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都要断了》玻璃花房

26、原来我就是恶龙

　　“在你面前的是，诞生于烈焰与纷争的孩子，四国之争的平定者，荆棘之冠的拥有者，间河地之王。”

　　站在王座一旁的侍从高声宣称着，并后退半步，侧身向身后的王座，“这是迦勒陛下。”

　　才从长眠当中醒来，只想知道现如今是什么时间，下意识冲进了熟悉地点的希欧多尔：“……”

　　他指了指自己，疑惑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身着着一袭白衣，胸前别着金色徽章的侍从怒道，“来自他国的使者，如果说是以谈判为目的前来，这就是你对待我国陛下的态度吗？你真是毫无尊重可言！”

　　他的头发长至胸口，一双绿色的眼眸内几乎燃起火光，显然是将希欧多尔误认成了其他人，并且对希欧多尔无视国王的态度恼火至极。

　　“在冕下向你表达初见的礼节时，你理应对此有所回应，而不是在那呆立着，如同一只蠢笨的大鹅！”

　　“你甚至还没有摘掉你那该死的斗篷！真是半点真诚都未曾见到……实在是……”

　　初见的礼节？

　　希欧多尔看向那个现在还撑着侧脸，一脸兴味地瞧着自己，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是打量着他，任由侍从高声介绍的男人。

　　现在的礼节已经变成这样了吗？找另一个嘴巴干自己嘴巴该干的事？

　　希欧多尔“哦”了一声，突然摘下了头上的斗篷。

　　王座上的男人登时坐了起来。

　　蓬松雪白的发丝光滑柔顺，上面的光泽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圆润饱满的珍珠，灿烂浓郁的金色蕴藏在那双眼睛里，比最香甜的蜂蜜色泽要冷，却有更浓郁悠长的味道。

　　这是连神明也会为之青睐的面容。

　　看清底下之人的面容，国王迦勒情不自禁停住了呼吸，开口：“你……”

　　就连他旁边刚刚趾高气扬的侍从那喋喋不休的念叨都戛然而止。

　　完全没有什么尊卑意识，希欧多尔秉持着入乡随俗的念头，顺从了侍从的礼节要求，看向了王座上方的人，丝毫未有停留地打断了国王的话。

　　希欧多尔的语气淡然且温和，但他本身的音色足够冷：“我的身旁没有其他人，所以就由我来说吧——”

　　“在你的面前，是异族的屠杀者，王国的毁灭者，生灵的主宰，烈焰与毁灭的主人，希欧多尔。”

　　他无视了上方两人的古怪神色，颇有些困难地回忆起了那些曾经被加之于身的称号，但也只是堪堪想起了四个。

　　正好上面那个没有见过的国王也只有四个称号，算齐平了吧？

　　不过，以前的国王是死了吗？

　　希欧多尔想到，他还记得对方执着于长生的丑态，看来是没有成功。

　　迦勒失败了，人类总是在失败。对那个国王稍微还有一点印象，希欧多尔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到。

　　但是，这又是第几代迦勒了？

　　他仰头打量着这个黑发黑眼的男人，这个国家的王室一直给后代用着这个名字，假如几代同处一室，真的能分清叫的是哪一个“迦勒”吗？

　　“你在说些什么？怎么胆敢这么冒犯间河地之王？！”

　　完全没听说过希欧多尔这个名字，侍从反应过来后，听着他的回话，皱着眉惊道。

　　希欧多尔话内的那些意思简直冒犯到了极点，比和在国王面前叫嚣着要砍掉国王的头颅还要发指，甚至到了说他是国王迦勒的父亲和主人的地步了！完全侮辱了国王以及历代国王的尊严！

　　叫嚣着要杀了国王，为王座换人的人不少，但当着国王骂他是自己孙子的人却不多。

　　“你会为你的冒犯付出代价，愚蠢的人。”侍从高举起一只手，“来人，护卫队——”

　　但他还是留下了一丝余地，看向了他的主人，试图分清国王迦勒对此是什么态度。

　　在他三番两次说出侮辱的言语，并且指向自己后，希欧多尔脸上的温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向死人的眼神。

　　而那双流淌着浓稠金色的眼，里面的瞳孔在眨眼之中变成了充斥着□□与无情的竖瞳。

　　那不是人类所拥有的眼睛。

　　仿佛眨眼的下一刻就会被撕碎喉咙，拔出舌头，侍从脸色苍白，在那双竖瞳下连呼救都做不到。

　　而明显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的国王迦勒显然陷入了沉思与回忆当中，不仅没有看见侍从请示的眼神，也没有发现他的颤抖。

