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一念》甜桃酱

2、第 2 章

　　易念按照昨晚店主推荐的古店地址走在巷子时像得了强迫症，时不时点开看一眼相册。

　　画质失真的毕业照里站在最后一排的男生与背对她离去的高大身影意外重合。

　　最后一次退出返回，抬头恰好见到古店由竹条编成的“山行”牌匾名。

　　说是商铺看起来更像私家庭院，环境清幽，爬满紫藤花的竹栏将里外院隔开。

　　易念在外院敲门无应答，试探走进里院。

　　一个头发花白身穿蓝马褂的老人正背对着她打磨木板。

　　“爷爷，请问这里可以订制皮影画稿吗？”

　　老人恍若未闻，继续打磨。

　　易念有些局促，误以为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不聋。”老人头也没回，“提上你斜对面那半桶漆，去把后屋两扇门新刷一遍。”

　　易念大概理解了眼下老人考验自己诚意的意图。

　　走到后屋时已经有一个身材瘦高的人站在那。

　　顾晨豫今天只穿了件纯黑短袖，裸露在外的手臂青筋凸起充满力量感，下颌紧绷，露出完美的侧脸线条。

　　余光似是感受的她的视线，刷漆的手腕一顿。

　　朝她看过来。

　　按对方昨天的反应一定也没认出她，或是根本早已不记得有过她这么个同学，易念决定先装彼此从未认识。

　　静观其变。

　　昨晚接通电话后听到他声音那一刻还以为自己打错了，当时她懵了几秒哑然没吭声，随即那头换了亲切成熟的女声接听，签订合约时得知店主喂孩子吃饭抽不开身请一旁的旧友顾晨豫帮个忙，之后便是易念顺理成章要到了微信名片。

　　她本打算加上微信后将车钱转给对方，或是请对方吃顿饭作为答谢还清欠下的人情，可谁知验证消息发过去后就石沉大海。

　　“好巧又见面了，你也来这替老板帮忙吗？”

　　不说话好像不太合适，她拿起刷子率先打破安静

　　“听说这位爷爷画画雕刻技艺一绝，我来请他帮忙画奶茶杯包装样稿。”

　　顾晨豫抬眸向门板扫了一眼，将她够不到的位置补充填刷，慢条斯理道：“哦，那我不是。”

　　易念有些困惑，见他眉头一挑，语气懒散：“我来这纯干活。”

　　易念听完这话，目光扫视了眼他衣服上的漆点，脑中立马蹦出“钟点工”这几个字。话题是她先开启的，现在反倒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

　　老店主布置的任务并没想象中那么重，也有可能是她来时顾晨豫已经完成一半的缘故。问题就出在她原本计划半个小时回去便没拿外套，眼下只穿了一条白色灯笼袖长裙，袖口过于宽松，沾漆时极易蹭到木桶边沿，她向上挽了几次坚持不过数秒又统统滑落。

　　她沉浸在找根细绳捆绑固定的思绪中，没注意到身边前来“打工”的人停下离开。

　　顾晨豫没离开多大一会儿，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件防尘衣，整个人看上去慵懒且随性，将衣服朝她轻轻一扔。

　　易念顺手接住，袖口封闭松紧的设计如及时雨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看向顾晨豫顿觉这人周身冷气消退减散，整个人亲切了不少。

　　“这个你是在哪找的？”

　　顾晨豫满不在乎：“路边随手捡的。”

　　“……”

　　看着手里尺码偏大的防尘衣，她忽然福至心灵。

　　这只有一件的防尘衣说不定是他的工作服。

　　偷偷打量了眼身旁人看不出牌子但一看极具质感的面料，又有些犹疑，这人手上也蹭了漆渍，看上去一副拽炸天的吊儿郎当模样，但却掩盖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气质。

　　不知何就沦落至此了。

　　顾晨豫居高临下看了眼，朝衣服抬了抬下巴，语气一如既往懒散：“怕有毒？放心，穿上死不了。”

　　易念低头沉思：“我只是在想，一件衣服，两个人……要不你碰碰运气再去捡一趟？”

　　“……”顾晨豫扯了扯嘴角，“用不着。”

　　有了这层保护壳易念干活效率提高了不少。

　　她发现身边这人拿刷子的姿态漫不经心，手里动作却是一丝不苟，两人配合莫名默契，桶里最后一层漆用尽时门面刚好刷完。

　　-

　　她洗过手从板着脸的老店主手中受宠若惊接过图纸，正打算付钱却被摆手拒绝：“你拿这个图也算是为了咱们镇的招牌，工钱你已经付过了。”

　　易念满怀感激之情地再次向他道谢鞠躬。

　　前店主因转让准备清库存，未再购置奶茶包装，她趁此机会订制皮影文创奶茶杯，眼下拿到图纸后期再定做就简便得多。

　　出门后见院子外面的顾晨豫半倚靠在门，低头看手机，额前碎发微垂落在眼前。

　　她忽然想起添加好友这茬，看了眼时间正好到饭点，之前加好友也是为了请客，择日不如撞日眼下便是最佳机会。

　　男人见她出来，拎起外套直接走，她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易念在他身后边走边搜是否附近推荐餐馆，走着走着前面的人忽然停下，她冷不防撞上宽敞坚实的后背。

