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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system.in(2) ...

  •   收到男大送咖啡被拉黑的讯息,覃舒慷慨建言,大都是胡诌。
      白:拉黑怕什么?喜欢她就得主动,不要面子的。问她拉黑你的原因,是你长得丑还是她有意中人,前者就改造形象,后者就和她现任雄竞,拿出你的真诚打动她!
      以上皆口嗨,没有一句实话。
      冲浪达人网络重拳出击,现实唯唯诺诺。提点的建议多半是做不到的。

      简煜若有所思,还给听进去了。
      July:谢谢姐姐。下次就用上!

      周三例会,覃舒就阶段总结,对源代码提出要求。
      距月末剩十天,她要在月底见半成品落地,完善数据库保密系统,保证前端通讯无误。
      顾名思义,得加急工程了。
      然而技术股东许孟喆长期玩失踪,使得托管服务器的进度踯躅不前。

      覃舒遇事易焦躁。那次简煜在场,她见了许孟喆便拉下脸,甩手将议程搁置。

      “许经理,你要以这态度办事,我没必要留你。”

      许孟喆瘦瘦高高,背着装轻薄本的通勤包,自顾自坐角落办公。
      会议室鸦雀无声。覃舒憋着一肚子火,得到的是许孟喆不屑的一乜。

      她即刻命令:“小程,你去,跟外包的鹏翔商量,签轻量服务器。”

      会后许孟喆单独找她,考虑转让技术股权。

      “没意义,你做的都是无用功。”
      他说。
      “覃舒,依我看,你不如回大厂上班。我以为你要玩大的,结果你在过家家。扯什么理想,你知道互联网淘汰率多高吗?你一个女孩子,担得起风险吗?”

      覃舒十指交叉,静静听完他的自白。“说完了?”

      许孟喆:“是。”

      “五天后,我给你答复。”

      覃舒把他赶走了,因生理期疼痛,蜷缩在休息间烧水。
      毛手毛脚打翻水壶,她倒抽冷气,四下找冰袋。

      偏偏来电铃响,她取蓝牙戴上,边接通边用冰袋敷手。

      “宝,最近咋样?”
      “还行。”
      “真行?”
      “姐,你有话直说吧。”

      “我听许哥说你离开瑞业了。”覃瑜试探,“出来单干?还是转行?”

      覃舒垂眸,凝视袋口一端水珠滴沥,积出的水洼倒映LED灯。
      无意翕动唇瓣,欲坠顷刻擒住一根藕断丝连的绳索。

      “单干。做点想做的事。”
      静得能捕捉背景音,大抵叫她姐去拿汇报材料,国人操着流利RP谈笑风生。

      该死,不单是腹痛,胃也跟着痉挛。

      覃瑜闷笑:“那行。多注意身体,有事联系我。”

      “好。”
      挂断电话,覃舒靠躺沙发,远眺喧嚣的候鸟。
      夕阳斜斜投下一缕,照进眸底,有如锋芒刺痛她。抬手遮掩,触及湿漉漉的一片。

      没由来感到失落。
      一意孤行是对脆弱内里的欲盖弥彰,被口诛笔伐着,却还坚持所谓的自我。
      那根本就是茫然。

      她甚至没法认同自己的理念。说是理想,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
      证明什么?

      “我有病吧。”自嘲回荡在空寥的休息间。
      覃舒肩膀轻耸,强烈的倦怠稽迟,胳膊灌了铅的沉重。

      鸟啼消弭,夜色铺盖苍穹,不知过去多久,虚掩的实木门被推开,女人如梦初醒,朝外看去。

      简煜斜挎包,领带松散,漫不经心。
      他的视线徐徐降落:“我见你车还在。”
      扬了扬下颚。
      “一起走?”

      六点半的A市,人烟浩穰,华灯初上。
      覃舒驾驶捷豹穿梭隧道。简煜坐副驾,托腮,把玩ZIPPO打火机。

      她斜睨:“简sir,你抽烟?”

      “不抽。”简煜说,“客户抽,我陪酒去了,给他点火。”
      他揉着抽疼的太阳穴,“你哭过?”

      “啊。很明显吗?”覃舒干笑。她特意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自查没肿成金鱼眼。

      简煜口吻捎带醉意:“直觉。”

      “……”
      “跟许孟喆有关?”他问。
      “也不全是。”
      “那怎么?”

      覃舒闪烁其词,不愿告知实情:“私生活。”

      简煜:“你跟他分手了?”
      覃舒:“有病吧你?”