　　等到他回过神来后，却见侍从满头大汗地跌倒在地，神情惊恐。

　　希欧多尔所在的下方也已经空无一人。

　　＊

　　此时已经站在整个国家的图书馆内，从那个侍从和国王的表现里看出自己睡了恐怕不止几百年，希欧多尔翻阅着一本名叫《希里大陆史诗记载》的书。

　　这个厚度，恐怕起码有一千年的时间了。

　　之所以没当场用手扯掉那个出言不逊之人的头颅，希欧多尔也只是想到侍从的主人是迦勒，而这个迦勒，大抵是从前那个迦勒的后代，算是给熟人后代一个面子。

　　如果之后再有这种情况，那他估计会连主带仆全都直接杀了，还要把尸体挂在城墙门口，给过往的行人都好好看看。

　　硕大厚重的书籍在他手里被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希欧多尔刚开始还没什么表情，后面却时而惊讶，时而沉思，时而恍然大悟。

　　厚重的一大本书很快就被翻到了最后。

　　最后一个篇章，编者在最前方写下了注释，大概意思是这只是他从各种传说里提取出来，将各种矛盾的说法一一进行探寻，随后提炼出的最合理也最真实的野史。

　　历史的编撰不都没有什么真实可言吗？

　　希欧多尔奇怪地摇摇头，可能这就是人类喜欢的言语艺术吧，过了一千多年也还没变过，太神奇了。就连他睡了一千多年起来，也会变口味，比如一想到牛奶就反胃和突然想喝葡萄酒，但人类居然一点也没变过。

　　想到侍从的轻慢与傲慢，还有迦勒那副高傲自大的样子，希欧多尔哈哈一笑，垂目继续看下去。

　　这是……讲述的他最后苏醒的那个时代的故事。

　　当时整个希里大陆被分为了三块，由三个国家分别支配，分别是亚克西亚、奥特兰特和多明尼卡。

　　这三个国家之间常年战火绵延，内部也是一片战乱，不同种族的领主们与国王之间的关系也岌岌可危，可以说，在这样的统治之下，平民和奴隶的性命比草还贱。

　　但与希欧多尔的印象不同，在这本书里面，战争是由一个人引发的。

　　希欧多尔：“哦哦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说呢，怎么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原来亚克西亚国向奥特兰特国发动战争是因为一名贵族青年，他拥有着连神明也为之动心的美貌。

　　原来这名贵族青年是残暴冷酷的异族，他杀害了多明尼卡国的国王，护卫赶到时还叉腿靠在王座上喝酒吃肉。被护卫队围攻的他，又杀光了所有敢反抗的人，城堡里面遍地都是尸体，护城河内的鲜血十天十夜都没有排干净。

　　不仅如此，等到他吐出一口火烧光了北方边境，大摇大摆离开时，所有人才发现——

　　原来祂……是[龙]。

　　希欧多尔第一次听说到这个同族，他的行事作风已经可以堪比最狠辣的刽子手了，在书里的形象更是惨不忍睹，希欧多尔的眼前甚至随着书的勾勒，逐渐浮现出了一名凶神恶煞，心狠手辣的怪物……

　　就算是他，也为之正色，甚至认真回忆着当年是否真的有这样一头龙，又为什么没有听说过这样残暴的龙的名字。

　　这种脾气真是太糟糕了！就算是希欧多尔这种疯疯癫癫，情绪不正常的龙，遇到这样讨厌的同族，也会想要替那些被折磨的生灵们行道的！

　　抱着微妙的心态，他的视线继续往下移动。

　　[祂烧杀掳掠，残暴不仁，随心所欲，脚踩着无辜者的尸体，在祂的压迫与俯瞰之下，是众生灵的悲鸣。

　　祂的名字是——

　　希欧多尔。]

　　在看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希欧多尔眨了眨眼睛，翻到最开始的第一页目录，查看了上面的篇章名，又翻到了现在所在的篇章，对照了页数和章节名称。

　　[希欧多尔]。

　　他没有感觉到冒犯和不可思议，反而转头开始思考自己真的干过这些事吗……想了半天，记忆还是有些混乱的希欧多尔苦恼地将书放了回去。

　　他还能记住迦勒，是因为迦勒欠了他东西，但是其他的，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啊！

　　而且，虽然刚开始看那些记载时，总觉得很不可思议，甚至残暴到希欧多尔都想抓出那只龙来殴打一顿，但要是挂上了希欧多尔自己的名字，他就觉得很合理，很通顺了……

　　所以，果然还是人类的原因吧。

　　希欧多尔想到自己刚刚甚至大摇大摆走到国王的大殿内，张口就对着对方说出了自己曾经的那些头衔……天啊，人类可是最喜欢斤斤计较的种族了，更何况还是这种血海深仇，他们一定会集结一大群人来讨伐他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以前都因为他们压根找不到希欧多尔的巢穴，所以总是无功而返，迎接众人包括希欧多尔在内的嘲笑。

　　但这次，希欧多尔走到了别人家门口。

　　本尊·第一次知道自己多么残暴·也确实很残暴·希欧多尔，在了解到自己的暴名后，决定隐姓埋名，先好好生活一段时间再说。

　　不然他的幸福生活，一定会被蚂蚁们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