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遗梦之相思扣》小十二檀

10、西山行

　　放假的这两天，沈素每每到铺子里面总会见到姜成民的身影。

　　偏偏玉娘对其赞不绝口，还总念叨着以后哪家姑娘有福气可以嫁与他为妻。一来二往的情况下，玉娘居然还跟姜成民的父母走动起来。

　　沈素知道玉娘的意思，虽然她承认姜成民此人为人还是善良热心的，但是跟他总也扯不上谈婚论嫁这件事。

　　星期天中午，沈素借着去西山上采些应季鲜花的理由将姜成民约了出来。

　　西山在南陵城西郊，山上多植被香草，城里供应鲜花的商户很多都是从西山采摘得来。虽然是借着这个由头约了姜成民，但是她委实不敢跟姜成民有牵扯。

　　所以，沈素是想在去西山之前，必须要解决好姜成民的事情。

　　大约下午一两点的光景，沈素跟姜成民乘上了往西山方向的电车。电车不能真正直达西山，开车的路程不过城里的一小段路。

　　汽笛的轰鸣声响起，沈素跟姜成民坐上了电车。沈素特意挑了后面最拐角的一个座位，姜成民则坐在她侧面。电车的上面的人不多，也大多坐在车前厢。

　　沈素定了定心神，缓慢说道，”姜同学，谢谢这些天你在铺子里面帮玉娘忙活“。

　　姜成民柔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这样多次道谢的“。

　　”姜同学，我很感激你。但是有些事还是有必要说清楚的”。

　　姜成民沉默不语，沈素接着说道，“上次那封信相信你也看过了，信的主人非我，而是另外一个心仪你的女生。这个女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希望你不要辜负她。”

　　姜成民急道，“我知道的，但是，你也清楚的，我跟她并没有关系”。

　　”姜同学，你跟她之间的关系，其实我不关心，也不清楚到底会如何发展。但是我跟你之间是不会也不可能会有任何关系的”。

　　“为什么？”姜成民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你”，沈素语气坚决的说道。

　　“因为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也不希望欠你人情，我感激你对玉娘的帮助，玉娘很喜欢你，可是我不喜欢，重点是我们不可能”。

　　姜成民望向沈素，淡淡道，“我们不可能，是因为你有心仪的人吗？”

　　沈素想了想，这一切就得快刀斩乱麻，她回道，“是”。

　　姜成民又道，“是星期五送你回来的那个人吗？还是季川？”

　　沈素愣住，没想到上次孟徵言送她回来倒是被姜成民看见了。

　　沈素回道，“是。我心仪他，他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而这一切，恰恰是你给不了的”。

　　“还有季川也给不了！”她末了又补上一句。

　　姜成民的肩膀无力地耷拉下来，上半身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眼前的景象似乎已经模糊不清，脑海里回荡着沈素刚刚说出的每一个字眼。那些字句，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扎在他的心上。

　　沈素，原来你竟然是这么现实的人吗？

　　沈素似是看清楚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人都是现实的，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嫁给一个有钱人家，衣食无忧。刚好那位少爷能给我，所以抱歉了姜同学。而且今天约你去西山不是目的，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这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话音刚落，随着”嘀——“声的响起，电车到站了，沈素径直下了车，再也看都没看一眼姜成民。

　　那一天，姜成民却望着沈素的背影渐渐走远，远到他再也看不见。

　　西山就在南陵西城门不远处，所以叫西山，因为上面长满了各种香草植被，又别名香山。

　　沈素站在城门出远远的望过去，西山上稀稀落落的坐落着几栋西式别墅，多是南陵富户的私产，所以西山东南侧这块有开辟出一条长长的蜿蜒到山上的车道。

　　沈素没有走车道，而是一人走了西南侧的石板路。高大茂密的树木下，青石铺就的石板路弯弯曲曲的向上，因为鲜有人走，石板上面都长满了青苔。即使现在正值盛夏，行走其中却感觉不到外面的暑热，甚至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山谷幽静，蝉鸣鸟叫，溪水蜿蜒，沈素循着青石板路走，又绕过一条小溪向上，再向左走过一段黄泥路。拨开杂草，钻入其中，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坟场，里面有几十口的无名冢。

