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一念》甜桃酱

3、第 3 章

　　日历最新一页，牛郎织女执手相望的图景占据整个篇幅。

　　奶茶店里人来人往，谈笑喧闹声不绝于耳。

　　她匆匆走过角落的货架，衣袖不小心蹭过摆在上面的玻璃杯。

　　来不及接住“咣”一声摔得粉碎。

　　杯子是顾晨豫的，没见他用过，但从千里迢迢带到这的举措中能推出此物的重要性。

　　俯下身要捡，身后，同一时刻有人听到声音赶过来，将她拉到一旁，沉默着拿过扫帚将碎片都扫了进去。

　　“对不起啊，我重新赔你一个行吗？”易念惴惴不安小心观察他的脸色。

　　“不用。”

　　语气闲散，像是真的不在乎。

　　从他手中接过托盘，易念心中还是过意不去，盘算下班后加急下单一个新的。

　　这个杯子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眼熟，此刻打碎的残片与记忆碎片整合拼接。

　　高中那会到冬天每年级只供一台热水器，她们教室在一楼距离供水区远，等水加热又需要一定时间，大多数人索性选择喝冷水，她也不例外。

　　但不知哪天起清晨每到教室她杯子里总是有打满的热水，她尝试找过这人但对方始终没露过面。

　　她最终决定遵照对方意愿不再刻意打探，结局是她拿出省吃俭用的零花钱买了个杯子附上毕业祝福代替最后的一杯热水。

　　当年买的那个杯子与他这个称得上一声同款。

　　不再多想，她走到桌子前放下奶茶。

　　“你们这个杯子的设计好有创意，那边一条街都是这类地标奶茶店，幸好我多走了几步找到个杯身独一无二的。”

　　她很少逛街，迄今为止还没去过古城中心，闻言只是笑笑，不作置评。

　　两个女生拍完瓶身，又拿出两张宣传票，热火朝天谈论，易念拿起托盘准备离开，两人兴致勃勃拉住她：

　　“小姐姐你长这么漂亮一看就是学生时代的那种白月光，你有没有过心动难忘的人？”

　　一听这话，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本想直接拒绝，但看对方满脸期待的眼神，转念一想都是小女孩不过是想满足一下八卦的心，认真想了下轻松开玩笑道：

　　“高中时期印象深刻的人有，如果真有缘再碰见或许会追他。”

　　说完这句话，没再多停留，到楼梯转角时遇到不知何时上来拿东西的顾晨豫，正要打招呼，结果对方像是没见到她，直接擦肩而过。

　　几个小时后，她照着顾客宣传票上介绍的地址到古城中心观赏皮影戏。

　　古城附近七夕氛围浓厚，目光所触及之处皆是热恋中相拥的情侣，她没多驻足，绕到皮影戏工作幕后打算趁此机会与手艺人交流一番，然后赶回奶茶店接替顾晨豫的晚班。

　　“除却影戏卷本及影人道具，还取决于演员的操纵技艺，与伴奏琴师的配合……”

　　光影闪烁的影戏台背后，易念聚精会神听着老艺人的介绍。更为年轻的工作人员拎着一大袋盒饭走近，分发给众人。

　　“叔叔你们这是还没吃饭？”

　　“对呀，几天来大伙都忙着这场影出，我们这忙了大半辈子虽说辛苦但也算乐在其中，可最令人困扰的是宣传难题，观众不知道有咱们这么个地……”

　　走在喧闹的古街上，脑中皮影戏师傅无奈叹息的身影久久挥之不去，又想到仍未偿清自身难保的巨额违约金，郁闷的心情更加沉重，她心不在焉看了眼奶茶牌匾，走进去。

　　店内狂躁震耳的鼓点背景音让她回过神，提醒她走错店了。

　　环顾了眼这条距离古城最近，称得上中心商业街的景象，与顾客抱怨的所差无几，近十家地标奶茶店用一模一样的牌匾，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

