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与落霜》霜汀Ting

11、他们总要长大，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她只是说，“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你觉得自己是对的。”
　　“只要是你的选择。”
　　“我认识的解锦征才不会因为别人的否定而放弃。”
　　她说，“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而且，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她也无条件相信他是对的。

　　解锦征什么也没说，只是放开她。
　　宋诗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所以只是仰着头，看向他的方向，开口：
　　“解锦征，你以后不开心了，还可以来找我，我...”
　　“诗诗，”他开口，打断了宋诗曲的话，“你早点睡吧。”
　　“夜挺凉。”
　　“打扰你了。”
　　他们的关系，仿佛突然从咫尺变为千里开外。
　　宋诗曲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
　　她迫切想要看清对面人的面孔。
　　也许，他只是在开玩笑。
　　她害怕他下一秒，便会与她抛清关系。
　　但好在没有。
　　他只是说，“晚安”，便没了下文。

　　解锦征走了。
　　不知是先消失在墙后，还是先消失在夜色中。
　　宋诗曲站着没动。
　　她抬头看看，没有月亮。
　　宋诗曲觉得解锦征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呢？
　　就好像是他说话的语气，失了先前的笑意。
　　好像是一向肆意张扬的少年，开始一遍遍怀疑自己。
　　但她又觉得，远不止这些。
　　就像那天，他锋芒毕露，以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对待周家三小姐。
　　她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很片面。
　　不过没关系。
　　她总会明白的。
　　在这世界的变迁，时间的流逝中，他们总要长大。
　　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庆州十四年深冬，国危，殃及京城，民生受患，多外迁者，流民四起。四地暴乱偶尔，幸而组织小，不攻自破]

　　自那以后，解锦征又长久未来。
　　因着社会动荡不安，连带生意也不太景气，偶尔来五六人，都并非真正想看戏，多是街头混混来闹事，取些乐子罢了。
　　相邻的店面都已经相继关了门。
　　霓院也快要闭了门。
　　不过宋诗曲只自己担心着。
　　师傅及师兄师姐，似乎是觉得她尚小，从不与她提及。
　　她也从不在师傅面前提起，怕他伤心。
　　微雨。
　　宋诗曲坐在门槛上看雨。
　　师傅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幺儿，你怎么想的？”老班主开口问她。
　　宋师去看着他，突然觉得他苍老了不少。
　　“我不知道...”
　　“好多人都不愿意干了。”老班主也看雨，声音中带着一股子悲凉，“霓院快开不下去了...我舍不得啊，这是我跟你师母一同办起来的。”
　　“你师母还在的时候，就喜欢看戏，也喜欢唱...后院那棵海棠树，是你师母亲手栽的，现在长那么大了...”
　　“我怎么舍得啊...”
　　宋诗曲不说话。
　　师母是在她牙牙学语时去世的，因而她对师母没有多大印象，也极少听师傅谈起师母。
　　“怎么变成这样了呢？”宋诗曲看着雨幕，自言自语。
　　老班主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幺儿，小心莫受了凉。”
　　他转身进了里。
　　宋诗曲呆呆坐着。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在想。
　　雨滴落在门前的水洼里，激起圈圈涟漪，又很快消散了。
　　她的思绪转回上次与解锦征见面的那个夜晚。
　　她的计划来得很迟，又或许，是那个晚上被解锦征主导了思绪。
　　她本计划告诉他的话，包括她鼓起勇气说喜欢他，包括答应嫁给他云云，一并忘了。
　　宋诗曲想着，自觉有些凉意，低头一看，是裙摆湿了一片。
　　她终于站起来，打算回屋去了。
　　下次一定要记得告诉他。她想。
　　我要记牢了。
　　下次一定。

　　[有传说是高座上的那位无能，国治不安，以为是自掌权不足。但无论何故而起，终是皇帝废重臣揽权
　　众臣皆自身难保，朝廷一时风向大变。社会仍动荡不安。
　　风雨欲来。]

　　因朝廷上的浑事不断流入民间，倒成了百姓们的饭后谈资。
　　人们众说纷纭，多是对皇帝的不满，却也不敢太过张扬，只三三两两低声咒骂着。
　　宋诗曲听说是因为皇帝找各种理由废除了很多重臣大官，不少世家大族就此沦落。
　　那么解丞相是不是也在内了？
　　宋诗曲暗自想着。
　　解锦征现在怎么样了？
　　小姑娘有心事，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华晴到底还是看着宋诗曲长大的。
　　她的小师妹心思很单纯，心里想什么，面上就能看出来。
　　宋诗曲又坐在那里发呆了。
　　华晴拉了板凳，坐她旁边。
　　“我们小诗曲在想什么？”
　　宋诗曲扁扁嘴，“师姐，你明明知道。”
　　华晴笑了两声，也不逗她了，转入正题。
　　“我有一点那小子的消息。要听吗？”
　　宋诗曲的脑袋猛地抬起来。
　　“要听！”
　　“我听说啊，那个大少爷几近与家里闹掰了，他执意要与解丞相站在两个阵营里。”
　　“现在朝廷不是减裁重臣了嘛，解家当然也不例外。”
　　“但不知怎的，许是...解大少爷保卫国土的观点，刚好与皇帝老儿一毛不拔的性子合上了。”
　　“那个皇帝老儿，也是糊涂了不成，病急乱投医，刚废了解丞相，转头便立了解家那小子为将军，真是...”
　　宋诗曲怎么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如此。
　　她的脑子不够用了，一时呆愣住。
　　华清接道：“当下这局面，到底是任人都想不到。”
　　“有人说解家那小子好运，是这场闹剧中的得意之人。还有人说...”
　　她顿了一下：“说解小将军心思颇深，手段了得，为了做官，背叛家族，讨好皇帝，真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他才不是！”宋诗曲想也不想，张口便是维护她的少年。
　　“是是是，他不是。”华晴笑着站起来，“你们小孩子的事，我管不着，但幺儿，心里有点分寸啊。”
　　她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也劝劝你的小相好，别玩儿太过火。”
　　“你们都还年轻——现在世道乱得很。”
　　“华晴师姐——有人找！”
　　“来了！”华晴回头应到。
　　宋诗曲仰头看着师姐被人招呼着走远了，她坐着，想着。
　　忧喜参半。

　　有传言说，皇帝急于保卫国土，终于决定要举兵反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