人心头发热，林唤不由想起了那一夜，呼吸不住的重了几分，动作也加快了。
　　江放这几天悠闲的很，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等余热散尽，林唤泰然自若得收拾床被。
　　他坐在院里等江放回来。
　　院里三两花苞攀上枝头，花期未至却好似花香正浓，思念绵长。

　　＊
　　这会儿早过了平日里江放回来的时间，点开和他的对话框消息还停留在几天前。
　　也是，江放可没有出门儿给谁报备的习惯。
　　林唤翻着手机正想着要不要发个消息问问，林异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哥，今天的宴会江少来了。”
　　林唤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哐啷’一声，用力过猛椅子都倒了。
　　“哥？”动静太大了，林异被吓了一跳。
　　这声哥倒是让林唤清醒了几分，他停下脚步冷静下来去扶椅子。
　　“你要来啊？”林异还在那边说个不停，但林唤已经没空管他了。
　　“不去。”
　　“嗯？”林异迷糊了，他哥那语气不像是不想来啊。
　　“不去。” 他咬字很重，这句是说给自己听。
　　林唤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去了林二少的身份可就兜不住了，到那时他该如何面对江放？
　　他不想把事情变成糟糕的样子，他在渴望月亮能转过来拥抱他。

　　“林异，去要监控权限。” 林唤转身又折回屋里，他在家等着他便是了。
　　“啊？”

　　＊
　　林唤笔直地坐着，现在的他有耐心的很。
　　他穿的一丝不苟，正襟危坐神色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处理什么大事呢。
　　输完权限指令暗下的屏幕再次亮起，他认真的看着，可能是因为有延迟的缘故，画面一顿一顿的，还有些糊。 他心下想着，要提醒林实这监控该换了......

　　＊
　　江放回来时已是半夜，同样是乌黑寂静的夜却没有上次的彷徨。
　　黑夜不会再将其吞噬，因为月亮高挂，朗照人间。

　　江放没开灯，不想扰人好梦。心下叹了口气，明明今早说要等我回来的...... 但他也知道今天太晚了，对方耍脾气没守约也是应该的。或许他应该买上一束花作为赔礼。

　　“唔。”猛的被人拉住，江放心下十分错愕，林唤居然没去睡觉。
　　“这么晚不去睡觉，做贼呢？”江放由着他抱着，窝在他怀里。耳畔是潮湿滚荡的气息，江放心想，林唤又趁他不注意啃他耳垂了。
　　林唤紧握住他的手， “我在等你回来。”
　　江放就着月光看着他，无声的笑了，“谢谢。”
　　林唤不太认同的轻蹙起眉，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的。
　　江放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是‘谢谢’还是必要的。 谢谢你成为我人生中第一个愿意守候我这么久的人。

　　＊
　　两人动作有些急，林唤吻的十分的温柔、十分的珍视。在等待的五个小时里，每一秒无不是思念的样子。
　　热潮交织，鼻尖的气息被压缩，被剥夺。衣衫早已有些润了，眷涌如潮，早已将人淹没，沉溺其中。

　　浪漫至死不渝，只来自象牙塔。
　　我们不过落俗之人，自甘堕落，沉沦至死。
　　性、爱是你我本色。

　　林唤就着月光吻了吻他的脸。
　　初见满园花香浓郁芬芳，夏日燥热熏人。 自高塔吹来的风，散了热，静了心，便觉得已是自由的。
　　抬头间，枝蔓满墙，枝上花开正好。入目间，少年拥坐满园盛夏，眉眼皆星河。

　　＊
　　“刘家的资金链出问题了，北城那边好多人都在盯着。”
　　“成不了气候。” 刘德明将能投的钱都投了，就指望着这块地呢。 前段时间也出过小问题，不知道是什么人给解决了，可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可是林唤特意“关照”的。
　　“你让林实多盯着点儿「天睿」，刘家不用管。”

