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十三岁勇闯末日》御己吟

54、反击的第一步

　　杜渐微给他气笑了，唇角转而变得温和平缓。

　　不是真正的威胁或耍无赖，丁澄野不过是想告诉她：她不是异类，而是坚韧的求活的人，世界上还有与她类似境遇的人。他们仍被联邦保护，有一重后盾。

　　眼前的几人，或是与她协同利益，或是用数据佐证时局危难。但他们都不是要她无私付出什么，而是用言语和行动证明：无论如何，我们得一起才行。

　　杜渐微心口五感交杂，手臂传来一点麻痒，彷如茶工厂茶虫在提醒她：她得早点动身了。

　　于是她为队友交下满分答卷：“跟上吧，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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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回到车库取车，鸢尾队的车已经长满了菌菇生物，密密麻麻填满了每处空袭，菇体间悬挂着透明的水母卵结晶，像是水母异种死亡前的拼命挣扎。

　　杜渐微读取记忆后知道这类智械异种要想根除，必须同时进行两种操作：用含污染因子的外在手段接触异种体表，同时抹杀异种体内的机械造物。

　　现在孤儿院异种的存在众所周知，杜渐微正要招呼着它们一起上手清理，反正一会儿自己队的也要检查，干脆一并了。

　　“嘀哔！”

　　她腕带响了。

　　消息同步一看，是转醒的达西申请紧急联系对话。

　　这家伙倒是醒得刚刚好。

　　奥萨维心里蓦然涌出了勇气，自告奋勇，“微姐，要不我来？”

　　杜渐微看看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异种，又看了下不久前才被异种摸过义眼且本人也后知后觉的奥萨维，“你确定？”

　　奥萨维目光坚定，双臂下垂，已有异种的触肢搭上他受伤的手腕，逗弄，摸摸。

　　朱眉：“微姐，这里留给我们处理吧，等会刚好可以一起出发。”

　　扎琼克动作麻利，已经掏出千斤顶，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车底，说是怕智械异种侵蚀过深，他要亲自检查，还要给任务繁重的越野车来个全套马杀鸡，加装两个炮弹筒，“到时候那副本发神经，咱就一路给那工厂碾过去！”

　　杜渐微点头，刚好可以试验下她作为收养负责人可以和契约的异种孩子们相距的最大距离。

　　只有丁澄野双手插兜无所事事，于是杜渐微如他所愿，“和我一起上楼一趟？”

　　丁澄野眼睛亮了下，小跑到她身侧，步伐又平稳起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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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仍旧走的安全通道，楼顶的达西重启通电系统，通道的白炽灯亮得刺目，可以清晰看见墙壁两侧已爬上菌菇的增生结构、一小簇一小朵的菌帽，半透明，因水母异种已死，体腔内的污染液开始浑浊，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枯萎。

　　一只触肢牵上杜渐微的手，她有些惊奇地回头，发现是最早凝出实体的少年异种跟了上来。

　　他不肯留在车库，一路跟了过来。

　　他看上去十三四岁，另一只手倔强地去够丁澄野，要让两人牵着上楼，还真有几分像撒娇的人类孩子。

　　丁澄野无奈照做，牵着一个新奇物种，反而让他心底平稳了些，

　　终于。

　　他问：“杜渐微，你多大啊？”

　　杜渐微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丁澄野微微仰头，眸光清澈，抿着唇，每根跳跃的发梢都在表达：

　　我其实只是一般在意，我也没有很在意，好吧我确实很在意。

　　杜渐微笑了笑，被他们牵着的异种不明所以，发生低低的啸叫：“嗷？”

　　杜渐微摸了把他的头，回过身向上走去。

　　不知道怎么的，杜渐微在他提问的瞬间，想到的是赛场签下收养契约的那一天。

　　漫天迷雾，裹挟着如孢子般密集爆发的污染因子，在丧尸的咆哮和异种的啸叫中，她被人稳稳背在后背，有力的手臂托着她虚弱的身体，意识被他的低声安慰抬起。仿佛有一种错觉，哪怕她落到如何境地，都会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杜渐微回过头，声音幽幽传过来：“不光是刚才，赛场里异种头目让你看过我别的记忆了吧。”

　　“嗯，记忆碎片，零散的。”

　　杜渐微感到些微的羞窘、怅然和遗憾，毕竟这是她的故事，难堪而真实。

　　她是被选中的另类，不然也不可能和这群天之骄子走在同一条路上。

　　说来也好笑，她想逃离的故土乡村，是末世降临选择的第一批土壤。

　　她为了延缓衰老慌不择路进入基地加入的队伍，成员是联邦最有潜力的异能者。

　　她推开门，室内悬浮光球仪的疏冷光亮勾勒出她的侧脸和夹杂白发的发丝，“你知道我对亲人下过手，离过婚，生过孩子，背叛过合作伙伴，在末日里一个人讨生活吧。”

　　“ID卡是我盗用的，我今年四十三岁了。”

