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七年》喝杯生椰

7、第 7 章

　　培优课程大多由本校老师讲授，但也偶尔会请一些特级名师来主讲一两天，但一般都是数学。为了将名师资源的利用率最大化，学校就将文理科的学生集中在一起上大课，文科学生也跟着理科同学一起琢磨理科数学题。这种课程最是头疼，往往连着三四小时一起上，中途休息两次，一题接着一题，有思维敏捷的同学，问题一出必有回应，老师也讲得不亦乐乎。可苦了文科同学，虽然知识大体一样，但毕竟有文理之分。林曼听到后面，便放弃了，笔记也不抄了，双手环胸，背靠桌椅，听懂了就赚了，没听懂也罢。卿舟也有点吃力，但也好歹把答题过程记录下来了，留着中午或晚上休息时再琢磨一下。
　　中途休息，林曼已是罢学的状态，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离上午下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左右瞧了一下，坐两边的秦恩铭与卿舟都还在埋头整理笔记，“我说，休息时间就还是休息一下，这样才能已更好的状态投入下一堂课。”
　　卿舟手中笔没停：“你不写我不写，今天晚上干瞪眼。”
　　见同伴丝毫没有意思同自己一道摆烂，林曼双手垫着自己的下巴，趴在课桌上，东瞧瞧西看看。眼神扫过靠窗那组的前排，发现了一道熟悉但不应该出现在这的身影，直起了身子，用手拍了拍正在奋笔疾书的卿舟，“你看，靠窗那组的第一排，中间那个披着头发的女生是陈璐瑶吗？”
　　卿舟很给面子地往那方向看了一眼，恰好那人侧过头和同桌的人讨论，倒是瞧得清清楚楚，是陈璐瑶无疑。卿舟收回了目光，继续抄写答题步骤，回林曼道：“嗯，是她。”
　　这次好不容易挤进前三十的林曼，很不解，问：“她不是在年级前五十开外吗？怎么也来上培优课了？你们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之前一直没出声的秦恩铭很乐意解答林同学的疑惑：“前两次培优她也都来了，不上本校老师的小班课，只来听聘请的外校名师的大课，所以前几天你没见到她。”
　　“为什么呀？培优班的入班规则不是很铁吗？不是还传有学生靠市长关系都没能进得来吗？”一直将培优班看做无比神圣荣耀的林曼突然感觉有些崩塌，虽然觉得有更多人接受更优质的教育是好的，但是自己努力了很久才得到的名额，在别的同学那里却践行的不是统一标准，心里颇有落差，甚至有些忿忿不平。
　　秦恩铭转了转手中的笔，“上届高三理科实验班的班主任李老师是陈璐瑶的妈妈，同事之间相互帮忙，熊主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咯。”
　　林曼目光还没来得及从陈璐瑶那收回来，嘴上正欲再发泄些什么，陈璐瑶突然回头了，四目相接，这边林曼还没来得及反应，陈璐瑶率先向她打招呼了。
　　林曼脸上挂着笑，压低了声音，“我刚刚的声音应该不大吧？她应该没听见吧？”
　　抄写完步骤的卿舟停了笔，抬头，和陈璐瑶的眼神碰上，微笑着打了招呼。
　　林曼顿了顿，接着说，“我刚又没说人坏话，我心虚什么？再说，姐们我可是靠实力坐在这里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卿舟三人正讨论着今天上课时老师说过的趣事，陈璐瑶端着餐盘走了过来，询问能不能一起吃饭。
　　都是同班同学，哪有拒绝人的道理。本来卿舟和林曼挨着坐，秦恩铭坐在林曼对面，陈璐瑶来了后，挨着卿舟坐下了。坐下后，便熟络地开始聊起自己上午如何如何煎熬，讲的题目对自己来说如何如何的难。卿舟他们也插不上嘴，三人索性埋头吃饭。
　　卿舟吃饭吃得慢，林曼已经停筷了，拿过卿舟餐盘里的芒果汁，递给了秦恩铭。去年暑假培优有学生抱怨维生素摄取不够，于是家长们纷纷要求学校注意营养搭配，从那起冬天每餐每人配有一瓶鲜牛奶，夏天鲜榨果汁，定额发放，还没有返还的途径。
　　陈璐瑶注意到林曼的动作，问道：“卿舟不吃芒果吗？今天的芒果汁挺甜的。”
　　林曼口快替卿舟回答说，“她对芒果过敏，再甜也吃不了。”
　　“我超喜欢芒果的，尤其是水仙芒，又香又甜，简直美味。卿舟吃不了芒果，真是太可惜了，错失人间美味。”陈璐瑶也停筷了，侧头看着卿舟。
　　卿舟咀嚼完后，才开口回话：“没什么可惜的，和过敏时的难受比起来，芒果的香甜实在没什么诱惑力。”卿舟放下了筷子，眼神和林曼、秦恩铭对视了一下，示意自己吃完了。
　　“走吧，早点回宿舍，还可以睡一个好觉。”林曼率先起身，端起盘子往回收处走。
　　四人分别时，陈璐瑶还邀请了他们下午和自己一起坐在前排听课。培优班的座位没有规定，纯靠个人喜好，有时碰上大课，前排的座位还要靠抢。
　　卿舟没意见，但秦恩铭不想太靠前，仰着看屏幕脖子疼，于是由林曼婉言谢绝了。

