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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觉悟 ...

  •   我一惊,他怎么突然问出这种问题,忙答:“怎么会呢?我们大家都一样嘛!大家都来自普通家庭,平时省吃俭用,都希望一夜暴富。”
      “那不一样,”他忽然抬头盯着我的眼睛,“昨晚在KTV,我出来上厕所,看到何云飞和班长在前台结账,就好奇地瞅了一眼,你知道账单上是多少钱吗?”
      我当多大个事,笑着回到:“几百块吧!也就唱个歌,吃点东西,能有多少!”
      “哈---”他哑然失笑,“是2700块,2700啊!几乎是我一年的生活费。他一晚上随随便便就花出去了。”
      “人家是富二代嘛,这点钱还不是毛毛雨,”我觉得陈升有点想多了,开导他道:“你不会要跟何云飞比吧?这哪儿跟哪儿啊,咱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安安稳稳过普通日子就行了,有钱多花,没钱少花,日子照样安稳,跟人家富二代较个什么劲!”
      “我不是要跟他比,我知道那没意义,”他自嘲地一笑,“我昨晚想了一夜,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
      “怪不得你小子没精打采的,原来一夜没睡,想什么呢?”
      “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跟我一起玩的都是山里的野孩子,我们穿粗麻布衣服,一窝蜂在山里打野仗,追狍子,捡蜈蚣,衣服挂破洞了就随意打个补丁,我们都玩得很开心,因为大家都一样。后来到了镇上读高中,有些同学会炫耀身上的名牌,什么阿迪达斯,耐克啥的,我们大部分同学都不屑一顾,因为老师说只有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将来要什么有什么,而那些不爱学习的捣蛋鬼,尽管现在有钱,也只是暂时的。我们坚定不移地相信老师的话。”
      “老师说的没错啊!”我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仔细想想,我爸妈好像也这样唠叨过。
      “可是直到昨晚我才明白,有些人尽管不努力,也可以要什么有什么,比如最新款的智能手机,那是我们见都没见过的稀罕物;比如买99朵玫瑰讨女孩子开心,用完了再随手送人;比如挥挥手花几千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而我,想要买一个苹果解解馋,还要在水果摊前犹豫半天。”
      他的失落和难过溢于言表,接着说:“我不是要跟谁比,而是为我自己感到难过,即使我没日没夜地学,排名依然在班里垫底,我也为我父母感到难过,即使他们没日没夜地劳作,也买不起一件像样的衣服,最终陪伴他们的只是一身的病痛。”
      我沉默了,因为我实在找不出话来反驳,貌似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以这么大,大到用一辈子的努力都无法弥补,大到让人绝望。”
      细细回想,似乎差距一直都存在,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意识到。我从小在学校里长大,跟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几乎都是教师子女,经济条件都差不多,每家几号发工资,发多少,都是公开的秘密,经济上的差距并不明显。后来上了高中,父母每月固定给生活费,无非是吃吃饭,买买小吃,夏天吃雪糕,冬天吃烤地瓜,没有因为钱的事情犯过囧,因而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概念。
      陈升的感受比我深刻,因为对他来说,贫与富的差距确实太过明显。我不想因为安慰他而无视这种差距,更不想他陷入这种差距中自卑与绝望。
      这顿晚饭我没吃完,因为确实没胃口。陈升倒吃了个干净,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他虽然心情郁闷,但仍声称不能糟蹋粮食。
      整个周末他的兴致都不高,要么坐着发呆,要么躺在床上发呆。
      周一物理课,方志鸿兴致勃勃地挤到我俩中间,“升哥,听说你现在在咱物理系出名啦!”
      我一惊:“此话从何说起?”
      “你们还不知道?”方志鸿故作惊讶,道:“升哥嚎的一那首《纤夫的爱》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现在人人都在争相模仿这首具有陕北风味的情歌,恭喜升哥在咱物理系获得了优先择偶权。”
      方志鸿说着装模作样握住陈升的手,作亲切慰问样。
      我打掉他的手,不屑地说:“优先择偶权?去你的吧!咱物理系唯一的女生不是优先被何公子择去了嘛?”我忽然觉得不对劲,忙又说:“之前不是听说罗晓玲是何云飞女朋友吗?为何那晚一个深情表白,一个欲说还羞,这是唱的哪一出?”
      方志鸿哈哈一笑,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据我所知,罗晓玲并不是何云飞女朋友,之前那些谣言就是何云飞故意放出去的。目的有二:一是吓退其他的潜在追求者,毕竟咱物理系男生多,狼多肉少啊!”
      “这---也太有心计了吧!”我不仅感叹,“那二呢?”
      “二是故意试探罗晓玲的心意,她要不公开与何公子撇清关系,那相当于就是默认,这样贺公子下手就方便多了。”
      “当真是聪明啊!难怪那小子能考全系第一名,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方志鸿难得有机会卖弄情报,越说越得意:“还不止呢!那晚他当着咱全班浪漫表白的事迹现在传开啦!你以为他表白失败了吗?才没有呢!人家罗晓玲不是还没当众拒绝嘛!说明还有戏,知道吧!”
      “可是,人家也没当众同意呀!他难道不觉得丢脸?”
      “觉悟低了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娶媳妇重要还是丢脸重要?况且此事一出,他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那就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罗晓玲是他何云飞的菜了,谁还敢跟他虎口夺食?”
      “厉害---厉害---”我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此时罗教授正抹着额头的汗珠走上了讲台,腋窝下夹着厚厚的一本《物理学概论》。听说罗教授在量子力学方面著作颇丰,经常代表科技大学到国内外讲学,而且还兼任科技大学物理学院副院长一职,如今让他老人家来给我们普及基础物理知识,还真是难为他了。
      罗晓玲依然如往常一样,在第一排正中间正襟危坐,一人一排,乌黑的马尾辫高高翘起,纤细的肩背,显出英姿飒爽的气质,自然成为后排所有男生默默注目的焦点。
      何云飞也如往常一样,坐在第一组第三排靠墙边的位置,二人隔得相对较远,表面看起来像是毫无关联。
      我正盯着他俩出神的时候,何云飞竟破天荒地回头望我这边望了一眼,他的目光停在了陈升脸上,然后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心头一颤,这是个啥意思?

