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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何解 ...

  •   “常道忠孝为两难,情字穿其中,怎可能不难。”章元仗望着山黛,无甚力气的抱拳告别。
      他也略有气愤,他总归是偏心宫安的,深宫十六年,本就遇上西域王子耍阴计,煎熬几载春秋。
      本身不易,再错估未来枕边人,想也是麻木的。
      霍择翼行至宫安屋前,良久才敢抬手叩叩屋门。
      “情”字穿其中,怎可能不难。
      确实如此,任何事,若是关乎“情”,那便复杂了许多。
      “宫安。”霍择翼翼唤了一声,记得归朝后为与她见面也是这样唤的。
      可这回里边没人应了。
      霍择翼又唤了几声,依旧毫无回应,倒是路过的青资行恭恭敬敬的应了声。
      “霍将军,甚巧。你回来是因着案子有门路了吗?”
      霍择翼立马捕捉到青资行的不对,他未曾说过他是谁,看来视察的手下交代属实,青资行便是当朝鸿运的议郎。
      只是他与四皇子走的近,不怪天家要自己好好盯着四皇子,不盯便不让自己跟宫安来这了。
      霍择翼回青资行:“并未,莲茶案难查,于令妹此事,你还是给心里安个底吧。”
      霍择翼没查,逛长安城就给他弄的够呛,外加天家交代的一些事,他也得管管。
      这么久没查出的案子,没道理给他查就有门路了,若再查不出,那群廷尉可得脑袋落地。
      待青资行走后,霍择翼再叩了叩屋门,还是没有回应,怪事了。
      宫安再气也不会这样下他的面子,难不成离京太久,宫安变了?
      不对。
      霍择翼破门而入,果然,屋内空无一人,木施上悬着的破旧衣物透出一些寒气。
      不应该这般,宫安怎可能住得下,他收拾这屋子时,明明将物具摆设得招风招水。
      那便是宫安将镜子往窗前挪,入室即遇破旧物,寓意不好,且送她的白玉枕也竟被搁置一旁。
      她在招阴气吗?
      没多思考,霍择翼找遍屋子,翻满了宫观,也不见宫安。
      宫安没回屋,绕回了长安城外,尾随章元仗,顺利入了城。
      也亏得有那章世子给她开路,才有顺利一说,章元仗在暗处看着宫安,起讫她到了周府门前。
      宫安还觉着自己瞒天过海。
      周遇宪正下值,为八公主一事,他已经近一个月没能好好休息了,今晚可得早些躺下了。
      可一到府门前,他便知,他怕是不能休息了。
      “殿下怎知小四回来了?”周遇宪抓了个看门小厮问道。
      小厮摇头,他也不知道。
      周遇宪沉默一瞬,去膳房安排了吃食,又命人收拾好一处卧房,忙了好一阵。
      “哥哥,多谢。” 周清韵对着周遇宪道。
      周遇宪摆手,示意无碍。
      宫安席于水榭处,望着天上银钩,受着婢女们给她揉肩、喂果。
      “我要去西域。”
      周清韵像是早料到一般,低低“嗯”了声,又接了句“恭喜”。
      “你呢?”宫安看着她问,紧紧盯着她,不容许她有一丝躲闪。
      周清韵笑了下,睫毛弯弯,道:“像你说的,赎罪。”
      宫安点头:“阿兄不在京城,你倒想着回来了。”随后起身捻了颗果子,“呆很久了,我不留了。”
      再待下去,霍三那边不好解释,她是生气,可也不能坏了规矩,她还戴罪。
      周清韵将宫安送至府门,才注意到她佩的泣血玉,开口问道:“怎么带上了?”
      “取西域使令的信物。”宫安解下泣血玉,举起来,迎着亮堂的笼灯,让那泣血玉透着晶红的光。
      泣血玉外为弧形,中有小环,不似迎霜玉那般结构复杂。
      也省了宫安不少的力气,不必担心走起路来“叮叮”响。
      听宫安提到“使令”,周清韵回想一番,道:“那牌子不是烧掉了吗?”
      “我拿回来了。”
      周清韵还想说些别的,却被一声“刘知栖!”打断了思绪。
      两人寻声望去,见是霍择翼,宫安转而低声对周清韵道:“若是可以,我也会同你一样。”
      她大概是忘了,霍三郎耳力过人,他都听见了。
      两人走在回宫观的路上,天早已染了墨,昏沉沉,入秋凉风早早卷来,吹得人心微微泛寒。
      “我听见了。”
      凉风裹挟霍择翼的声音,一股脑灌入宫安耳中。
      宫安看向他,停住脚步,问他:“听见了又如何?”
