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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古代繁琐的礼仪 ...

  •   屏风后,混着微湿的水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岑婳正泡着药浴,热水舒缓了发僵的身体,她从冰天雪地坠到这滚热池水中,还是有些恍惚。
      没办法,靠在木桶边,她理了理思绪。
      她记得,阿招出走后,她在外头找了三天,最后是在离家不远的公园草丛里找到的,尸体。
      想到这,搭在边沿的手忽地紧攥,手腕处的水珠落下,润湿了桶的外沿。
      接着,她应该是冻死在街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收尸。
      岑婳在脑中仔细把书的内容过了一遍,但一页的内容能有多少?
      头一页写的主要内容就是,丞相府嫡女岑婳游船之时,失足落水,自己狼狈上岸,成为京都笑柄。
      没了。就没了?
      岑婳扶额,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装傻吧,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算一步。
      已是傍晚,夏日的余晖总是动人心魄,倦懒的霞光落满院子,延展至天穹。
      听说岑婳失忆,大家吃完后都聚在正堂,大眼瞪小眼。
      主位坐的是岑家的老夫人。老夫人年事已高,一头银色鬓发,饱经沧桑的手挂着一串泛着光泽的念珠。
      屋内站着几个人,三男二女,全是好相貌。
      岑婳刚步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扯了过去,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拎起。
      岑婳:“???”
      她不是小鸡。
      紧接着,那双手在她眼前放大,“啪”的一声停在脑侧。
      一个中年男子一下巴的胡须,晃了晃她的脑袋:“祎儿,还记得爹吗?我是爹爹啊。”
      她睁大眼睛,一眨又一眨地看着他,“……”
      好奇怪啊,这个人。
      胡须男子见她眨巴着眼睛,呆傻的模样,呜的一声叫了出来,“呜呜呜,这,这该如何是好啊!这定是得痴傻症了!”
      一直在旁边插不上手的岑婧,掩唇轻笑道:“父亲,祎儿只是失忆了,识不得人了,您这般会吓着她的。”
      “哦”,岑茂脩松了手,似懂非懂,好像对她的脑袋还有什么执着,看了好几眼。
      “咳咳”,他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祎儿啊,重新认识一下,岑茂脩,当今丞相,也是你爹爹。你娘亲叫沈疏影,这段时间回柳州省亲了,再过些时日便会回来了。对了,还有你大哥,岑坼晓,他还在国子监,要再过几日才回。”
      岑婳配合地点点头,笑得很端庄。
      丞相嫡女,应该是个大家闺秀。
      岑茂脩可像见了鬼般,退了几小步,唇瓣微动还是没说什么。
      下一秒,熟悉的大掌又把她,拎到前方。
      “来,认下人。这是你祖母,乖,叫声祖母。”
      一双凤眸满是希冀,他就这么看她。
      坐在主位上的老妇人倒是比较平静,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个遍。
      岑婳盯着这么炙热的目光,咬咬牙,腰身九十度弯下,“祖母好。”
      是这么行礼的吧?够恭敬吧。九十度鞠躬会不会太唐突了?
      岑茂脩:“……”
      满屋的人:“……”
      岑茂脩捂着胸口,“完了!”
      掉水里把脑子掉了,谁家姑娘是这样行礼的?
      老夫人也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搭着一旁婢女的手腕,站了起来,“士济,拿帖子快去宫中请太医,好好给孩子看看。这落水怎能落成这般?”
      士济,是岑茂脩的字。士,才华横溢,优良杰出之义;济,谦谦君子,丰功伟业之义。
      岑婳身子一颤,不是这样行礼?
      是不够恭敬?
      不至于吧?
      忽地,她身后走出一人,双手交叠于胸前,微屈膝,“老夫人,姑娘只是忘了礼仪,从头教起便好,请宫中太医有些不妥。”
      答话的女子眉清目秀,楚楚动人,好一个弱柳扶风啊。
      岑婳看着她,心下不由一叹,“面似芙蓉出水,腰如弱柳扶风”,古人诚不欺我!
      老夫人想了片刻,对岑婳问道:“当真都忘了?”