　　按照计划下午原本还有两节大课，但授课的老师临时有事，年级又暂时抽调不出本校的老师，所以改为了自习。
　　卿舟三人还是坐在老地方，倒是陈璐瑶抱着书本来了。
　　卿舟和陈璐瑶自高一开始就在同一班，但两人的交集实在不多，不在同一个宿舍，座位也从来没安排到一起过。两人交集开始变多是在高二第一学期的中间，高二文理分科后，班级内成员变动稍大，张航就是分科后来的，排座位时老程将张航安排在了与陈璐瑶隔一条过道的位置，刚开始两人还互不愿意搭理，没想到不到一个月，两人就成了情侣，在教室里打得火热，在班上就算是“两耳不闻窗边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同学都知道两人的情侣关系。不知是吵到的周围的同学，还是班上同学觉得不利于班级学风，一纸匿名举报信就到了老程的办公桌上。
　　一天晚自习老程先是在班上总结了近段时间班级的情况，接着重申了班规，末了举例了以往带班时的反面例子以儆效尤。用时近半小时，卿舟默默在心里祈祷着快结束，要不这数学作业是真的写不完了。终于听到了老程说“今天先说到这，你们接着自习。”卿舟长舒一口气，终于清净了，不料老程还有下一句，“卿舟你来办公室一趟。”
　　卿舟不担心是因为自己犯错被喊去喝茶，学习上卿舟一向是老师夸奖的对象，所在寝室关系也很好也没扣分，虽然和周钦确认的关系，但用林曼的话来说，两人丝毫没有热恋期的火花，就算年级主任见着两人走一起也只会认为是卿舟帮周钦补习。
　　所以卿舟毫无心理负担甚至抱着想直言赶时间有话快说的心态进了办公室，接着就被老程一句“陈璐瑶和张航在搞男女朋友关系，这件事你知不知道？”给砸蒙了。
　　在回答前的3秒钟，卿舟在脑海里措辞了不下十种回答，最后还是打太极地回了话。卿舟也不是有意庇护，也不是换位思考，只是想到不管回答了是还是不是，最终都得花费时间去解释，索性让老程自己去问。至于团支书的职位，卿舟一直觉得不适合自己，自认为不是奉献精神很充沛的人，撤了就撤了，还省了每个月去开会的时间。
　　老程前脚让卿舟回了教室，后脚就叫了陈璐瑶去办公室。两人谈了什么不知道，但陈璐瑶进教室的时候鼻子红红的，还有止不住的啜泣。这是林曼后来描述给卿舟听的，因为那时卿舟在赶数学作业，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当天晚上熄灯前，几位平时和陈璐瑶走得近的女生来到卿舟的宿舍，颇有质问的语气，“是你告诉老程，璐瑶和张航在谈恋爱的吗？你怎么这样？他们谈恋爱阻碍你什么事了吗？都是同学为什么要这样做？”
　　“真没想到，我们班还有爱打小报告的人。”
　　“璐瑶今天晚自习哭了好久，眼睛都哭肿了。”
　　来人都是分班后加入的，卿舟都仅仅只是记住了名字和脸，交情真的不深。平常在班级里卿舟也不是张扬的人，待人接物有礼貌但疏离，同寝分班后来的同学都说，要不是和卿舟同一个宿舍，接触的时间长一些，恐怕自己也会觉得卿舟高冷不讲感情。
　　面对这莫名其妙的指责，卿舟心里想，倒不如直接在老程面前承认了他俩，还能在老师面前得个好，反正到头来都得解释。
　　睡在卿舟上铺的女生听完后，想帮卿舟说话，卿舟拉住了她，平静地对来的三位女生说：“今天老程找我去办公室确实问了我他俩的事，我既没有说在谈也没有说不在谈。他俩的事只是他俩的事，我也不想扯上关系。谁告诉的老程，我不知道，但他俩在教室里的举动确实过于亲密了，但凡只要心智成熟的人都能看出他们俩的关系。”
　　卿舟不知道这番解释最后陈璐瑶听到了多少，后来俩人在教室里仍然我行我素。老程处理的手法也很平静，从未在班上公开讲过这件事，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按照卿舟、陈璐瑶、张航的顺序依次请到办公室谈话。卿舟一贯的回话原则是，“分没分不知道，我的眼里只有学习。”
　　张航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男孩子一个，和谁都自来熟，包括卿舟。但这一揽子事后，卿舟和陈璐瑶之间总横亘着一些东西，据睡在卿舟上铺的女生说，陈璐瑶每次周测月考后借着语文课代表的身份询问自己和卿舟的语文成绩，应该是把卿舟当做是假想敌了。卿舟当时还说，很荣幸，陈璐瑶好几次的作文论证思路惊艳到她了，值得学习。
　　虽然卿舟有时对人情关系的感知比较迟钝，但还是能察觉到陈璐瑶对自己的敌意，“敌意”这个词是林曼给下的定义，卿舟觉得有点严重了，两人只是性格不太相合吧。陈璐瑶虽然不喜欢卿舟，但表面功夫做得好，在别的班的同学眼中，两人是1318班的语文双子星。