      声儿是沉稳的,心却是慌张的。
      霍择翼往前走了几步才回头,低头看着宫安。
      “不如何。”
      他翻遍了宫观不见宫安,心脏狂跳,担心她出了甚歹晦,但转念想想,相差那般短的时间,被行凶怕是不可能的。
      怕是宫安自己跑了,跑去的地方也不难猜,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个伴读或是章世子,她都有可能去找。
      章世子没甚么好找的,也就是那个伴读能让她跑一趟了。
      也不对,还有个宁砚。
      寻她的路上,霍择翼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这些日子放得太松了,让宫安忘记了自己仍是戴罪之身。
      可他不愿管着宫安。
      宫安听他这么一说,慌乱的心绪慢慢静了些。
      她缓缓道:“走吧。”
      “走?”霍择翼一步一步靠近宫安,幽幽的眸子盯着她,“同那位伴读一样,离开长安?”
      “你怎知清韵——”
      霍择翼扣住宫安的手臂,“宫安,我如今有本事了。”
      宫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承认方才霍三有些威慑到她,但:“对,你有本事,敢跟万岁爷告我一状。”
      “……”
      见他说不出话,宫安抽出手,戳着他的胸膛道:“现在你敢查清韵的事儿,往后就敢查我的了,是吗?”
      “我没查,我是问了那大娘——”
      宫安没听他说完,用力戳着他的胸膛:“我们!往后都不会在一条船上了!”
      语毕了,宫安暗自悔过,不该对他这般言语,罪过,可她太生气了。
      宫安善箭,胳膊是有力气的,要比寻常人厉害些,饶是霍择翼也被她戳得连连后退。
      “那我怎的才能上船?”霍择翼稳住脚步,握住宫安的手,急急问道。
      见他如此,宫安心底的防线慢慢降下,适才霍择翼无疑给了她一个“撒泼”的资格。
      宫安挣脱开,转身背对他,“背我上山!以及,明日申时将西域使令送到我手上。”
      “使令在何处?”
      “长安。”
      “好。”
      宫安有些诧异,霍三怎么就这样应下来了,甚也没问,也没抗议,报了那么大个范围,行如海中捞针。
      没容她多想,霍择翼在她面前蹲下,示意她上来。
      宫安也不客气,毕竟她累了。
      她上了霍择翼的背后,霍择翼稳稳起身,环着她的腿窝,走了几步才说:“能同我一起去么?”
      瞧,她就知道,霍择翼没那么大本事,“没本事还敢答应,没本事还敢告我状?”
      “我的错。”
      白日他们三人入了衙门后,他就担心宁砚寻个时机把宫安约去了,又或者怕一旬前那伙人趁此捞走宫安,于是偷偷命人将宫安的行程漏给了天家。
      宫安没有回他的话,情绪突然沉下去,靠在霍择翼的背上,看着漆漆一片的林子。
      太过明显的气氛转变,霍择翼也察觉出来了,“我不愿宁砚再有事找你,所以才那般做的。”
      “你何时肚量这般小了。”
      其实霍三郎的肚量一直不大,幼时宫安身边多出一个玩伴他都会吃味些。
      起初他觉着是因为那人太过不讲理,他才厌恶他,后来大哥同他说这叫“吃醋拈酸”。
      只有对心爱的女子才会有这种感受。
      大哥当时迷恋三九村的杨茜姑娘,却碍于身份不敢求爱,出征前月,他羞着脸对大哥说:“哥,你胆儿太小了,瞧我的。”
      后来他连夜去求阿娘给他说亲,去跟皇后娘娘说,他要迎宫安进门。
      那时也算冲动,他担心自己走后,宫安身边的玩伴越发多起来,她就忘了他了。
      大哥说结亲乃人生大事,没人不在意,宫安也定是如此,在意了,她就不会将他忘掉。
      圣旨一下,宫安对他不再凶巴巴的,开始迁就他,甚至愿意教他箭术。
      可他觉着不自在了,说不上哪儿不对劲,也没让他反应过来是甚么原因,就出征了。
      可方才,宫安好似不再迁就他了。
      “我肚量本就不大。”
      婵娟姣姣,习风卷卷,人行酿酿。
      翌日赶早时,宫安未醒,近一月来她也乏累,昨日一遭,心中底气莫名升起,今儿个就赖了床。
      宫安舒坦了,霍三郎可就奄奄了,亟到宫安屋前踱步,见日头上三竿了,他才抬手欲敲门。
      敲了许久,他都怕再遇昨日之景,忙要破门而入,宫安就开门了。
      霍择翼先低头问安,又问她:“可否允我看看你的屋子?”
