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跃落江南》乌白淮

30、玫瑰百合

　　穿越整个冷冬与繁春，悉心栽下的苗芽终于结了花，只待秋日之际再来瞧那果实到底是甜是涩……

　　一辆保姆车停在路边，车窗的单向透视玻璃后，女人眯着眼睛冷冷注视着窗外的一切。

　　“那是……水鸥编剧的车？！”旁边的小助理睁大眼睛惊呼出声。

　　周寻给旁边的小助理递了个眼神，继续沉默地注视着车窗外，距离自己大约有一百米的那个戴着棒球帽，正笑语晏晏地和车主惜别的女人。

　　小助理震惊之余立刻心领神会，拿起手里的单反咔咔拍了两张，除了车主的脸隐在死角里，车的牌号和主角的脸都很清晰。

　　直到虞玥的身影消逝在下一个转角，周寻才收回视线，眼神复杂地翻着单反里的照片……周寻有些弄不懂她的这个劲敌。

　　作为一个明星，虞玥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马路边和人浓情蜜意地“调情”。

　　相比她成名之后，每时每刻出门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甚至夜晚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不在乎周围的声音？她凭什么能活得这么松弛？她难道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吗？
　　周寻藏在披肩外套下的手悄悄紧握，咬着后牙槽低声骂了句脏，虞玥自己想当冒失鬼，可别带上她，挡了她的红路。

　　一群灰雀在地上蹦蹦跳跳，有车快速驶过，便齐齐扑簌着翅膀飞向空中，排成行落在架起的电线上，沐浴着阳光梳理毛发……

　　江南将虞玥送到片场，本要去停车场，却在虞玥走远后，转头开向了另一个方向。

　　“女士，您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您推荐。”花田壹品的店员挂着标准微笑跟在江南身侧。

　　“不用麻烦，我先自己随便看看。”

　　然而，江南已经在店里逛了两圈了，还是一无所获，没有敲定到底要买什么花。

　　突然，她转身随意一瞥，被门口柜台上插着的一束花抓住了目光。
　　它的花形是普通爱莎百合的形状，但颜色却过分独特、过分妖艳。从花瓣尾的幽蓝过渡到妖紫渐渐减淡，接着杂着青绿的淡粉蓬勃瀑洒，直到明黄色的花蕊隐约露出……
　　花瓣的脉络分明，是寻常花朵所观察不到的，那像是阵痛时暴起的蓝色青筋，又像是暗夜里缠绕着的蛇信子，有光从花心漫出却被它慢慢扑灭吞噬……

　　江南又觉得这花又有点像梵高的星空。

　　捕捉到江南的眼神，店员立马热情插话到，“女士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长刚设计的半重瓣彩虹百合，独家定制，日限一束！”

　　“它的颜色很特别，是什么品种？”江南眼里闪过惊喜之色，走上前去轻轻摸了摸那花瓣。

　　“本体就爱莎百合，但是它是吸色墨尔本午夜蓝成花的，这个颜色调配十分苛刻，控制时间也……”店员还在骄傲地吹嘘着这一束过分美丽的鲜花，丝毫没注意到旁边人的情绪变化。

　　江南收回手，眉头微皱，“所以它是染色成的？”

　　“女士，是吸色技术。”

　　“那这不会影响它的寿命吗？”江南眼神里的惊喜转成了怜爱。

　　店员听完咧了嘴，笑着回话，

　　“您说笑了，鲜花不就是消耗品吗？”

　　阳光透过玻璃门正好打在那束半重瓣彩虹百合上，不同于灯光的照射，日光更为直接更为强烈，使得那颜色更妖异更鲜艳，如踏光的鬼魅，够割裂……够惑人……

　　最终，江南抱着一束虞玥最爱的黄玫瑰走出了花店。闻着那独特的香气，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一家四口的车里，奔驰在京北市夜晚的马路上，笑着闹着唱着歌，心动暧昧搔挠着心尖……

　　果然，气味是带有记忆的。

　　今日是杀青日，江南特意在几天前就将大大小小的工作全都安排好，提前去花店买好了花，准备呆在现场一整天，见证虞玥的杀青大吉。

　　日头平西，天边烧成胭脂红，连同那轮太阳，可惜烧得虽浓烈但范围却不大。一个人抬头看接着引得好多人都抬头看，然后，就听见导演这边洪亮宣布杀青！！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在剧组度过的最后一个黄昏时分，仍是平时哀嚎着再累再苦，现在大家的心理都是充满了离别的酸涩。

　　虞玥和剧组的朋友们一一拥抱，正互相寒暄着，就听见背后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

　　“玥玥，杀青快乐。”江南抱着花站在虞玥面前，落日余晖是金色的，打在她的肩膀上以及那束黄色玫瑰上，镀上了闪亮的金色线。

　　“谢谢。”虞玥转过身，眼波流转，朝着江南甜甜地眨了一个Wink，“水鸥编剧～”