　　自习课中途，培优班的同学们被通知明天的课程改为语文大课，请来的老师是历年高考作文题阅卷的负责人，所以每位同学都得完成今年高考作文，明天老师会挑几份作文来分析，请同学们在上晚自习之前交给负责的同学。
　　通知一出，本来落针可闻的教室里顿时哀嚎声一片，还有一位男生大声提议道：“老师，我可以做两套江苏省的数学试卷来抵这篇作文吗？”
　　被老师驳回了，“那你高考时去问问监考老师可以在语文试卷上答数学题吗？”
　　林曼这时乐了，因为明天不用上数学课，轮到秦恩铭愁眉苦脸了。
　　秦恩铭：“你们觉得我明天拿到病假条的可能性大吗？”
　　林曼拍了拍秦恩铭的肩膀，提议道：“小铭同学要是愿意负责我接下来的早餐，我很愿意帮你代写。”
　　林曼本是开开玩笑，自己的作文水平也就勉强够上一类作文的边边，没想到秦恩铭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把林曼整蒙了。
　　坐在卿舟后面的陈璐瑶拍了拍卿舟的肩，说：“我之前在我妈的要求下写过一次了，但我觉得这篇作文不好写，写得太伟光正了就容易虚假，写得角度太小了显然不合出题意图。你打算怎么写？”
　　卿舟没料到陈璐瑶主动和她探讨，陈璐瑶的分析也确实是卿舟心中所想的，这篇作文容易动笔，但上一类作文还是需要细细思考的。卿舟只是大概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立意，还是当时高考语文刚结束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作文题目时留意了一下顺带想了一下思路。
　　陈璐瑶听完后夸赞了卿舟的立意，并表示自己的立意太中规中矩还得再仔细想一想。
　　卿舟大方向的立意和框架都确定后，便开始写了起来，完稿后仔细再审阅了一遍，不是很满意但又无从改起，突然很希望明天老师能抽中自己的作文指点一二。
　　自习课下课铃声响起，林曼堪堪收笔，倒是秦恩铭早在十几分钟前就写完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及格万岁！”
　　陈璐瑶并不住宿，于是卿舟三人和她打过招呼后，拿着各自的作文答卷起身离开。卿舟同她打招呼时，不小心瞥到了她的题目“实干方能筑就中国梦”，在脑海里闪过了一下题目的可操作性。
　　三人将答卷交给了负责的同学，便离开了阶梯大教室了。陈璐瑶是教室里最后几位走的，倒不是因为没写完，相反早在下课前一个小时她就完成了，对她来说只不过是将之前练习过并润色过的作文重新誊写一遍。
　　陈璐瑶将答卷交给负责的同学时，本想借机看一下卿舟的答卷，如果不顺手就算了。不料负责的同学急着去吃饭，想着陈璐瑶不住校不必要赶饭点，就拜托陈璐瑶收齐后一并交到年级办去。
　　赶走了脑海中“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邪恶小人，陈璐瑶施施然坐下了，但抵不住好奇心，还是开始翻找了卿舟的答卷。

　　趁着上晚自习前的空闲时间，卿舟在电话亭给周钦打电话，说到了今天中午食堂发放的是芒果汁。
　　周钦在电话那头急急地问：“没碰到吧？有过敏反应吗？”
　　两人刚在一起时周钦不知道卿舟过敏，一次队里出校吃晚饭，周钦好意从校外给卿舟带进来了三个黄澄澄的大芒果，满心欢喜地递给卿舟，见卿舟犹豫着不接，便塞她怀里了。隔天一起吃饭的时候，看见卿舟脖子、手臂浮着一些红肿，才知道她对芒果过敏。周钦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卿舟说，那可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
　　俩人各自分享着自己生活中遇到的事，就差报告去了几次厕所，似乎通过这些话语就能消弥掉距离，让彼此感受到存在。
　　卿舟同周钦说对自己写完的作文不满意，希望别被老师抽中，又说希望老师指出问题。
　　周钦：“周老师给卿舟同学的作文打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