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骑士与恶兽 ...
-
舒甜回去上课了,但洛百的愤怒在看到舒甜脸上的疤痕时才真正开始。
舒甜不知道为什么洛百突然就站起来了,她气得双手抱胸,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条线。这是洛百在极度生气的情况下才有的。舒甜只见过一次,是有人故意撕了她的画,
但现在洛百很生气地看着舒甜,以及舒甜昨天哭红过得眼睛,说,“我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也很护短。”
“不是重要的人,我看着会做做样子,但其实无动于衷,因为不想沾染是非。但如果欺负到了自己人头上....”
舒甜跟不上趟,有种无辜的傻劲儿,“百儿,你瞪我做什么,谁被欺负啦?”
洛百已经走到了四班门口,她不管打铃上课,也不管有老师在讲台上。直接掀住杨佳佳的领子,“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你,但你现在对舒甜用你那个破滤镜。”
“我直接警告你,如果你不停止对舒甜的滤镜,我各种有办法止住你。”
“你做什么?”另一个男生冲出来。
杨佳佳惊恐地喊道,“成优.....”
然而在他想要扑过来之前,景深已经制住了他,“成优,别乱动。”
成优扭得更厉害,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他挣脱出一只手来,直接打在景深脸上。景深防不胜防,挨了一下。手上松开,于是成优要继续扑过去,景深不让,两个人扭打在一块。
最后两个女生没有打起来,另外两个男生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被叫去了办公室。
成优学过跆拳道,但景深不知道哪里来得野招数,专挑人要害住制,他下手有轻有重,极有分寸,最后两个人站办公室,成优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感觉景深看起来见人处伤的惨烈,但自己好像身体更为疼痛。
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最后一边蹲着靠着墙等被请家长。
杨佳佳看到他,冷哼一声,也不去扶他,哼哼唧唧的踢了他一脚,正好踢在伤处。成优撕了一声,心想,“古人诚不欺我,最毒妇人心。”
这是景深小学后第一次被请家长。他心里的忐忑,甚至于直接被洛百发现了。这个人,他眼睛盯着脚趾,脸上一道被刮出来的血痕,一块乌青。但手指却有节奏的敲打裤缝,就好像在计算时间和倒数。
他手指到最后敲得越慢,脸上表情就越难看。停止的那一下,他极不情愿的慢吞吞抬头,尽头处,一个妇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怎么说呢,洛百没有想到景深的妈妈是这样的。
她穿着围裙,围裙上充满着油腻的污渍,鞋也不干净,头发盘起。手指上还有在做饭菜的痕迹。她冲过来狠狠地敲了敲景深的头,转过头去对老师哼哼呜呜地说了些什么,没有人能听懂。
洛百猜想过景深的家里或许不富裕——很少有人在朗德国际这样的学校贴着几套西式制服穿。但她没想到景深的妈妈无法开口说话。
景深低下头,拉住妈妈的袖子,“妈,我错了,我没想打架。我只是作为班里的同学,帮忙劝架的,一时没有控制好才掺和进去。”
景深的妈妈又指着他的头哼哼吱吱地说了两句。景深就像要把脸长在地上,甚至要给它挖个坑埋起来般卑微又诚恳地说,“我知道了,妈,不是自己的事别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我们家穷,惹不起事儿,您说的有道理,我错了,妈。”
洛百第一次听到景深说这么多话,没想到这些样的。她眼睛不由得瞟了过去。
这话说的,年级主任都觉得亏心,听不下去,想到景深平时从不惹事儿成绩优异,不知赚来了多少荣誉,又想到他确实是拉架的。于是连最后景深打得最厉害,连教导主任来了怎么劝收手都不听劝,把成优打得嗷嗷叫都不收手这事儿都给选择性的忽视了。
年级主任觉得自己既然作为校领导,要发挥惩恶扬善,端正风气的作用,她解释道,“景深同学呢,确实初心是拉架,作为热心同学,他并没有袖手旁观,本意想制止纷争,这种心是好的,是值得鼓励的。”
“景深同学平时也很优秀.....”
“成优!”一道穿透力十足的女高音从门外传来,只见旁边默不作声,好像又内疚,有板着脸不吭气成优浑身一抖,变成了老鼠遇见猫的胆怯。“妈。”
一个背着香奈儿包身着套装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她原本视线先是寻找着老师,然而一看见成优靠在墙上,虚弱的模样她就蹬蹬蹬跟刺铁似飞奔了过去,焦急的拉住成优的手臂,“宝,你疼不疼,妈送你去医院?”