      许是年纪大,加上她不苟言笑,氛围有些严肃。
      岑婳老实点头,思索再三,处处斟酌便道:“祖母,孙女愚钝,确实记不起一星半点。”
      “好,忘了便忘了,如今好生学着,万不可如从前般娇纵,礼不可废。”
      她又坐回位子,转了转念珠。
      岑婳学着“细柳扶风”女子的动作,缓慢又别扭地行礼,“是,孙女谨记,定不辜负祖母期望。”
      随即,心中念头闪过。
      娇纵?以前的岑婳是个任性的主?
      这不是和她刚打造的人设相反吗?
      好,出师不利。
      可岑茂脩不懂她心中所想,拍着她的肩,满意了,“不错不错,早知祎儿落水能变得这般懂事,为父早该陪你下水一趟。”
      岑婳:“……”
      礼貌呢?中华传统美德?
      “士济”,老夫人眉心微皱,当爹的人了还这般样子。
      岑茂脩抓抓后脑勺,“哈哈,这不是说说吗?”
      话语一顿,他看了眼天色,便道:“好了,也不早了,你们祖母要早点歇息,你们也下去吧。”
      紧张的认人环节暂时告一段落,岑茂脩搀着老夫人走远了,似乎有话要讲。
      岑婳也正想离开,绷着神经好一会,有点累了。
      刚想逃离的她。
      谁料。
      “妹妹。”
      身后有人叫住她,岑婳深吸一口气,扯起嘴角,笑得端庄。
      很好,转身吧。
      看过去,喊她那人是岑婧,她的姐姐。
      走近些,才发现岑婧旁边跟着的两人并不是奴婢,一男一女。
      这是别的家庭成员?
      先开口的是她刚才看见的,“细柳扶风”小姐姐。
      “姑娘,奴婢姓齐,名汝惠。入府已十有五年,是府中的二姨娘,也是大小姐,二少爷的生母。”
      细柳扶风的女子依着尊卑又朝她行了一礼,“姑娘,外头不比家中,若失了礼数,对姑娘的名声终归是不好的。”
      说到这,她柔柔一笑,“本来这事,奴婢不该多过问,毕竟尊庶有别。可夫人省亲归期未定,这夏日宴会也多,姑娘总要出府与人相谈,奴婢想着,大小姐虽是庶出,礼数方面却也不落谁,又是姐妹,自然好说说话,沟通沟通。便觉得,姑娘若是愿意,可找大小姐多了解些。这样在外头,姑娘也欢喜。”
      岑婳听她说完这段话,内心深深一叹。
      这个时代的人说话都这么有头有尾,说得头头是道吗?
      “姨娘客气了,我与姐姐是姐妹,妹妹向姐姐学习天经地义。姨娘是心细。”
      这个岑府有些不一样呀,嫡庶、妻妾间好像没有什么战火硝烟啊。
      齐汝惠被夸,掩唇低头浅笑,“既如此,奴婢就先行回院了,这就退下。”
      一道倩影离去,脚步轻缓,踩的是小碎步。
      还有一个男的,应该就是二少爷了。
      岑婳笑意不减,端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少年模样乖巧,一直呆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这时也是乖乖地喊姐姐,“二姐姐,我是岑澈裕,今年刚满七岁。”
      小娃娃歪了歪脑袋,想了几秒,又道:“姐姐,我还未取字,父亲说澈裕,澈是清朗澄澈之义,裕是宽宏美满之义。”
      岑婳点头,“嗯,你好。”
      这年头,小娃子说话都这么有条理了吗?
      小娃子疑惑,眨巴着眼睛,“二姐姐,‘你好’是姐姐新学的礼数吗?我怎未曾学过?”
      岑婳:“……”
      “阿裕,二姐姐病还未好,需要休息,早些回房吧。”
      岑婧摸了摸他的头,双膝微弯,催他回房休息。
      天色早已暗下,通向院中的廊道灯笼泛着昏黄的光芒,岑婳终究是成功回到了闺房。
      经过一番繁琐的洗漱,她才放心地窝在床上。
      天水碧色的床幔垂下,隔绝外界,独立的小空间多了几分安全感。
      岑婳靠在床头,思来想去,越发觉得她快领盒饭了。
      古代礼仪繁琐,她但凡在哪个皇亲贵胄面前丢了脸,或者像什么小说里被栽赃陷害,她挂是真挂。
      不过嘛,她爸是丞相啊!这官应该大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想到这,岑婳嘿嘿笑着拉过被子,健康生活,早些睡吧。
      等等——
      她不是叫岑婳吗?祎儿是她的小名?