      ?
      一节课上得枯燥乏味,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
      我们仨正准备会宿舍,突然听到有人喊陈升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何云飞。这一次他终于不再远远地以侧脸示人,而是主动走了过来。
      他看着一脸愕然的陈升,真诚地说:“聚会那天晚上,谢谢你为我解围!”
      陈升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忙道:“谈不上!我就是随口一说。”
      “不管怎样,我欠你个人情。”说完,他转身朝另外一帮朋友跑去了。
      陈升无奈地笑笑,不以为意,对我们说道:“那晚应该是喝酒的缘故,兴致高涨,所以瞎嚎了几嗓子,当不得真。”
      不过他那一嗓子确实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无形中帮何云飞和罗晓玲都解了围。

      接下来的几天,陈升的兴致一直都不高,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完全没了之前的精气神。
      我每天起床的时候,他还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我晚上从图书馆回来时,他坐在在床上发呆。
      直到三天后,我正准备上床睡觉,他的声音忽然幽幽地传过来:“皓哥,我想好了,我要找个工作,我要挣钱。”
      “那你的课怎么办?”我首先担心这个问题,因为系主任开学时就说过,如果挂科,所有推优评选一律否决,甚至毕业证都不一定拿的到手。
      “我想先出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那种时间与上课不冲突的工作。”
      我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天真,但又不好打击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精神,只能予以鼓励:“那我明天陪你一块儿找找吧!”
      那天晚上,我终于听到了他均匀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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