成优嗷嗷叫了两声,“妈,伤口伤口。”
景深这阴人真歹毒,伤都在看不见的地方。成优妈隔着衣服看不见,不知道儿子被打成了这样,顿时心疼。
“谁打的他?”妇人转头厉声问道。
年级主任一时犯了难,这两人社会地位,从着装到气势,一目了然。但自己作为年级主任,该做的事要做,不过某些家长确实关系学校,不该得罪的不能得罪。她斟酌语句,“景深同学呢,也是好心,班里有纷争,本来想制止,但和另一个劝架的同学一时少年人冲动.....”
妇人根据信息,锁定另一个男生,“你打了他?”
她眼神锐利的盯着景深。
景深这次没有再向之前那样把头埋着了,他抬起头来,毫不避让的回视过去。
从面上来说,他的伤口确实比成优狰狞很多。而这两道狰狞的疤,此时反倒成为了他回视的武器。旁边的哑巴女人又哼哼呜呜的想要说些什么。
但除了景深没有人能听得懂,而景深也没再回应或是充当翻译,而是用手轻轻拍打似乎在安慰和平复妈妈。
妇人见状立即领悟到什么,似乎因着体面和教养,由于对手和她预想中不一样,倒是有点穷于反应。攻击力弱了下去,问,“我就问两件事,第一个,挑事的人是谁。第二,我儿子有没有错。”
教导主任说,“小成同学呢,虽然是第一个动手打人的,但动机也是为了维护班级同学,心是好的。景深同学也是劝阻他。”
“至于这件事的开端。”教导主任眼睛落在洛百身上。而洛百此刻仿佛是全场最置身于事外的看客,脸上淡淡的,说,“我的手机被她拿了。”
“你胡说!”杨佳佳说道。
“阶梯教室门口,”洛百淡淡道,“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你自己知道。”
“你既然看到了,怎么还让她拿?”年级主任问。
“因为当时我让她帮我放回座位,不知道她会拿我手机。”
“信口雌黄。”杨佳佳辩解道,“手机根本不是你的,是你捡的,你从来没用过它。”
“监控呢?”妇人问道。
一说这事儿,教导主任就瞪向成优。成优立马垂头丧气,解释道,“对不起,妈,我当天恶作剧,怕自己的调皮捣蛋留下证据,先把监控关掉了。”
没有监控,没有证据,事情走向无解。
洛百也没有继续和杨佳佳争辩,只是以那种举重若轻的口吻威胁道,“我不在乎这个手机,而我在乎的事情,今天已经说得很明白。杨佳佳,你肯定听懂了。如果没听懂,我不惮于用其他方式将你所做的事情加还于你身上。”
“你干嘛欺负人。”成优刚吼出声,就被他妈妈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我不会。我没有做坏事。”杨佳佳抬着头,倔强道,“手机到了我这里,一定就是因为要让我做该做的事情,如果你保证舒甜不是那种人,那我不做就是了。”
洛百白了她一眼。
“你们家长呢?”妇人问。
“问她咯。”洛百下巴一抬,颇为不耐。
年级主任只好又弯腰低头道,“佳佳的父母听说在开会,没办法过来。洛百妈妈在国外开画展,爸爸刚刚回消息,说是作为代表在会见,”她凑过去,压低声音对妇人悄悄说了几个字,妇人脸色一变,气势瞬间收敛柔和下来。
“他还派了人下午公司里和我会谈?”妇人神色变了变,笑意盈盈道,“啊,孩子们这算什么事情啊,不用单独再谈了,多麻烦。都是孩子的事儿,互相道个歉就完了。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来,成优,跟同学们道个歉;妈妈,带你去医院。”她和善道,“另一个小同学也受伤了吧,这事儿啊,也有我们成优的不对。你们的医药费就我们出吧,另外,我们再多给点补贴做营养品。”
景深回过头,抱住母亲,“妈,没事儿了,都好了。”然而回身埋下头,脸上讽刺之色,一闪而过。
成优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根据长辈的态度察言观色也算是技能之一。他心里哽着一口气,对洛百说,“洛百同学,对不起。”洛百不看他,望着景深。成优又对景深说,“景深同学,对不起。”最后,他看向杨佳佳说,“杨佳佳同学,对不起。”他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声音有点哑了,“我做的这些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对杨佳佳深深的鞠了一躬。看得妇人都有些哑然,拉住他走了。
走到校门口,妇人问他,“成优,说说你,你怎么了。”
成优眼眶突然就红了,泪水打在土里,他像重新回到幼儿园的时候,成为一出门就因为误会而被委屈的小孩:“妈妈,我不知道怎么了。原本我想做保护她的骑士,但最后好像变成伤害她的恶兽....我不想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