　　这里本是南陵城旧时义庄埋骨之地，里面埋的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故无人立碑。只用黄土堆简单埋了，搭上几方青石砖。

　　“我到了，你还不出来吗？”沈素问道。她站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木旁，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来了，来了”，说话间，林木草丛间出来一个年轻人，约莫十六七的年纪，长相普通，中等身材，上身着灰白色汗衫，下面穿着扎腰灰裤子，白布袜，黑布鞋。

　　“小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那年轻人笑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去孟家了吧，杨三”，沈素幽幽道。她知道杨三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用那个人的话说，是为了确保她的安全。但是她不喜欢被人监视，即使打着为自己好的名义。

　　杨三摸了摸脑袋，讪笑道，“嘿嘿，那是，自然知道的。”

　　“所以，你家先生也知道了吗？”沈素一双眼睛就这么直直的望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他下意识性的回避视线，先环顾了四周，然后缓缓道，“这个......先生过些日子就要回国了，早上刚递了信过来。”

　　沈素听闻此言，心情顿时激动起来，她立马道，“他回来了，那我兄长呢？我兄长会不会回来？”

　　“啊......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先生没有细说”，杨三回道。

　　“他具体回来的时间有没有？”沈素问。

　　“具体时间，我还真不清楚”，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先生的确切归期。

　　“还有，小姐，先生说让你不要再去孟家了，”杨三踌躇着开口道。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沈素的脸色，这位小姐他接触这么久是知道的。

　　虽然表面看着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但是天生就是犟种，只要决定了什么事情，必定是撞破南墙都不回头。可是有些事不能因为没有结果就不去做，有些话也不是因为会怎么样而不去说。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该说的话终究要说。

　　他顿了顿，思量再三，还是继续道，“先生说了，孟家的事情他会办，不管是新账旧账他一起算！还有，您毕竟是姑娘家家的，做事情多有不便。

　　况且孟家一窝坏种，孟家那个劳什子少爷更是南陵城有名的花花公子，姑娘你真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听了他的话，沈素沉默片刻，心中自有她的考量。她知道他的意思，明白他的担忧，也知道世道艰难，女子更难。但是那又如何？！

　　她缓缓开口道，“杨三，你知道的，孟家与我仇深似海。六年前我就发誓要报仇，这是我的夙愿，这也是我的责任。

　　你家先生说要办孟家，说到底这些事情本与他无关，他也没必要掺和到这趟浑水中。我虽势单力薄，但是孟家也不是铜墙铁壁，他们是人，人就有弱点。”

　　沈素的眼神鉴定，语气中透着决心。

　　杨三闻言，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她还是她，这就是她。

　　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姑娘心意已决，我杨三定然会全力支持。”

　　沈素微微一笑，道，“杨三，谢谢你。我的事情我自己也有数的。”

　　杨三憨里憨气的笑了，又突然想起来，赶忙从衣服口袋里面掏出一个字条递给了沈素，道，
　　“姑娘，这是最新的消息。”

　　一张牛黄纸上，寥寥数字，其中内容无外乎是孟家的情况。

　　“孟远下周就要回来，具体时间能打听到吗？”沈素问道。

　　杨三点点头回道，“是。孟远下周的船期到南陵，如果行程不耽搁的话，估计下周二就到了，听说孟远这次还带了一个女人，好像是他这次在海雄新找的相好。”

　　“孟远的相好竟然会带回来吗？他娶了贺家的女儿，还要纳妾？”沈素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孟远最是会审时度势，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现在节节高升的贺家。

　　杨三道，“听说这个相好的，孟远见一眼就喜欢上了，之后更是没日没夜的带在身边，如胶似漆的。”

　　沈素嗯了一声，又问，“现在孟徵言在西山？他在西山做什么？”

　　杨三道，“孟徵言在西山有新买了一处宅院，这周他待在这个宅子里面。上午我听岳林东记的掌柜说，他派着手下人添置了好多名贵家私，估计现在还在往宅子里面搬呢。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就在上面。”

　　西山的地势西高东底，东面直对着整个南陵城，西面则靠着栲沽山，故南陵达官贵人的私宅多建在东面。

　　而孟徵言此次买的宅子是重金从一个洋人的手里买过来的，金贵奢华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