　　周围人来人往，一瞬间变得喧闹拥挤，男人挡在前面稍微隔开了人群，易念抬头发现眼前是一家百年火锅店，二楼还有两桌空位，两人顺利成章在靠窗边坐下。

　　这家店并未开通手机小程序点单，服务员拿过菜单直接让他们勾画，易念终于意识到那股不对劲从何而来。

　　她从始至终还没开口今晚要请他吃饭，对方也没提过与她拼桌之类的话，两人现在却莫名开始坐在一桌点单，吃的还是火锅。

　　顾晨豫接过菜单草草往上扫了眼，快速凌厉地勾了几个，抬眸看她：“你吃什么？”

　　易念坐在他对面，喝了口赠送的酸梅汤，皱了下眉，微笑回应：“你点就好，我都行。”

　　心里计划的却是吃完饭她就借口去洗手间抢先结账，现在这个状况正好免去她当面开口邀请人家吃饭的社恐。

　　顾晨豫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随即对服务员道：“剩下这栏是随机赠送吗？”

　　服务员态度极好，认真介绍：“两人套餐本店免费赠送是三盘素菜，您需要什么可以备注。”

　　“山药、丝瓜、番茄……”

　　易念听到这个顿时来了精神，悄悄竖起耳朵听。这几道菜每一样都精准踩在她的雷点。

　　顾晨豫像是没见她的反应，拖长了尾调，递过菜单不紧不慢补充：“都不要，其它随意谢谢。”

　　点完菜他以节省时间为由负责出去拿调料，让易念守在座位上烫洗碗具。隔壁新来了一桌顾客，交谈声音不小，“最近你家小孩下晚自习别让她自己回来，七夕节快到了什么旅客外来人员增多鱼龙混杂不安全……”

　　配料碗被放在眼前，没有蒜泥和葱，易念瞄了眼另一碗，一样的配置。

　　“对一切葱蒜过敏。”顾晨豫懒洋洋解释了句。

　　这听起来和她去饭店吃饭的台词一模一样。
　　若说她生活中最大的毛病大概就是挑食，她对这些菜倒并非真的过敏，就是单纯讨厌，尝试吃过几次依旧排斥。

　　吃到一半易念猝不及防被辣椒呛到，立即偏过头尽量忍着不让自己咳得太大声，嗓子眼直冒火，眼泪都快憋出来，手边推过来一个茶杯，她顾不上喝不喝得惯，接过直接喝下。

　　意外地不是她觉得过于偏酸喝了一口没再多碰的酸梅汁，而是被换成了温度正适宜的糯米茶，醇厚的糯米清香掩去喉咙发烫的燥热。

　　-

　　今早起窗外雨丝便洋洋洒洒落个不停，街上店里都没什么人。

　　易念连续几天一直忙着上手研制奶茶，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不过也恰好印证了顾客说的那句七夕将至，店内人流量相较于令人欣慰。除了新订制的杯子还没出成品，顾客集中一个人忙不过来其他倒是没什么波澜。

　　难得有个空闲的机会，易念趁机整理奶茶店的趣味图书角。

　　翻阅到一本页面陈旧泛黄的《永安影叙》，书中介绍永安古镇的皮影流传历程，她正读得投入，店里走进一个拎着电脑包被雨淋得半湿的人。

　　易念合上书起身，连忙从架子上拆了一条干毛巾递过去，到柜台前给他煮咖啡。

　　再次见到他，她思绪被勾回那晚最后结账的情景。

　　两人吃完饭后易念按计划去结账，从洗手间出来后却见到顾晨豫站在收银台前，她走过去却见对方难得一脸诧异，不大自在的问她带钱了没

　　她秒悟这其中的含义，立即拿出来古镇前以备不时之需提前换好的现金。

　　事后不得不佩服自己静观其变的先见之明，试问同天之骄子没落来古镇谋生，现今连饭钱都不能随手一付，这换谁谁愿意被昔日同学认出来。

　　她端起咖啡走到他面前，顾晨豫头发擦得半干，被雨淋过的眼眸黝黑深沉，宽松的外套上没有漆点：“你今天的工作任务结束了？刷漆那个。”

　　顾晨豫扬了扬眉梢，将毛巾晾在架子上，不以为意：“被炒了。”

　　易念觉得不太可信，可转念一想那个店主的倔强脾气对上他这个性格一切又变得合理起来。

　　“创业失败动画公司宣告破产，本想着来这过段清静的生活从头开始，没想到依旧深陷泥潭。”他说着眉头紧蹙，又长叹了口气。

　　听他有模有样讲述自己的悲惨应聘史，还挺像那么回事，她环顾了眼自己没有任何员工的店铺，听到最后微偏过头看了眼他眉末那里粒小痣，大脑未经思考问了一句：“你要不来我这试试？”

　　说完两人都怔愣了一下，易念很快回过神来：“我这里有些忙不过来，看在我们是同……同来古漂谋生的份上，你若不嫌弃工资低可以来这上班。”

　　女孩说这话时底气有些不足，眼神飘忽柔和的眉眼更显生动，他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向后靠了一点，口气戏谑：“贵店现在有几个员工？”

　　“一个，这点比较特殊。”

　　顾晨豫：？

　　“员工老板都是我。”她顿了顿“如果你来了我们就是一个团队，虽然工资不太高，但该有的员工福利不会亏待你的。”

　　顾晨豫眼神示意她继续。

　　她摆出认真的态度：“逢年过节你可以拿专属代金券到超市免费领取两桶香油，一盒鸡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