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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死后亦爱你 ...

  •   雨季。

      瓢泼大雨哗啦啦地倾盆而下,落在车盖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声。

      雨刮器来回刮着车窗,后视镜里的男人靠在窗户上,一双漂亮又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眨也不眨。

      江引开车开久了,头疼得很,被他盯地叹了一口气,轻声细语地问道:“小越,坐了这么久的车,你吃药了吗?”

      江引身体不好,坐车会晕车,越调在他还没上车时就提醒他吃了晕车药,自己却以不晕车为由没有吃。

      江引和越调在一起久了,早就把他身体不适时的举动摸得一清二楚。

      比如现在,跟只呆乎乎的小狗狗一样,一直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江引的侧脸。

      就好像光是看着江引,他就舒服起来了。

      听到江引的话,越调摇了摇头,知道恋人是被自己盯得受不了了,于是仰着头,跟只雪白的天鹅一样伸长脖颈,懒洋洋地摆弄肢体。

      “我没事,倒是你肯定累了。”

      骨骼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呼一吸一动作,透露出了分外的优雅感。

      越调是越家的独子,越家是传承多年的书香门第,里面不论堂亲表亲,个个都分外雅致,唯独出了他这个神经质的人。

      他不受宠爱,父母嫌弃他,仆人忽视他,学校里有关他心理状况的流言蜚语漫天,只有同一个小学里的江引愿意看他一眼。

      于是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顺理成章地走在一起。

      这段恋情在传统的越家来看无异于是离经叛道,亲人们更加厌恶他,在排挤了两人无果后,动动手指打起了江引父母的主意。

      迫于无奈,越调和家里人谈判几番,答应了只要自己回到祖宅,一辈子守着祖宅不离开,就同意他俩在一起的要求。

      祖宅里必须要有一位越家的人守在里面,打理、供奉、珍惜它,这是越家的传统,但没人愿意放着好好的大都市生活不享受,跑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乡下。

      丢开一个不受喜欢的越家人,少一个头疼的烦恼,对于越家来说,这笔交易很合理。

      而江引,他自愿放弃自己的事业,选择跟着越调来到越家的祖宅。

      心底的愧疚像乌云一般时时刻刻笼罩在越调心里,让他发呆的时间比以前更久了。

      缓缓眨着眼睛,不知道说过没有,越调有轻微的妄想症和悲观倾向,需要定期吃药来缓解压力。

      他总是轻而易举的就陷入自己得了绝症,快要死掉的妄想中。

      “我说的不是晕车药,而是你的药。”江引说。

      他突然皱着眉头,驶上了一条更窄更泥泞的小路,因为不是油柏路,一路都坑坑洼洼的,搞得江引喉头上下滚动差点吐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惊雷劈开,本来就行驶困难的车突然不受控制的一个扭动,停了下来。

      车开不动了,但停在这里也不行,湿滑的小路危险莫测。

      越调直起身子朝左边倾过去,看着江引拿起一把伞打开车门。

      前照灯明晃晃的灯光直射向前,将空气里的雨滴和灰尘都带进了肉眼世界,而左右两边没灯的地方仍然是浓稠的黑色。

      心里一紧张,越调语气有些急,问:“你去哪儿?”

      “我去前面看看,找人帮忙。”那把伞似乎是绿色的,在夜里看不清模样,越调只能看见男朋友白皙的下巴,声音似乎隔了很远才传过来,“小越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一定要把车门车窗都锁上!”

      江引已经走了挺远了,越调还能听见他在说什么,声音颤抖,“千万要等着我!”

      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闷闷的,越调头有点晕,两指并拢摁在太阳穴上不耐烦地揉动着——这是江引为他缓解压力的惯常手法,越调自己揉了几下没管用,啧了一声把手放下来。

      他把自己的异样归于担忧,毕竟江引孤身一人在黑夜里去陌生的地方寻求帮助是一件很让人不安的事。

      头顶的雷电霹雳啪嗒地打着,比往越调脑子里钉钉子还难受!

      他叹了口气,靠在靠椅上,不知道等了多久,浓密纤长的睫毛抖了抖,睁开闭着的眼睛朝前望去。

      “!”

      心脏突兀地停下了一个节拍,越调的手下意识颤抖,却又在眨眼之间放松了下来。

      他刚刚抬眼往前看,估计是视力疲惫还有闪电的原因,居然把前风窗玻璃看成了鲜血四溅的颜色,那一向牢固的玻璃窗四分五裂,似乎遭受到了极大的撞击,还有个粗壮的树枝从里面伸出来。

      但下一秒,越调眨了一下眼睛,一切又恢复正常,估计又是他新一个幻觉。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可能又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江引砰砰砰拍着车窗,语气着急绝望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瞬间,越调抬起头,他在副驾驶座位上,脑袋朝右边一看,一道明亮的惊雷一闪,轰鸣之下一个惨白的下巴在窗户外出现,把越调吓了一跳。

      而后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只觉得湿乎乎的,估计是闷出来的汗水。

      于是他甩了一下手,摇开车窗,嗔怪似的骂了一句,“江引,你在那站着干嘛?”