　　丁澄野手掌握拳发力又自然张开。

　　【正确】

　　【检测到对方输出信息为真】

　　门开了。

　　出乎意料，丁澄野撇开嗷呜乱叫的孤儿院异种，拉住她的手腕，“我们不在乎。”

　　丁澄野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被选进天行者特遣署的吗？”

　　杜渐微疑惑朝他看去，眼前仰视她的少年眉眼坚定，眸间涌出决绝的情绪，像一把锋锐的刀。

　　然而他弯了弯唇角，柔软的眸光化作月亮。

　　丁澄野对她说：“杜渐微，我是联邦的人型兵器。”

　　她被迫展露血淋淋的记忆，他主动剥离自己诞生的秘密。

　　“被鸢尾队遗忘的班楚即将接触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我是在手术台上长大的，生理上的母亲舒晏如用末世前冻结的体外卵子进行培育，成功的作品，就是特遣署的雏形。像我这种分裂出多种异能的特例，可以进入天行者分队，接触联邦的最高机密——之所以只有年轻人能获得异能，是因为他们大多在适龄年龄阶段接受了联邦疫苗。这种疫苗在当年打着优化人类基因和体质的旗号，其实埋下数年的种子，只为在末世到来的那一刻，激发出潜能。”

　　“而疫苗的原材料，来自初期异种的污染因子。”

　　杜渐微的瞳孔瞪大，所以各地基地均配有占比极大的科研部，庇护所也要无条件配合所有实验工作。就连最初必须群体队伍进入副本、理智值的判定、腕带与神经的调配同频程度……都是靠数不清的实验累积出来的。

　　“看了你的记忆片段后，我确信了舒晏如应该和你一样，是被特殊选中的存在。她的异能是预知，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将特遣署所有人调配到合她心意的异能内容。其中调配我的精神物质双重异能的，用的就是残念型异种。”
　　“所以我的主异能是回溯攻击，副异能是识谎。所以我敢第一个进入地下副本，直到遇见你之前，我都以为……世界上只有我是特殊的，我是异种和人类千百次的手术结合下的产物。”

　　丁澄野拉起鬼影异种的手，将其软成一滩泥的影子身体拉伸成四肢俱全的少年身形。

　　“看到它们的一瞬间，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个人只身荒野，穿得奇怪，说话也少，简直像个脱离大部队的野人似的。在知道你入队有目的、包括知道你的真实年龄后，我还是相信你。现在想来，或许我也继承了一点舒晏如的预知异能——绝对直觉。”

　　联邦想让我拥有一击必杀的武力，又有顶尖科技侦查的感知。生理上的母亲要让我成为联邦的武器，给予我至高的权限，又让我隐瞒身份，融入赤诚作战的普通异能者。

　　我无法完全接纳不真实的自己，又要有看似真诚的队长职责。队友知道我的诞生、赫赫有名的识谎异能是靠人与异种的实验构成的吗？知道我所谓的A市身份责任只是又一层障眼法吗？

　　我本身就是一则谎言，还要去鉴别无数谎言。

　　直到你的出现。

　　让我感到人造桎梏的松动。

　　杜渐微：“多谢这点继承制运气和缘分，让我避过联邦直属的最高检测。”

　　她笑了笑，和丁澄野拉开门走进去，“茶工厂的事解决了，我们就赶紧出发去A市吧。智械异种那些死玩意儿肯定还在扰乱联邦部署。”

　　丁澄野：“嗯！”

　　他的异能平稳运行着：杜渐微应该不会一个人，第三次背对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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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内。

　　杜渐微那一桌经由副本道具做出的菜肴有优化理智值的功效，本就有精神类异能的达西意识最先转为清醒，和两人交接分析了最新情况。

　　他有些懊悔，说明后续的团队行动，补救措施全面而有效：“我们队全员会做好民间异能队的接洽沟通工作，第一时间切断官方腕带的深入绑定机制。我们民间队好就好在渠道四通八达，可以先把部分普通市民转移到安全点和庇护所，同时盯紧哨点变换和副本污染动向……”

　　想到的几人进行补充，形成初步方案后丁澄野问：“你们听说过茶工厂这个副本吗？”

　　鸢尾队有个成员就近躺在沙发上治疗，闻言抽动下插着辅助针的粗硕胳膊，意识回笼了些：“茶包茶虫，我中过招。”

　　可能正是因为他中过招，所以才是唯一一个意识清醒较快的，其余成员均在狮鹫队给他们安置的紧急治疗舱体里。

　　成员被达西扶起，向几人摊开自己的掌心，麦色肌肤上有一颗圆妆瘢痕，“我的异能是物质类，可以吸取污染因子进行分解，在末世七百多天时分解一个普通的低污染度的结晶失败，手掌心这儿留下了疤痕。”

　　杜渐微丁澄野目光相接。

　　那肯定不是普通结晶，而是智械异种用于侵蚀的衍生污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