      简煜叹息,覃舒闻到一股很浓的酒气。
      “随你。”
      一路引擎作响。覃舒心绪不宁,支架固定的手机又来电。
      瞥过备注。是母亲。遂不情不愿接听。

      简煜自觉戴起骨传导耳机,阖眼休憩。

      “喂。妈。”

      “你周末回来嘛。王叔送来只烤鹅,晶晶也很想你。”

      覃舒默了须臾,艰涩道:“你们吃吧。我有些忙。就不回了。”

      “对了。覃瑜才和我说,你从原来公司辞职了。”

      “您老别操心。”

      “嗐。怎么不操心,你是我养大的。我还不了解你。”母亲无可奈何埋怨,“拗脾气,心理又脆弱,谁晓得你背地里会不会掉泪哟。你又不肯说……罢了罢了。”

      覃舒哽咽,清嗓子叱责:“行啦。您女儿老大不小,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趁情绪溃堤前挂机,吞咽喉咙的酸涩,她克制哭腔,调侃纾解。
      “我妈。她可啰嗦。”

      简煜眉宇微蹙,像是睡着了。
      正当覃舒胡乱摸索夹层,一只手顺势递来纸巾。

      泪水啪嗒啪嗒掉落,浸润裙摆,洇开湿痕。

      简煜安静望她:“擦擦。”

      等待红灯空当,覃舒遮掩哭花的妆容,处理狼藉。

      简煜淡淡道:“左拐。有家中餐厅。”见她不解,他补充,“调整状态。你没吃晚饭。”

      于是覃舒神使鬼差随简煜就近下馆子。
      拐角是家苍蝇餐馆,老板本地人,掌厨的是他外甥。简煜轻车熟路叫了只茶香鸡,回头问覃舒。她没胃口,干脆就要蛋炒饭。

      等候间,简煜斟了杯大麦茶。
      覃舒见他指节上下起伏,从容优雅。茶水倾泻,腾升的热气敛住他寡淡的眸。
      她伸手要接:“谢谢。”
      谁料简煜自顾自举杯,当着她的面抿起茶来。

      简煜:“不是给你的。我醒酒用。”
      覃舒欠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趁我有空,可以把遇到的难处说给我听。”他提点,“逾期不候。”

      看在简煜注资的份上,覃舒斟酌,挑拣词汇委婉表述,“许孟喆要撤资。”

      “叫你雇一名法律顾问就是为这。”一缕发丝搭在鼻梁,颇为慵懒,“怎么?收购还是转让?”

      “股权转让,但没说给谁。”覃舒思忖,“我猜他要我接盘。”

      “你态度强硬点。”
      “他是技术股东,无作为也担不着风险。何况我不能强求他留下。”
      “有协议吗?”
      “有。工作室成立之初签过两份合同,一份就业,一份入股。”

      “把合同的电子备份发我。”

      大盘茶香鸡被端上餐桌,色泽金黄,肉质鲜美,灯光渲染更添浓郁。
      简煜用筷尖戳着翅根,若有所思问:“你饭前拍照吗?”

      覃舒:“不拍。”

      他欣然撕下背肉,添进饭碗:“好。”
      覃舒:“……”您是真不客气啊。

      少顷,蛋炒饭出炉,覃舒闷头拨筷,食不知味。
      反观简煜,没心没肺。整鸡被风卷残云消灭,汤面漂浮零星鸡皮。

      不得不说他连进食效率都高得吓人。
      这家伙属狗的吗?

      简煜心满意足,凑到与她相距咫尺:“覃总。把合同电子备份发我。”
      覃舒:“回头微信传你。”
      简煜:“我表达得很委婉了。你最好想想你干了什么。”
      覃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话音刚落,突然想起把简大佬拉黑这茬。她登时涨红了脸,哑口无言。为他解除黑名单之余,听到简煜懒洋洋道:“下不为例。”覃舒赧笑,稀里糊涂又调取密语内测安装包一并传输。

      两份风马牛不相及的文件犹如深水炸弹在弹窗掀起第二轮攻势。
      她差点给自个儿蠢噎住。

      简煜尽显揶揄之色:“不错啊,还附赠品。覃总您搁这给对家做营销呢?”

      “竞品分析下载的3.4版本。”覃舒憋屈,“你别管它。”
      “你也玩密语?”
      “蛤?”什么叫也?意思是他玩?“你还玩这个?”
      可别吧。他俩同城。倘若他冲浪指不定刷过她的贴。

      简煜解释:“密语上周买断热搜,我有眼睛。”
      掀眼,咄咄逼人,“怎么?社媒PM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以去卖切糕。”毕竟你手抖得刀能后撤半米。

      覃舒:“滚。”她当然知道,不然她不会拿密语做竞品,“你属狗的吗?吐不出象牙是吧?就不能等我吃完再聊?”

      吃过晚饭,回家,覃舒郁闷至极,只觉前途黯淡。

      简煜洞察秋毫,嘴上倒不饶人:“做leader的,别让情绪外露。”
      覃舒狠狠瞪他。这厮怎能如此欠?“我没有。”

      “我是在教你。”
      “收收爹味。”
      “听不进劝么。”简煜轻笑,“许孟喆撤资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所以说,别让情绪外露。”男人轻描淡写,“你没对策,经不起打击。倘若气势都栽了,你还剩什么?小规模工作室失去技术官相当于拔除顶梁柱,撑不到年底就要吹。”

      覃舒咬紧牙关克制戾气:“我知道。”

      她知道,她都知道。早在工作室成立初,众口诘责就令她发指。脱离既定轨道负隅顽抗,筚路蓝缕时睡在租借的办公室,囤几箱泡面,马不停蹄修代码,靠外包做程序充实函数库,努筋拔力才把路子打开。
      创业半年却恍若隔世。
      比起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多数,曾在瑞业做到中层的她好太多了。然而还是不够,目标遥不可及,不是踮脚就能勾得着的。非她理想主义,现实的残酷远超她想象。