      “东槿。”
      不到片刻,幔外微响,东槿停在不远处。
      “小姐,可是口渴了?”
      东槿是她的贴身丫鬟,长得很清秀,听说也是很能干的。
      “不是”,岑婳一把掀开床幔,“祎儿是我的小名吗?”
      东槿没想到是这个问题,笑了笑,“小姐,是的。听老爷说小姐的名字都来自一句诗里呢,‘婳祎若翾,媜祎若盼’,说是取娴静美好,眉目如画,温雅含蓄之义呢。所以,以婳作名,祎字取为小名。”
      岑婳点点头,水平高,果真是丞相,这一番说辞下来,太有水平了。
      “对了,我落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风寒未好,说话时不时带着些鼻音,嗓音软糯微哑,听起来颇有一丝委屈之意。
      东槿一听,咬唇,眸中泪光闪闪。
      “咚”的一声,她跪了下来。
      东槿年纪比她稍大,一时间竟像个小孩子般嚎啕大哭。
      “小姐,此事怪奴婢。若不是奴婢没抓稳小姐,小姐又怎会落水。小姐,您责罚奴婢吧。”
      岑婳被她这哭声吓了一跳,差点栽下床来,手脚忙乱地把人拉起。
      “诶,我没怪你,我就问下事情经过,你别哭呀。”
      把人惹哭的岑婳无奈又心累,莫名其妙受这一大拜,社会主义的光芒让她莫名羞愧。
      折寿了,折寿了。
      她本就坎坷艰辛的人生啊!
      这该死的封建制度!
      接着,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才弄清楚这个世界。
      她所处的国家是大梁,北有匈奴,西有犬戎。
      大梁皇室姓氏为萧,梁太祖萧侯寿骁勇睿智,从叛乱中救民于水火,而后自立为王,追随、归顺者众多。
      天下安定后,国号择梁,建元永成,都京畿。
      随即,皇帝大赦天下,封赏百官。
      起初的梁太祖安民和众,肃恭无怠,励精图治,天下千里同风,一片盛世。而后期,梁睿帝贪图享乐,敷衍国政,大梁南北越发分裂,社会动荡,叛乱渐起。
      征远大将军也就是如今的安平侯赵威俣手握兵权,平定叛乱,趁势夺权,而梁睿帝在叛乱中死于乱矢。
      赵威俣暗中杀尽皇室子嗣,独留六皇子萧芫,并助其即位,改元永平,为梁献帝。
      “小姐,这次落水也与赵家有关。”
      东槿被岑婳拉到榻上坐着,把自己知道的统统说了个透。
      “赵家?赵威俣?”岑婳搓了搓手指。
      小丫鬟似乎对落水的事很气愤,腮帮子都气鼓了,“对,小姐。赵家小姐嫉妒小姐与祝公子的婚约,多次挑衅又处处刁难。上次游船是祝公子办的,邀请了诸多世家公子和小姐。当时那赵家小姐借祝公子的名头约小姐到船尾一角相谈,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小姐性子单纯,见传话的人是祝公子身旁的小厮便也未多疑。”
      ——嘶,哪来这么多的公子小姐?甲乙丙丁不好吗?
      话一顿,小丫头的嗓音又大了一分,“谁曾想,小姐刚到时,奴婢和西茯便被人拦在后头,小姐还未瞧见人就直接被推入了湖中。幸亏当时离岸近,小姐又会凫水,否则就是神仙都救不回小姐了!”
      岑婳悟了,“哦!”
      以前的岑婳还会游泳?她倒是不会。
      东槿说着说着,又是泪眼朦胧,“也要多谢岸边的那位公子,小姐落水,浑身都湿透了,一上岸,那位公子便给小姐披上了外袍,不过倒是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岑婳在努力梳理人物关系时,听此,欲哭无泪:“怎么又来一个公子?”
      这人物复杂的!他们不配拥有名字吗?
      别人穿书都有金手指,没有的也有金大腿,她怎么什么都没有,一问三不知,还一堆的逼事!

  • 作者有话要说:  “面似芙蓉出水,腰如弱柳扶风。”出自《红楼梦》
    “婳祎若翾,媜祎若盼。”可能出自《楚辞》也可能是《诗经》,没查到它的准确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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