      江引的脸色比起他平常更白了,眼神有些呆滞,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越调,把他盯得毛骨悚然的同时,他突然扯了扯嘴角,擦了一下额头上湿漉漉的雨水,“没事,你刚才睡着了,门窗锁了我叫不醒你。”

      “对不起,不过你有找到人来帮忙弄轮胎吗?车不动了应该是车胎卡住了吧?”

      越调这才注意到他的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他正要解锁车门,却发现车门压根没锁,纳闷了一下,朝男人招手让他赶紧进来。

      江引愣了愣,弯下腰顺着前照灯的灯光来回观察了下地面和轮胎,然后才抬起头笑了笑,“没事了,只是有个石头卡住了而已,我已经移开了。”

      越调皱着的眉头更加紧皱,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江引的样子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内心的担忧还是占据了上风,越调伸出手把绕到驾驶位车门那边的江引拉进了闷热的车内,赶紧给他找了张毛巾裹着,帮他擦拭起湿漉漉的头发来。

      “你这样会生病的,把衣服脱了换一件吧。”

      江引上车后还是牢牢看着他,听他这么说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他穿的黑色,湿了也看不出来。

      越调已经在帮他解衬衫扣子了,突然被他用力抓住手腕,痛地嘶了一声,“你今天力气怎么这么大?”

      江引身体不好,时不时就发热感冒,自然也没普通人那么中气十足。

      他的手掌冰凉凉的,越调拍了拍他,见他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只好继续拿着毛巾替他擦头,再前倾着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亲了一口。

      “不换就不换,赶紧开车进祖宅里去吧,然后洗个热水澡。”

      摸了摸自己的脸,江引似乎有点害羞,冲他笑了一下。

      再次打火发动时,车已经没问题了,顺顺利利的上了路。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祖宅的大门才出现在他们面前,黑压压一片。

      门口的仆人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疲惫冷漠的走上来把他们带进去,询问了几句是否有其他需要便早早退了下去。

      越调洗了个澡,出浴缸时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透明反光的镜面,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当初第一次和江引相遇的场景。

      那时候他才八岁,父母刚刚知道他疑神疑鬼的神经质毛病,还不太疏远他,只是偶尔受不了他的疑问与害怕,厌烦地撇过头暗骂。

      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等他确诊后第一次回到学校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病,小小声的交流着,在他路过时大着胆子推搡他,问他:“越调,你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见越调猛地回头,惊恐地看着他时,那人信誓旦旦地指着他说:“你看看,你的脸都凹下去了,我妈说这种就是病得快要死的人。”

      越调的头被吵的疼,无助耳朵不想听他吵闹,却见那人得意洋洋地说道:“还有头疼,你说,你是不是头疼?”

      “我以后想当医生,我看过书上说的,说不定是脑子里长瘤子了。”一个小姑娘若有其事地念叨着,眼里闪着好奇的光。

      “长瘤子可不好了,要打开脑袋摘出来。”

      害怕地捂住脑袋,越调跑出教室钻进厕所,在镜子面前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消瘦的脸,太阳穴似乎跳动着,痛的像是有孙悟空在里面捶打,要破开他的头飞出来。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调一惊一乍地转过去,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小男孩站在身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头痛吗?肯定不是因为白痴说的瘤子,是因为我在诅咒你。”

      说着,他把手里的布娃娃拿出来,用手指弹了几下娃娃的头,越调看见上面贴着自己的名字。

      怒从心起,他生气地问:“你为什么要诅咒我的头?”

      戴着帽子,脸色苍白的男孩哼了一声,“我是你同桌,你连我是谁你都不知道,不咒你咒谁?”

      “我认识你!”

      男孩翻了个白眼,“那我叫什么,你说啊?”

      还是小屁孩的越调气急败坏地喊了声,“江引!”

      突然回过神,越调扶了扶额,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怀旧起来了,不过那时候的江引真的很讨厌。

      他打了个哈欠,只觉得热浴还不够,还是冷的不得了,便想赶紧爬床上去。

      却见江引光着上半身,一身青青紫紫的全是可怖的淤伤,他背对着越调,自然没注意到他的到来,仍在埋着头用药涂抹着胸膛上的擦伤。

      越调惊讶地看着,上前轻轻碰了碰那些可怕的痕迹,着急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会儿没看见就浑身都是伤?”

      身体僵硬一瞬,江引松懈下来,转过身仰着头看着他,咳嗽了一下,“我去找人帮忙的时候摔了一跤,伞也丢了。”

      “所以你才一身湿漉漉地回来?天,是不是很疼?”

      越调主动拿过药和喷雾,仔仔细细的替江引上起药来。

      等到熄了灯,趴在床上,一片寂静的时候,越调突然害怕起来,要是更严重点,江引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虽然知道他正在自己旁边,但越调还是后怕得不行,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旁边黑乎乎的轮廓。

      江引知道他又思维发散,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让他自己害怕的东西,明白越调肯定又正在盯着自己看。

      于是翻个身把他带进自己不够温暖的怀里,埋下头轻轻吻了下越调饱满的额头,对视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哄道:“快睡吧,明天还要整理东西。”

      他将冷得堪比雪天里的铁的越调抱紧,将头埋在森冷的颈窝里,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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