      自ChatGPT上线,业内顶流聚焦大语言模型,社媒为语料库服务,推动AI进化。其背离覃舒初衷。人成了次要,智械被抬高得无可比拟。

      当人受困于推送算法制造的信息茧房,茧房正源源不断为加密训练集传输同质化内容。

      她在瑞业做的就是这些。
      日复一日维护算法,精进,更新。
      数不胜数的数据标注员,负责给帖子或用户打标签,分拣进流量池。

      思绪如断线风筝飘游,是简煜及时掣肘。他叫她车停街边,独自走向挂霓虹牌的桌球馆。

      市井巷口,男人浸没纸醉金迷,宽肩窄腰,挺括硬朗。
      余光窥探桌球馆,简煜与藤椅乘凉的男人寒暄,摸烟递给后者,娴熟替他点上。
      中年男人叼烟含糊其辞。简煜回头,隔老远与覃舒对视。

      他笑着招手。意思要她过来。
      覃舒后觉入迷了。
      走近,才听见他操着一口地道方言:“意思意思,就俩小时。我跟她。”

      中年男人猛吸烟。

      简煜揽过覃舒:“朋友。”
      男人丢给他钥匙:“行了,替我跟邵姐问声好。”

      简煜欣然,挽袖,拧锁,撑折叠门猫腰进屋。

      室内埋汰,循序置几张球桌,几根中头杆横亘,蛾子绕吊灯打旋,洒落剪影。
      趁他找巧克粉的间隙,覃舒掂量白球。
      黑八。目标球无序进袋,谁先清台谁胜。覃舒耳闻规则,但没上过手。

      简煜边擦巧克粉边问:“以前打过吗?”
      覃舒笑不出来:“你把我拐到这就为打台球?”
      他乜她:“陪甲方也是工作一环。”
      覃舒把白球置桌,滚两圈贴库静止。“我得走了。做方案,没空陪你。”

      简煜俯身,击打五号粉球,擦母球进左底袋。
      嗒。
      母球滑进轨道,男人勾手,意思是要她再拿上来。

      “凭你状态做不成东西。”简煜捏着中头杆,把杆端递给她,“接着。我教你点实际的。”

      不止是台球。
      还有什么?
      做leader的能力,目标规划,策略研析,强大的执行力与不受干扰的决心。

      哭能解决问题吗?
      你坐在那自怨自艾,无能为力,满怀妒忌为此痛恨。最后发现你只是期许他们认可你的付出。
      你把自己变成一个自我感动的傻瓜。

      “高杆,吃两库,7号左中袋。”
      “中杆中力,贴库塞球。”
      “低杆加塞偏移,击4堵13,吃库,做一杆防守。”

      壁挂式风扇嗡鸣,球馆热似桑拿房。
      脊柱被压到与桌面持平,覃舒顾不得两鬓黏湿的中分,屏气凝神,推杆进攻。

      嗒。

      右塞翻袋,3号球进顶袋,母球回旋,与5号6号做斯诺克。

      简煜鼓掌喝彩:“漂亮!”
      覃舒喜不胜收。尝到甜头,快意撺掇叫她上瘾。骨子里的胜负欲被点燃,一旦取胜,受肾上腺素刺激只想激进。

      视野浓缩得仅剩几枚单色球。
      她切换角度欲要再攻。
      简煜轻摁杆端,使其动弹不得。

      “时间到了。”结实小臂覆着汗,瞧得出简煜备受溽热,但他不掩赞许,湿漉漉的眼瞳溢满欢欣。

      许是高温烘衬,覃舒竟从男人眸底捕捉似水柔情。
      此刻的他卸去棱角,平易亲切不乏力量。

      “覃舒。”简煜沉毅,目光灼灼,“我信我的眼光不会出错。倘若你信不过自己,那就信我。是我中意你才会为你注资。”

      覃舒呼吸一紧,刹那五味杂陈,胸腔泛起历久弥新的悸动。

      “现在时候未到,一切都是未知数。你人在低谷不代表败北。哭可以。但哭过后得调整心态,重整旗鼓。”
      “好比台球,哪怕我变着花样做斯诺克,你得明白,再多的斯诺克都是次要,那是我的行为变量。排除干扰全心全意锁定目标球。进攻,进攻,进攻。在规则内把球击袋。完成这场比赛。”

      不知不觉,简煜来到她面前。
      气流紊乱,他居高临下,与她视线交汇。

      四目相对,跌入深不见底的漩涡,于混沌中修葺一座乌托邦。那是她站在亟待关闭的幻灯片前,偌大会议厅,他与她隔空相望。
      他们是同类。
      确认此为真理仅需零点零一秒的时间。

      时空跃迁迫近现实,覃舒失神呢喃:“要是我放弃了呢?”

      她听到简煜说:“不会的。”
      他还发了很毒的誓,大致意思是:“倘若你半途而废,那便是我的眼光有问题,我会在撤资前先剜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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