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花意》琼翎

22、失踪

　　寂静的夜里风声都细微可闻，墙根处隐隐的呜咽凄冷可怖，夹杂着男人粗犷的话音。

　　“耳坠呢？”他掐着女孩的手臂，恶狠狠地低吼，“我问你耳坠呢！”

　　“爹爹，您不是说要带我走嘛，我舍不得那个姐姐，就送给她了……”

　　啪——

　　女孩话音未落，就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贱人，你娘留下的东西都敢送别人，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又踹了一脚，死死揪住她头发，“那女人是谁？”

　　女孩吃痛地挣扎:“爹爹，她救了我，我想感谢她，娘教过我要知恩图报的……”

　　男人一脚踩到她脸上，打断了她的话。

　　“老子问你她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忽然蹲下，扶起脸色青白的女孩，温柔地哄她:“妞妞乖，爹是想到你娘情绪激动了，你告诉爹爹，那个姐姐是谁，黄泉之下爹也好告诉你娘，让她知道妞妞长大了，也懂事了。”

　　女孩倏地睁开眼，泪水浸润的瞳眸黑亮而无辜。

　　沉默片刻，她才出声:“我只知道她姓孟，张妈妈叫她小姐，别的我也不知道。”

　　男人眉头越拧越紧，嘴里喃喃自语着。

　　“孟……孟家……”

　　满京城姓孟的只有一家，那便是城东的永安侯府。

　　他紧锁的眉头渐渐缓和，脸上竟浮现出诡异的笑意。

　　“妞妞乖，爹带你回家。”他抱起地上的女孩，翻过围墙消失不见。

　　风过无声，不留下一丝痕迹。

　　临近正午，青蕊才得知皎皎失踪的消息。

　　“奴婢方才去报了案，这才得空赶来告诉小姐。”张氏焦心地说道，眉宇间满是愁绪。

　　“会不会是进了贼，可有财物丢失?”青蕊问道。

　　张氏苦着脸摇头:“什么都没丢，只有皎皎人不见了，连她的衣裳行李都还在。”

　　“那可真是奇了……”谷雨小声嘀咕着。

　　总不会是被仇家绑架了吧，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啥仇家?

　　青蕊走到窗边，语气凝重:“你去南城兵马司打听一下，上回在春月楼与我们发生争执的男人，有没有放出来。”

　　“若是没有，就花钱找人在城里城外寻找，若是有，就和南城兵马司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前去调查。”

　　“切莫大张旗鼓，以防打草惊蛇。”她转过身，目光严肃看向张氏。

　　张氏走后，青蕊盯着窗外发起了呆。

　　皎皎的失踪处处透着蹊跷，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她却不敢深想。

　　那日她离开织布坊时，皎皎似乎格外留恋不舍，仿佛知晓此后再难相见一般。

　　她打开妆奁，取出那对粉玉耳坠，在手心细细端量，脑海浮现出皎皎那张真诚纯挚的脸。

　　那双干净的眼睛，盛满了真切的欢喜。

　　比起失踪，她更希望她是自己离开了，无论皎皎是否欺骗了她，那份依赖与喜爱却是她能感受到的，她只希望她能活着。

　　*

　　几日后孟青婵跟着裴夫人回府，本以为进一趟宫能疏解她的心情，谁料一回府她又将自个关了起来。

　　掌灯时分，母女二人秉烛夜谈。

　　“姨祖母的话我何尝不明白，可我从没想过会嫁给旁人，从八岁那年起，我便知道以后要嫁给表哥，如今突然告诉我……我不能嫁给表哥，我真的接受不了啊娘！”孟青婵红着眼，哭倒在裴夫人怀里。

　　裴夫人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背:“娘知道，娘也替你委屈，可你姨祖母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你表哥身负重任，日后是要有大作为的，且不说我们家帮不了他，你的性子也不适合宫里的波云诡谲。”

　　“镇北侯府不比晋国公府差，镇北侯世子也是年少有为，加之镇北侯夫人心里有愧，她既然主动提起，你嫁过去定然吃不了亏。”

