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落江南》乌白淮

31、心在说话

　　“嗯？”江南从书中回过神，疑惑地抬起头。

　　虞玥点开热搜，把手机推过去，用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观察江南的反应。

　　江南拿起手机翻了两下，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用指节轻敲了一下虞玥的脑门，“胡思乱想，你的工作本就让渡了一部分自由出去，我不会在情感上再给你施压，我理解的。”

　　“这样吗？”虞玥若有所思地坐起身，突然光着脚踩在了地上，地板泛起的凉意使她条件反射地踮着脚走，踩出了一段音符。

　　“快穿上鞋，地上太凉！”还未等江南的话说完，虞玥就翻身挤到了江南这边。

　　这里的飘窗并不是特别的大，摆着小桌，堆着江南常看的书，还放着好几个软蓬蓬的抱枕，这使同侧的两人只能屈着膝，只有人贴着人坐着，才能勉强不会有谁掉下去。

　　“那你给我暖。”虞玥将脚放在江南的腿上，脚上的凉意穿过真丝睡衣接到了江南的皮肤细胞上，像是一块电流片。

　　“好。”江南用双手包裹住虞玥的脚，她的手很温暖，像热棉花一样。

　　虞玥抱着膝，看着江南用体温暖着自己的脚，突然低头吻了吻江南的额角，语气无奈地说道，“阿南，你太理智了。”

　　当江南再抬头时，看见的就是眼尾飞红的虞玥了。

　　虞玥顺势搂上了江南的脖子，反身将她压倒，她的背部撞上了羊毛质的飘窗垫，后脑勺被虞玥引着陷进了白色的羽毛抱枕里。

　　接着便是天旋地转，虞玥吻着江南的眼睛，吻着江南的鼻尖，吻着江南的唇角……

　　良久后，虞玥闭着眼睛伏在江南的肩头，江南看不到虞玥的表情，但感觉她是在哭，耳朵里的问句声在颤抖，“那这样……你会吃醋吗？”

　　江南搂着虞玥肩膀的手微微发紧，用另一只手指着虞玥的心，“是它告诉我的心，我不需要吃醋。”

　　江南感觉心口潮湿一片，有人在上面画小花，有人在上面造盐湖，有人在上面掉眼泪……

　　“我怕……阿南，我怕……”

　　心底积压着的东西在这一刻如泄洪一般涌向虞玥。

　　首次出任主演的担剧压力、代入式表演的戒断反应、对爱人情绪的担忧以及瞬息万变的热度与未知……

　　她感觉被抛到了深水里，从四面八方挤压着她的各处脏器，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接着，虞玥听见了耳边有拨开水流的声音，有人抱起她向着波光往上游，这一次，在跃出水面时，虞玥终于听清了……

　　她说，“玥玥，我们去追极光吧。”

　　＊

　　行程定在了三天后，不急不缓，正好先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帖。

　　虞玥睡到自然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在迷蒙中往前拱了拱，搂住了正坐在床上抱着电脑工作的江南的腰，声音有些哑地撒娇，“嗯～今天怎么没去晨跑？”

　　江南将电脑放在床头上，揽住了虞玥的肩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懒虫，现在都快要中午了。”

　　“是吗？”虞玥睁开眼探头向外看了看，但窗帘还掩着，只有朦朦胧胧的光透进来，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懒懒地闭上眼睛，重新靠了回去，“那你怎么没去上班啊？”

　　“傻瓜，今天是周末啊。”

　　噢，原来是这样吗？

　　虞玥是有些转不过来弯了，干演员可不分双休节假，只分忙到头晕和闲到发慌，恰巧虞玥正在经历由前者过渡到后者。

　　“噢，那再陪我睡会儿。”虞玥将江南拽回被子里，在她的右脸上软软地印了一个吻，靠在她的颈间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个回笼觉，两人可真就睡到了中午。

　　拉开窗帘，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梧桐树的新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有鸟在叫。

　　两人就在家蜗居了一整天。

　　虞玥忽然说想吃小蛋糕了，江南就胸有成竹地从家里翻出了面粉、鸡蛋、奶油等一众材料。

　　于是虞玥便双手抱着马卡杯，眼睛和嘴巴都张的圆圆地感叹，“哇，这么厉害！阿南，你居然连蛋糕也会做。”

　　江南将蛋打到玻璃碗里，蛋壳划出一条华丽的抛物线落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她从厨房走出来，双手撑着桌子，歪头看着虞玥笑，“嗯……其实不太会，但如果是玥玥想吃，可以学。”

　　虞玥心脏完全被击中，放下马克杯，撸起袖子眼神坚定地走向厨房，“那我来帮你。”

　　看着虞玥这幅“斗志昂扬”、“视死如归”的表情，江南憋着笑，跟在她的身后，“好啊。”