      宫安应允。
      霍择翼后才探头看了下屋内布设,顺风顺水的,他满意了。
      先前趁夜色给屋子整顿了一番,因着霍择翼怕她偷偷改动,此间宫安竟是没能碰一点具物。
      “怎的了?”宫安见他四处张望,问了问。
      霍择翼道:“无事,我就瞧瞧你动没动。”
      宫安踏出屋外,关上门,回他:“不过摆设罢了。”
      听这话,霍择翼就站不住了,追着宫安说:“不能这般想,山泽通气,气成万物。镜子阴寒,对着窗口放,你的康气被它照走了,岂不坏了。”
      “康气很重要?”宫安站定,回身反问他。
      霍择翼忙回答:“怎的不重要啊,气成万物呢,康运入室,人润泽气,对身子好。”
      宫安后道:“我不想要那康运。”
      霍择翼心急,可想问问宫安为何,见她抬脚往前走,背影孑立,突然觉着落寞了些。
      他有些不好受。
      一月来他并不允其他人看管宫安,关于她的事他都亲力亲为,让别人服侍她,还不够本。
      只要他多陪着宫安就会好些,让她慢慢适应宫观的东西。
      可宫安在心底没觉得自己被“看管”着,霍三对她是好的,除了吃穿,另些东西她都觉得没变化。
      “是不是出甚事情了?”霍择翼跑到宫安身边,问她。
      这最后没得到答案的,宫安搪塞的本事还是有的,“找使令去吧,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霍择翼只好恹恹地背着宫安下山了,靠着宫安指路,两人绕到了一庄村子。
      “前边儿的雕虾木门,去敲。”宫安使唤他,她也不知为何对他有这般气势了。
      霍择翼也照做了,他大概是忘了在军营时,他也是个带刺儿的,谁使唤他都不服气,心比天高。
      也许是因着总角时的言笑,他下意识对她言听计从。
      叩响几声,门未开。
      宫安疑惑,自个儿抬手去敲了,也是无人应答,拉了个人来问,才知这户人家几日前便不见了。
      得了这个消息,宫安急到去推门,想证实一番,霍择翼拉开宫安,用脚踹开木门,木门碎了一地。
      二人进去一看,满屋狼藉,渗出一片阴森。
      宫安的心猛得一凉,喃喃道:“怎么会,我明明命人盯着的。”
      宫安下山后,除了去查莲茶案,也去找了几年前与她相约的姑娘,告知姑娘不日后她将来取使令。
      可不曾想,每次一到关键,她总会出问题。
      第一次,她差些就能去找阿姐了,可偏偏被卫尉碰着了。
      霍择翼不知该如何去抚慰宫安,看着愣神的她,他伸手稳住她,道:“没关系。”
      听这话,宫安略有失控,一把推开他,吼道:“怎的没关系?没了使令我如何去寻我阿姐?!”
      原是要去寻二公主,难怪。霍择翼这般想着,嘴上又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好对宫安道:“我帮你求一块使令。”
      “你疯了霍三,使令不是你能求的!”宫安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似听到了天大的坏事。
      霍择翼看她这般抗拒,这才悟出来,他这身份确实不可求取使令,若是求了,那“私结西凉”的屎盆子可随时都能扣到他的头上。
      在渔阳作战时,西凉也常派人助他,而他也不时帮些西凉边邑,他要是在休战时去一趟西凉,朝廷保不准觉着他是去密谋些甚,到时建平侯府可就被唾沫淹得不成样子了。
      霍择翼这下没了办法,对宫安说:“那我现在命人去查,或者我让张程岩去求,再不然,我偷偷带你过去。”
      张程岩乃霍三郎同窗,现为鸿胪寺丞,让他去求确实不错。
      可宫安就觉不妥,她隐隐觉着自己很难踏出大汉一步。
      她为何要在昨日决定去西凉的日子,就因着霍三告状后,万岁爷没一个时辰就命人来送她回延绥庙,她便知若不早些行动,她怕是长安都出不去了。
      万岁爷如今盯得紧了,本就难行,再不过三月后,霍三便及冠了,到时盯着她的就不止霍三一个了。
      她得去寻阿姐。
      延绥庙自宫安走后是异常安静,这得归功于四皇子了,他要谋事便不愿听见任何声响,宫观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动手了。
      这主要还是不可让人将他的事情听了去,听了可就要命的。
      “宫安昨夜不是回了吗?现在怎不见她人?”四皇子坐在石桌上,问青资行。
      青资行摇头,道“不知”,相比之下他比较关心那两人是否真能将案子查出来,以及八公主会不会被扯入这桩案子。
      四皇子揉了揉肩颈,看到路过的元凤朝便叫她过来给自己按按,后对青资行道:“这莲茶案,先窃财,后偷人,案发还需有杯莲花茶在,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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