　　轻微懊恼了一下，她看了眼时间匆匆沿路往下走。

　　一进店向顾晨豫说明自己打算将这些余料做成甜品杯免费赠送给手艺师傅的意图后，她便开始忙前忙后捣鼓，顾晨豫听完淡淡应了声，在她身旁默不作声帮忙。

　　奶茶店放着古风向歌曲，曲调婉转柔和。

　　一人放下盛好的芋泥杯。

　　另一人接过。

　　包装。

　　两人之间萦绕一种诡异的安静，和她交谈期间顾晨豫能一个字讲清楚的绝不会多重复一句，做到了惜字如金。感受身边人不高的兴致，易念有些莫名，但又百思不得其解。

　　后面经过垃圾篓瞥见玻璃残杯，她一瞬间茅塞顿开。看来这个杯子对他的确非同一般，虽然当时他没说什么，看似毫不在意，实际暗地里介怀难过了一整天。

　　将甜品放入冷藏区制冷，顾晨豫就与往常一般坐到窗前打开电脑，等待间隙她随手抽过一本书搬到他身边坐下，面对电脑时顾晨豫随性中又比平常多了几分认真，头戴黑色鸭舌帽，嘴唇抿成一条线，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游走。

　　目光盯着书，她随意翻了两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内疚了片刻下定决心重新道歉，抬起头，侧向他。同一时刻，身侧这人从座位上起身离开，没给她这个机会。

　　盯着前面瘦高挺拔的身影，犹豫了几秒，起身跟在他后面，来到柜台前的休息区。

　　顺手拿起一个水杯，状作不经意看过去，没想到正对上顾晨豫微蹙的眉头，他抱臂静静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淡定喝了口水，以此掩饰她偷窥被抓包的心虚，“没干嘛啊，我就是……单纯口渴。”

　　顾晨豫听完没什么反应，一声不响看了她几秒，转身离开。

　　见状，她顿时又有点后悔，何况怎么看横竖都是自己失误造成的问题，心一横拦住他的脚步：“摔碎杯子是我不小心，我知道就算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意义也终归不同，但我还是要认真向你道个歉。”

　　背景音乐定点停止，店里没有任何嘈杂音。

　　顾晨豫低下头，挡住了身后部分光影，闻言嘴角扯出个冷笑，“所以你跟了我一整晚，就觉得我为这个生气？”

　　“还不承认。”她碎碎念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易念抬头；“我说这么重要，一定是你非常在意的人送的吧？”说这话时不自觉带上自身都未意识到的探究。

　　鸭舌帽下的目光凝了一瞬，盯着她卷翘不断闪烁的睫毛，他恢复松散随意的样子，不咸不淡道：“对，挺重要，毕竟是难忘的白月光送的。”

　　-

　　送完甜品杯折返时，已接近十二点，七夕的喧闹逐渐安静平息下来，街上的人流量少了一大半。

　　装潢精美的精品店里灯光璀璨，易念经过橱窗时，往里看了眼，顿下脚步，走进门。

　　几分钟后拿着与今早摔碎的一模一样玻璃杯走在巷道中，虽然顾晨豫作为员工莫名敢对老板置气的做法很让人火大，但一码归一码，不管是谁送的摔碎杯子本就是她的不对，她可以先不跟他计较。

　　巷子有些偏，路灯只零零散散亮着几盏，散发出微弱的光。越往里走越昏暗，她不得不打开手机电筒照明。

　　走到拐角，有电话进来，没来得及看清来电人，手机“嗡”响了一声，电量过低一秒黑屏关机。

　　同一时间内，她手里猛地传来一阵拉拽感，顾不上再管手机，下意识攥紧手中的袋子。然而这个举动恰恰传递了错误的信号，让对方误里面的东西贵重值钱，坚定占为己有的歹心。

　　包装袋穿过易念的手腕，她手心死死抵住系带，对方一时无法得手。

　　双方僵持之际，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瞬，紧接着手背狠狠传来一阵的刺痛感。直达心间灼热感让她瞬间泄力，同时鼻尖萦绕淡淡的血腥味。

