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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独孤策 ...

  •   “公主殿下,请你把东西拿出来。”

      老帝师把手凑到我面前不断往回拢,这是他抓到学生带小玩意的标准手势,意味着他已经看到了,意味着你只有一条路。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望着老帝师,心里在做着剧烈的思想博弈。

      最终,我还是乖乖上交。

      老帝师掂量着我那个香炉。

      越看越有兴趣,最后竟然想打开来一看究竟。

      “这个要打开的话,哪里有个搭扣。”

      我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老帝师瞥了我一眼我立马不吱声了。

      老帝师对于我那个小玩意的兴趣在班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许多学生直起身来往我这边探望,他们要十分注意,不引起一点声响不要让老帝师的注意力从那小物件上转移到他们身上。

      所以,在我的视角来看这是十分滑稽的:在老帝师背后,“长出”了许多好奇的脑袋。

      突然,老帝师往后面一看,这立马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许多学生几乎是立马弹起来往自己座位上赶,好似那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一样。
      当然,也不是全部人,三皇兄越过从从人群(他离我最远)在跟我比划着,就算老帝师看过来也没停。

      很可惜,我没看清楚他的手语。

      老帝师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让三皇兄滚回了他的座位,但出乎意料地没有追究。

      而面对其他人,老帝师也只是轻哼了一声,继续上课。

      这下可惨了。

      我悲观地想着。

      这在老帝师无法容忍榜排第几来着?

      管他呢,反正我都死定了。

      在下课之后,我没有走,我在安静等待我的命运。

      老帝师先是轰走了三皇兄。(“再敢回来,老夫罚你扫学堂一月。”)

      我绞着手,安静等待。

      老帝师走到我面前,招了招手,让我跟着他走。

      完了,这该不会是跪祭坛吧?

      可这走到方向不对?

      我忍不了了。

      “解师,祭坛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啊?”

      老帝师哼了一声。

      好好好,能出声回应,还不算太生气。

      “师父,我错了,对不起嘛。”我开启了撒娇模式,顺势上前扶住了老帝师。

      “教了你,我得少活十年。”老帝师气呼呼地说道,胡子都抖了起来。

      “这天太冷了嘛。”我继续撒娇,对付生气的帝师,全学堂没我有经验。

      “奇技淫巧,玩物丧志!”

      老帝师开启训斥模式。

      “是是是,师父你说得对。”

      撒娇,认错,这样我才好认罚。

      “师父,念我是初犯,就不要罚我抄写了好吧,我愿意扫学堂。”

      比起抄,我更愿意罚扫地。

      借着罚扫地,我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做女工。

      是的,就算去了学堂,我还得干这些,哪怕我很抗拒。

      “谁跟你说我要罚你了?”老帝师瞥了我一眼,眼角似有狡黠,他右手捻捻胡子,引着我走了我从来没去过的方向。

      我糊涂了,这结果不对啊,不罚我?

      这老头子想干嘛?

      他走的这个方向好像是东宫的方向。

      不会是找大皇兄来训我吧?

      好像也不是好结果,三位皇兄中,我最怕大皇兄了。

      简直是翻版的父皇。

      就在我在心里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如何应对我那位大皇兄的时候。

      老帝师突然一拐,走进了一个偏道。

      这样一走,离东宫是越来越远了。

      “哎,这老胳膊老腿的,快走不动了。”

      解祈背手锤了锤老腰,自嘲道。。

      “不过到这里就够了吧?”他紧接着又自言自语道。

      啊?

      什么意思,我迷惑不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小路,两旁被青树包围,小径直通远处,尽头是个开阔处。

      耳畔处,似有虫鸟流水之声。

      哎不对,这都快入冬了,哪来的这景色?

      “你也很好奇,对吧?”帝师笑眯眯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

      老帝师走到树旁,轻轻抚摸,喃喃道:

      “虽然来此处已经多次,但是每次见到还是会啧啧称奇,引华青宫的温泉水来中和这刺骨的冷意,但这背后,估计还需要许多巧思...”

      他摸摸胡子,陷入沉思,最后,无奈笑道:

      “这也就因你是太后的侄子才能办到了。”

      ?

      “皇祖母的侄子?”

      “表叔?”

      我想了一下,能允许在这宫里居住,还是我表舅的,好像就只有一位了。

      “呦,来了。”

      我抬眼一看,来的不是人。

      是一头牛。

      正确的说,是一头木牛。

      “还愣着干嘛,坐上去啊。”老帝师招呼我坐上去,他自己轻车熟路地爬了上去。

      这还能坐人的呀?

      我依葫芦画瓢也跟着坐了上去。

      这木牛外形跟真牛差不多,四条腿的,一个头,哪哪都像。
      所以我奇怪的是,它是怎么动起来的?

      “这机巧物件,虽属于奇技淫巧,但也当真有趣。”

      感兴趣的不止我,解祈也对这玩意十分感兴趣。

      老学究,你演我?

      表面上批驳这玩意为奇技淫巧,背地里玩得比谁都花对吧。

      “师父,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老帝师不愧是老帝师,脸皮就是厚,他摸摸胡子,爽朗大笑。

      木牛载着他们走过了那林荫道,走到尽头处,视野顿然开阔,是一个小型庭院,是江南宅院风格,这庭院虽然不大,但整体风格却与这宫廷完全不一致,强烈的反差扑面而来。

      “在宫里,这就不亚于世外桃源了,对吗?”