　　“我的儿，人各有命。”她摸着女儿的发丝，真情实感地说道，“当初娘差点就进宫做了皇后，却歪打正着嫁给了你爹，这些年过的倒也安逸。”她的语气温柔，眼底却被月光映的寒凉。

　　话音落下，屋内许久不见声音。

　　“娘，您先回去吧，女儿想一个人静静。”孟青婵抬起头，神色黯然道。

　　裴夫人轻叹一声，起身下了榻，走到门口叮嘱丫鬟们:“看好小姐，要是出了何事，唯你们是问！”

　　丫鬟们唯唯诺诺地应下，俱都竖起了耳朵，不敢错漏一丝动静。

　　直至天色将明，她们终是抵不过困意，东倒西歪地靠在门边，忽然一声门响，她们才猛地惊醒。

　　一转身却发现房门大开，屋内空空如也。

　　两个年纪小的丫鬟吓的当场痛哭流涕。

　　“怎么办怎么办，夫人定然绕不过我们了。”

　　“夫人会不会把我们卖了?”

　　“……”

　　孟青婵的贴身大丫鬟碧穗冷着脸，指了两个小丫鬟:“你们两个去禀告夫人，我带着其他人在府里找找。”

　　两个小丫鬟吓的六神无主，却不敢反驳。

　　此番就是明摆着让她们去当挡箭牌，她们资历最浅，哪个都对付不过，若是反抗只怕死的更惨，二人只得颤着嘴唇应喏。

　　碧穗眼里划过一丝烦躁，带着剩下的丫鬟往花园里走，一路上心里暗骂着孟青婵。

　　摊上这位主子，算是她倒了八辈子的霉，有个恶毒刻薄的娘就算了，她还尽会惹事。

　　原本想着等她出嫁，自己也能混个通房，结果为个男人就要死要活，当真是个靠不住的主儿，要不是有个好出身，估计都不如芳园里那位。

　　*

　　织布坊的消息在京城越传越开，几乎成了市井百姓的茶余饭后，而织布坊幕后之人的身份，更是为此事添了一抹神秘色彩。

　　在百姓心里，皇后是尊贵的国母，她的贤名不容置疑，因此得知她解救青楼女子，开办织布坊捐赠军备等等行为，众人虽有惊讶，却又觉得合情合理，甚至钦佩更甚。

　　民间屡有天真孩童，传唱国母的贤良慈仁，一度传入宫里。

　　连着几日的早朝，都有官员提及此事，大赞国母之仁厚贤淑，皇帝心里虽喜，却甚感疑惑，这一日刚下朝，他终于忍不住来到久未驾临的凤仪宫，想要亲自问个究竟。

　　殊不知皇后也是一头雾水，看见圣驾更是惴惴不安。

　　“梓潼近日可好?”庆安帝扶起她，语气难得温柔，听的皇后眼睛发酸。

　　“臣妾一切都好。”她扶着他的手迈入殿内。

　　古板无趣的回应，让庆安帝眼里的温情瞬间消融。

　　他坐下来，直接开门见山:“皇后可知近日民间传闻?”

　　皇后神情微滞，沉默片刻才应道:“臣妾略有耳闻。”

　　“梓潼啊梓潼，你藏的可真深哪！”庆安帝感慨道，话音里带着笑意。

　　她脸颊微红地低下头，不知是羞涩还是羞耻，最终还是揽下了这项赞誉。

　　“陛下日夜操劳，臣妾理应为陛下分忧。”

　　闻言，庆安帝笑意更深:“你是个尽职的国母，朕心甚慰。”说完将她揽入怀里，心情极好的抚着她的发。

　　可惜温情不久，他便松开了手:“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他站起身，毫不留恋地出了殿门，唯余还未回神的皇后，回味着残余的温情。

　　“罗姑，你说是不是上天在帮本宫?”她怔怔地发问。

　　一旁的中年妇人笑容满面:“可不是嘛，娘娘的真心终于感动了上天。”

　　“罗姑，你不用哄本宫。”皇后兀自苦笑起来。

　　罗姑止了笑，讷讷不语。

　　须臾，皇后正色道:“派人去宫外打听打听，究竟是何人所为，本宫倒真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