　　她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虽然是声音先至，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虞玥的左手便被对方牵了起来，对方撒娇的语气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感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虞玥头上飘过几道黑线，想说：姐，你好像用力过猛了。。。

　　周寻“含情脉脉”地看着虞玥，将手里的花束递给她，“玥玥，杀青快乐！”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称谓，虞玥感觉颈后凉飕飕的。她讪笑着接过花，不着痕迹地抽回左手，“哈哈，谢谢，不过还是叫小鱼吧，更习惯。”

　　“好的，小鱼老师～”

　　虞玥觉得此时的周寻笑得比手里的花开得还艳，客观讲确实美得惊心动魄，但是因为私交“甚密”，使得那种割裂感重得离谱，只觉得她笑得越灿烂，虞玥的脊背就越发凉……

　　不远处的站姐、看热闹的媒体看着这幅“CP发糖”的场面尖叫出声，举起手里的“大炮”哐哐一顿拍。

　　“啊啊啊啊，磕到了，好甜～”

　　“救命！寻宝送得那束花好配鱼的衣服！！！”

　　虞玥身上的杀青戏服还没换下，是一身绛紫色宽袖衫，上面绣着暗花纹饰，私密而荒芜……它恰好与接过的花束相映衬，幽兰过渡到妖紫的花色恍惚间像是附着上了虞玥的衣袍。

　　那束花正是江南白天看到的，那束摆在橱窗里的半重瓣彩虹百合。

　　不负众望，杀青当晚，站姐出图就登上了某APP的文娱榜第三，高挂不下。词条明晃晃的是两人的CP名“吞舟之鱼”，甚至与此同时便立马成立起了虞周的CP超话。

　　此时，江南坐在飘窗前戴着耳机开大会，说的是虞玥听不懂的德语。在不远处，虞玥抱着大江窝在沙发里翻着词条下的评论。

　　「磕到简直轻而易举，CP感好强！！！」

　　「啊哈哈哈，我们寻姐在小鱼面前怎么这么娇～（惊讶.jpg）」

　　「弱弱问一句，难道就我站周1吗……」下面立刻有人随声附和「+1」「+2」「+10086」

　　「骚剧勾引我，限你一秒钟放出全集」

　　「感觉挺符合人设的诶，期待一下」

　　「救命，你们麦麸太严重了啊喂！！！」

　　……

　　当然也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负面评价，但虞玥都选择性眼盲地划拉过去，她已经磨练的无理恶评不在心中留一丝痕迹，当然这也可能是她自以为的。

　　虞玥息了手机，趿拉着小猫拖鞋去厨房冲了两杯热牛奶，端着它们轻手轻脚地放在飘窗前的实木小桌上，然后坐到了江南对面。

　　江南得空抬眼冲着她微微一笑，然后就又投入到会议当中。虞玥也不急，很享受地靠在淡粉色的羽毛抱枕上看着江南办公。

　　虞玥的目光在江南思考时轻轻敲击桌面的指节和那碎发后的精致面庞间流连，但多数时候还是停留在了江南的脸上。
　　她喜欢看江南认真工作时微皱的眉头以及那双炯炯有神的眼。

　　盯累了，虞玥就侧躺着半眯着眼睛在房间里乱飘。

　　这里和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好不一样了。上次和江南逛宜家，虞玥给每个休息的空间都配上了松软的抱枕，生生打破了家里的生硬线条感。

　　还有旁边那双小狗拖鞋，虞玥记得她当时要买这两款作情侣拖鞋，江南还死不愿意，环着胸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玥玥，好幼稚噢，我是不会穿的。”

　　但，谁能逃过“真香定律”？

　　回家后，江南每天穿着小狗拖鞋在虞玥面前晃来晃去，她的那些昂贵素雅的拖鞋不知道都抛哪里去了。

　　虞玥趴在桌子上东瞅瞅小狗拖鞋右瞅瞅小猫拖鞋，悄悄伸脚将它们勾着摆到了一起。然后虞玥又被自己稚气的行为逗到了，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捂着眼睛无声地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终于说了Sch?nen Tag noch!（德语里表再见），江南长舒一口气，摘下耳机合上了电脑，正巧抓到了虞玥一个人在对面捂着脸偷笑。

　　江南托着腮，将右侧的头发拢到耳后，眼神柔和地观察着她的笑。在虞玥止住笑的一刹那，透过指缝间有灯光漏进来，还有那双漆黑诱人的眸子也一同撞入……

　　被抓包的虞玥有些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放下手，将脸埋在牛奶杯后。

　　江南倒也不拆穿，若无其事地也喝了一口牛奶，饶有兴趣地拿起一旁掖着书签的纸质书翻阅起来。

　　好像时间又过了好久好久，虞玥的声音懒懒地从书后钻入江南的耳朵里，“阿南，你是不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