      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转头去看,是一个奇特的中年男人。

      他奇特的点不是他的衣装和发饰,而是他的相貌。

      不是中原人的外貌,而是异邦人独有的金发碧眼。

      整个宫中,能有这相貌的还能有谁?

      “策叔。”我弯腰作揖,恭恭敬敬地称呼。

      老叔的名字叫独孤策,是统管悬镜司的首尊。

      干什么的,不知道。

      他身材魁梧,但最扎眼的还是他的外貌,如果说我前几天见到的慕容云是有胡人特征的话,那策叔就是典型的赤发碧眼。

      他顶着这样的外貌却穿着中原人的服饰,如果不是我不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任谁第一次见到他也会诧异。

      策叔见我如此称呼他,十分开心。

      “平阳啊,好久不见了,别在这里耽搁了,跟我快些进去喝茶。”

      边说,忙招呼我们进去。

      宅院里,流水淙淙,假山相依叠立,层层掩映下,方可窥见那庭院一角。

      “这地方虽不大,但老有逛头了是吧?”老学究笑意盈盈地问道。

      独孤策微笑不语,微微抬手,示意我们跨过庭桥,桥下,无数条鲤鱼游弋其中。

      我被鱼群吸引了。赖在桥上不肯走,最后是被已经走进宅院的老帝师给拉走的。

      “来到这里,就不要给老朽露怯了,知不知道,你是我学生!”

      老帝师气呼呼地说道。

      “是是是。”我忙不迭地点头,颇觉不好意思。

      我还没回过神呢,就到了策叔的会客厅里。

      相比起外面的巧思构造,宅院内部稍显朴素,但仍不失典雅。

      “这一闻就是上好的毛峰,啧啧啧,还是首尊会享受,至于这里的家装....”

      老帝师瞥了眼这会客厅的布局,端起面前已经沏好的茶,吹了吹,慢慢饮下。

      “这家装如何?”策叔被吊起了兴趣,急忙询问道。

      “妙,妙不可言。”老帝师卖起了关子,故作高深地回应道。

      “装腔作势。”在老学究旁边的我颇为不屑。

      策叔一口茶就喷出来。

      随即爽朗的笑声就充斥了我的耳朵。

      策叔挤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

      “平阳,也就你敢开他的玩笑了。”

      “怕什么,大不了罚抄呗。”我装作一幅无畏的生情,当然,是装的,我偷偷瞥着那老学究,别真的生气了,那我得第一时间滑轨保命。

      毕竟我真的困难会被他往死里罚的。

      不过出乎意料,老帝师并没有生气,他看着策叔,突然感叹道:

      “就算与你同朝数十载了,也仍止不住感慨,你这胡人的相貌。”

      策叔欲端起茶杯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直视着解祈。

      我挪了挪位置,气氛不对啊。

      策叔起身而立,摆弄衣袖,对着昭陵方向行礼,那是皇爷爷的寝宫,只见他朗声道:

      “光武帝中兴周朝,平兵祸,定民心,终结了近乎百年的内乱,其文韬武略不逊色于历任大一统的帝皇,在我看来,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他回头看来眼帝师。

      解祈回看了他一眼,讪笑道:

      “怎么,让老夫说?”

      他微微沉吟,放下茶杯,缓缓说道:

      “先帝爷当时面对的环境极其复杂,中原以离乱百年,胡人进入中原亦有百年之久。对于已经进入中原,在中原安家的胡人,新生的王朝该怎么办?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支持尽逐鞑虏,让中原之地再无胡人。可如果这样的话。”

      “如果真的干成的话,那会使得刚刚结束战乱的百姓又一次迎来血雨腥风,到时候,那就是...”

      “是啊,尸山血海。”

      老帝师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在旁边听得愣了,我皇爷爷的事情虽有耳闻,但如今听这两位人的叙述,仍不免觉得震撼,此时的我才恍然大悟,现在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当时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老帝师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清清嗓子。

      策叔坐了回来,安静地看着老帝师。

      老帝师继续说道:

      “面对胡汉杂居的现状,先帝爷颁布圣旨,宣布:凡在汉地之民,无分华夷,皆朕赤子。此话一出,如定海神针,将原本混乱的局面平息了下来。”

      策叔突然冷笑了一声;

      “如果事情就这样完结,华夷之争,也不会持续几个世代了。当时先帝此举,令举国震惊。尤其是江南的那些世家大儒,直接认为先帝此举无异为汉贼,还认为是皇太后,当时的大食公主在魅惑圣上,为亡国祸水。”

      “那时候还闹出了千儒进京的闹剧。”老帝师呵呵笑道,捋了捋胡子。

      “所幸,理学大家白陶渊力挺先帝,一人在皇宫设宴,宴请四方名家,舌战群儒。”

      “令人神往。”老帝师悠悠说道。

      “辩论持续了一天一夜。结束这场辩论的,是白帝师的一句话。”策叔倒掉了老帝师和我手中的冷茶,又重新沏了一壶新茶。

      我没喝一口,光顾着听了。

      “吾华夏历遭异族侵扰,或为突厥,或为吐蕃,或为契丹。试问之,今日之天下,彼等何踪?彼等何在?不皆融入华夏之血脉乎?若诸君犹欲辩华夷之分明,陶渊愿请,自五代以来,至于本朝,吾等座中诸人之华夷血统,皆辩之清楚明白。”

      老帝师徐徐道来,仿佛他亲眼见证过一样。

      我嘴微张,竟听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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