　　对面这人拽过袋子，转身便撤，易念用仅剩的余力拉住对方衣角，另一只手伸手够袋子，试图抢回来。

　　男人在黑夜中低头愤愤爆了句粗口，重新捡起拉扯中掉落在地上的小刀，易念见状动作先他一步将刀子揣向远处，牵动手背上的鲜血涓涓往地上淌。

　　对方施力狠狠推了她一把，易念顿时重心不稳跌倒在地。绑匪顺势改捡起扔在地上的玻璃酒瓶，高高举起使足全身力量砸向她，易念抬头向上看，但已来不及避开。

　　千钧一发之际，她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

　　几秒后，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未到来，耳边传来男人的一声惨叫。睁开眼看，顾晨豫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黑色风衣衬得他更加高大挺拔，浑身气压低沉内蓄，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

　　只见他单手拎起男人的领子，往墙上一撞，神态冷静狠揣对方，男人的谩骂声逐渐变小最后换为低低的呜咽求饶声，而顾晨豫面无表情恍若未闻。

　　她看得不由心惊，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晨豫，怕这么下去真给人打出问题，连忙出声：“顾晨豫！”

　　顾晨豫听到声音，身影一顿，看了眼面前快没知觉的人，暗哑的嗓音说了句：“滚。”

　　男人忙不地起身逃离。

　　捡起地上的袋子，他神色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绪，易念手背后知觉疼得要命，额头沁出薄薄一层冷汗，但她见眼前人走近，心里却没由地慌张，正打算起身缓解下气氛。

　　却见顾晨豫突然俯身，臂弯绕过她的膝盖，一言未发稳稳将她抱起，易念被这突如起来的举动吓得大脑宕机了几秒，手腕先一步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走到一家私人诊所，停下，推开门，诊所里的医生趴坐在诊台前百无聊赖刷视频，看清易念血迹斑斑的双手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顾晨豫作了清晰但不乏细致的说明，作为病人的她反倒像个工具人，只是在最后检查伤口时简单答了几句，医生开了消炎药后又不负责地继续坐下刷手机，让他们自行回家包扎处理。

　　走到一半，她发现这不是回奶茶店的路，想出声提醒，看着眼前人冷峻的侧脸，又默默咽了回去。

　　“啪——”

　　屋子里顿时明亮晃眼，她立即意识到这是顾晨豫自己家。

　　空间宽阔，对于一个人住委实有些奢侈，屋内整体简约整洁。没想到他即使落魄，但在住的方面倒是讲究，依旧保留着阔绰的影子。

　　而顾晨豫从始至终没搭理过她一句话，把她放在客厅中摆的沙发上后进到洗手间，易念不敢随意走动，只用眼神悄悄打量四周。

　　顾晨豫出来时端着一盆水，盆中间冒着缕缕热气，他拧干毛巾抬起易念的手，流淌至掌心指缝间的血迹已经凝固，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

　　屋内实在安静的过分，越安静，她越是冒汗。

　　“那个谢谢你啊，又帮了我一次。”她试图蒙混过关。

　　顾晨豫没说话，抬起毛巾盯着她的手，像是找不到下手点。

　　“其实没事的，我不疼只是看着渗人，真的我来就好。”她佯装淡定微笑着，想从他手里拿过毛巾。

　　但对方没给她这个机会，毛巾擦拭她的伤口边缘，她疼的一哆嗦，手指不可控地颤了颤，打脸来得猝不及防直接干脆。

　　“闭嘴。”顾晨豫冷冷回了声，手上的动作却是放轻了不少。

　　消毒涂敷料时，易念实在忍受不了这令人窒息般的安静，再度开口提自己的商业构想转移话题：

　　“之前不是担心七夕过后生意冷淡嘛，现在有办法了，既然奶茶杯能收获一小波好评，那不如将奶茶品牌与你之前从事的广告设计结合起来，内容就选咱们古镇的皮影，若宣传成功你的工资就有着落了。”

　　现在这种时刻话题越偏越好，问题越往严肃的工作方面靠，越远离生活远离今晚的事情就越安全。

　　“你今晚为什么执着于那个袋子？”顾晨豫静默几秒后平静问。

　　易念忙解释：“我抢的不是袋子，是手机，对，手机放到袋子里了，你也知道手机对于现代社会的人有多重要。”

　　目光扫了眼她露在外套口袋边沿的手机，他没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找到你，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