　　烤箱红红的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虞玥弯着腰看看烤箱，又看看旁边的江南，语气不太确定地说，“熟了吗？这回……应该OK了吧？”

　　江南扶额，无奈地耸了耸肩，“应该熟了，你看上面都裂开了……”

　　然而此时，她们背后的桌上已经摆着一个没熟的、一个烤黑了的和一个塌了的蛋糕胚了。

　　江南将烘焙手套摘下，叹了口气，“看来专业的事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干，还是将蛋糕事业还给烘焙师吧。”

　　虞玥转身将奶油拿过来，站在江南身边摇摇头，“我不觉得啊，阿南，你很厉害的。现在就轮到我出马吧。”

　　其实这可并不是虞玥的刻意吹捧，最后一个蛋糕胚确实还算不错。色泽金黄，散发着淡淡的奶香，膨胀起来看着松松软软，只要忽略掉上面裂开的一道大“沟壑”，就算得上十分完美了。

　　虞玥将江南推出厨房，让她出去喂大江去，自己戴着厨师三件套，拿着各色的奶油围着蛋糕胚涂涂画画，架势十足，看起来非常专业。

　　十几分钟后，虞玥终于端着自己的大作昂首挺胸地走出厨房，放在茶几上，坐到江南身边，“当当当～怎么样？还不错吧？”

　　只见，那蛋糕整体用海蓝色打底，因为不均匀涂抹，居然意外地有些像翻起的层层波纹。那道裂开的“沟壑”被用各色的奶油填上了彩色虹桥，耀眼而灿烂。旁边用粉色的奶油勾出了两人的名字“虞玥love阿南”。
　　但制作人好像还是不太满意，不愿就此搁笔，又用红色的奶油在上面勾了一个“forever”，才算罢休。

　　虞玥永爱阿南。

　　江南放下大江，大江便从她的腿上一溜烟儿跑走了，识趣地给两人留下私人空间。

　　“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蛋糕。”江南的眼神有些动容，握紧虞玥的左手。

　　“你看，阿南，爱是能填平沟壑的，这个蛋糕是我们的独家专属。”虞玥将藏在背后的右手伸出来，江南的鼻尖上就多了一团白色的奶油。

　　“好啊！”江南就探着身子用鼻尖去蹭虞玥的脸，两人在沙发上笑着打闹，突然就听见清脆的瓷盘坠地的声音。

　　坏了，厨房的门儿没关。

　　等两人赶到案发现场，就看见罪魁祸首趴在地上大快朵颐，被抓包后也丝毫不慌，依旧我行我素。但大江可不傻，只吃了那个有些塌房的面包胚，其他俩纹丝不动，甚至可以说嗤之以鼻。

　　“猫应该可以吃蛋糕吧？”

　　“刚刚百度，可以的。”

　　接着就是两个人在厨房里笑做一团，旁边还有一只偷吃的猫。

　　她们两人享用了整个蛋糕，然后就一起窝在飘窗上读书，小雨还在下，轻轻敲打着窗户。

　　那本淡绿色封皮的书放在两人中间，江南读一节，虞玥读一节，声音嘈嘈切切也像雨滴一般，不过那窗户置换成了彼此的心脏。

　　天光慢慢暗下来，雨渐渐小了，书也到了最后尾声。

　　合上了书后，整个屋子就都陷入了沉寂，雨天没有太阳自然没有夕阳，此时家里唯一发亮的可能只有大江的蓝眼睛了。

　　不知道时间又过了多久，虞玥低低地问江南，“阿南，你最喜欢书里的哪句话？”

　　“到多大岁数才有权去想，这是永远的事？”像只是在重复书中的句子，又像是真的在抛出自己的疑问。

　　但若是疑问的话，提出者好像并不想求一个准确的答复。没有给对方留出回答的时间，就接着问到，“那你呢？最喜欢哪句？”

　　“永远这个词砸在我心上，我真想尖叫！”虞玥刚说完，两个人就同时噗嗤一声笑了。

　　其实这两句话中间隔得并不近，将近有三十页之差，现在居然成诡异的姿态形成了问答，重拳出击打破了两人之间形成的诡异的落寞感。

　　这可能也算是负负得正？

　　玩笑过后，虞玥又补充，“其实我更喜欢的是另一句……”

　　然后她的声音便又重新在江南耳边响起，“‘我愿意不吃不喝走上两天两夜，只为了见她一个钟头，可是她对我的心思一无所知。’很有共鸣感，对于以前的我来说。”

　　有人说过，盲人的听觉会比普通人更加灵敏。那此时此刻，飘窗上依偎着的两人便应该对这句理论有了些许更深的体会。

　　黑暗里，她们看不见彼此，声音和触感便来得更加敏锐。

　　就听见江南在说，“那我最大的幸运应该就是——我不会是安德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