　　“绕路，走老城区。” 林异本打算走最近的路，但林唤都这么说了，他只好又拐了个道。
　　“可那边的巷子太多了，我不熟啊。”
　　“走东城，我熟。” 之前都是和林异见面，他个花花公子，跟他见面倒也说得过去。但今天要去林实那儿，还是警惕些好，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同时盯着江家和林家。
　　“哥，你今天有空啊？”
　　刚才听到他说要绕路，林异惊讶的很。 从前他哥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嗯，江放今天忙。” 看着老城的建筑，他有些恍神，听到他的话才转过头去。
　　“呃。” 谁问你这了。 “江少管这么严啊。”话语间略带调侃。
　　林唤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林家旁支子嗣众多，能提供的资源也有限。林异看着是个喝酒，飙车的主儿，但也是有野心的，毕竟生在大家族里没点儿心思可长不大。
　　他靠着这张嘴交友广泛，能收集到不少小道消息，但也因为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

　　＊
　　“今天怎么想着过来了？”
　　“有空就来了，顺便和你聊聊。”
　　“想好了？”
　　“嗯。”
　　听不懂，这哥俩老谜语人了，林异老老实实的充当司机。 看着他们相谈甚欢，林异也在感慨，外人都等着看戏呢，实则根本闹不起来，这哥俩还反手阴了对方一把。

　　＊
　　“我过会儿还要和合伙人见面，一起？”
　　“不了，我待会儿就走。”
　　“北城的地「天睿」盯了那么久，当时却没参与，你多注意。”
　　“嗯。刘德明应该就是那边派来的。不过，张睿泽应该也没想到他胆子会这么大，居然想两头都吃下，也不嫌噎的慌。”
　　林唤接过茶杯喝了口，压压惊。 他哥说话还是这么直接，也亏着他手段过硬，不然早就被人给打死了。
　　“现在估计两人闹掰了。” 话语中是说不出的戏谑和玩味。
　　林唤又喝了口茶。果然啊，他就说还是他哥更适合管这些事儿。 看看他那老谋深算，笑的跟个老狐狸的样儿，他不但不觉得这些事累，还能从中找到快趣。 啧啧，可怕。
　　“你自己盯着就行，我先走了。”

　　“我让秘书送送你？”
　　听了这话，林唤停下脚步，笑说，“哪个秘书？不好看我可不要。”
　　“姓何，你见过的。”林实直愣愣地看着他。
　　“嗯，长得还行吧。不过还是算了，我惧内。”林唤和他交换了个眼神，径直往外走，笑意更盛。
　　“好。接下来的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处理。”林实眼眸深邃，看着他的背影。
　　“知道了，不管你闹出多大动静我都不管。”
　　林实收回视线，低头开始整理资料，听到他又说，“哥，你多保重。” 这一次他没回头，声音飘远。
　　“嗯，代我向弟妹问好。”林实也没抬头。
　　听了这话，林唤差点儿脚下一软，稳住身形后加快脚步，没再理他。

　　待他走远了，林实才抬起头，摸着下巴。 他问过林唤，他回答的支支吾吾，一点也不干脆。但他也懒得管弟弟的恋情，这事就被搁置一边。
　　后来他那个秘书总是有意无意的向他透露说江放身边有个小情人姓林，这直接让他抓住了马脚。
　　怎么谢谢这位“弟妹”呢？让他好好想想......
　　就是有点遗憾，林唤居然不来，他倒是很期待他们见面时他弟弟的表情，肯定很有趣。

　　＊
　　太阳很亮，近乎一种白，白的耀眼，白的透明，白的让人心口发闷。
　　旧事旧物总会引起人们的回忆，那层厚厚的积尘使往昔不再真切，旧日音颜已经开始忘却。
　　林唤站在窄窄的巷道里，抬头总能看见晃晃日光，但太阳总照不到底下，这里周围的一切总是这般阴冷潮湿。
　　他最终还是没有进去，一如每一次来，只是远远观望。
　　他曾热烈期待着有一日能以平淡的口吻去讲述过去，他期待着。 希望那时他已有足够的勇气和底气。

　　＊
　　“合作愉快。”江放和他握了手。 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林家到底要干什么，但合作的事儿江放觉得不亏。
　　“「天睿」那边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过还请先不要透露这次合作。”
　　“我们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公布。”江放没完全应下。 林实挑了挑眉，但也没说什么。
　　两人明显没有把刘德明那样的小人物放在眼里。
　　“有点可惜，我弟弟刚走，不然你们可以聊聊，你们挺投缘的。”
　　“嗯？”江放被他跳脱的话题搞得有点懵。
　　直觉告诉他，林实话里有话，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有机会一定。”
　　虽然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江放听懂了，林家内部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