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此处名为钱庄,再往里走就是衙门了。”头戴一顶小帽,右手提着一只褪色的水壶,左手两指正摩挲着几两碎银,这小二神色紧张地对眼前的过路人说道,眼中透露着一丝怯意,有意无意地瞟着掌柜的位置。
      原来这男子正手执一柄尖刀,银色的剑鞘似乎与刀身并不匹配,刀片上还残留着不明显的血迹,他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居然张开五指,在小二眼前来回晃动,说道:“小哥,你不用紧张,我可不是坏人,今日我来到此处是来为民除害的。”
      小二听到此话打了一个寒颤,立马露出慌张的神色:“客...客官,这...这害这从何来?”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将眼睛微微眯起,转身看了一圈客栈,缓缓靠近小二,神秘地说道:“这贼人就在此处。”
      话音刚落,店掌柜用力咳嗽一声,陪笑道:“这位客官,天色也不早了,你看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男子并未罢休,继续咄咄逼人道:“掌柜的,我这把不眠刀今天可是闹腾了一天,若是不抓住此贼人,我怕是不能离开。”
      这掌柜面露难色,不安地问道:“敢问客官,你可是来抓那毛贼的?”
      男子的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用力一拍桌子,翻身一跃坐到了板凳上,大笑道:“掌柜的,快和我说说吧,最近在钱庄发生的那件怪事!”
      掌柜的摸了摸头顶滚圆的小毡帽,战战兢兢地掀开帽子往里摸了摸,似乎是确认了这头发都还在,便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来,随即他又鬼鬼祟祟地向外张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客栈的门关了起来,他叹了口气,虽说眼前这男子浑身冒着傻气但手中的刀剑可无眼,万一被伤着那可百害而无一利。“客官啊,你有所不知,这钱庄本身是我们当地的富贵人家,可前几日却出了大事,这山庄上上下下五十口人竟一夜间离奇死去,庄主本人他更是......”这掌柜的说到要紧处却打住了。
      男子不禁握紧了剑柄,皱眉道:“庄主是怎么了?”
      掌柜的再也不吭声,只是将桌上的茶水递给男子,关心道:“客官,你舟车劳顿也累了吧,先喝口水歇一歇吧。”
      男子一甩衣袖,也未曾怀疑就将眼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眉头一挑,似乎在暗示那店小二什么,未等男子反应过来,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当前正值初春,微风与柳絮在空气中缠绵,妇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匆匆走过桥头,孩子的双手紧捂口鼻,妇人则空出左手紧紧护着孩子的头顶,似乎与这春景格格不入。
      越过三桥洞,红底黑字的“明镜高悬”映入眼帘,只是细看才发现“明”的半边少了“月”,日镜高悬着实令人瞠目结舌。
      “青天老大爷啊,我们苦啊,要为我们做主啊!”只闻衙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坐在厅堂中央的张大人头顶高帽,身着蓝色官服,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声呵斥道:“苦从何来啊!”
      这掌柜的伸出一根食指指向那被五花大绑的男子,理直气壮却又带些怯懦,边抹眼泪边控诉道:“就是他,夜闯我永福客栈!我都说我没钱,他不信,抢了我十两银子依旧不罢休,他居然还剃我的头!”说着猛地站起身,把头顶的小毡帽掀开,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惊叹声,那滚圆的头颅上恹恹地耷拉着几根失去光泽的发丝,再往上看去,正中间有三道红色的抓痕触目惊心。
      此刻,动弹不得的男子开始挣扎,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满脸委屈和不甘,张大人这才注意到这嫌犯的模样,红蓝相间的大褂,左边的衣摆上分明绣着一只仙鹤,可这右边的衣摆却又镶嵌着一只鹌鹑,更啼笑皆非的是那双靴子上竟遍布着稀稀拉拉的补丁,仔细看,还能瞧见里面白色的角袜,可这张脸又和一身可笑的打扮截然相反,双眼透露出一股少年郎的坚定,坚挺的鼻梁,至于这嘴巴却是被封口布捂得严严实实。张大人微微皱眉,扶额思考了片刻,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字条,一会儿瞧瞧眼前的男子,一会儿又凝视着字条,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掌柜的听闻立马来劲了,不停地磕头,血流如注也不管:“只求青天大老爷判处这罪犯,自从钱庄血案以来,我们老百姓哪里还敢抛头露面,他一个外乡人一到此处就说打听钱庄的事,他究竟意欲何为,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恳求张大人明察啊,这毛贼恐是钱庄血案的凶手吧!”
      张大人猛地起身,把那手中的惊堂木狠狠地砸向这掌柜的身上,怒吼道:“钱庄的事还轮得到你来提点我吗,来人,把那人的封口布拿走!”说罢,一个官差赶紧上前将这男子嘴中的布条拿走了。
      “说说吧,你是谁,从何而来,来此地为何?”张大人一边摸着长须,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该男子正想抱拳行礼,可忘了此刻自己正被绳子绑的结结实实,踉跄了下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张大人,我名为江耀祖,来此处不为别的,就是想查清钱庄血案,然后到来您这作一名官差,我一生只想为民除害,匡扶正义!”话音刚落,衙门内哄堂大笑,张大人身边的两位师爷更是忍俊不禁。
      “就他?来个衙门内当小差还想光宗耀祖呐?做什么白日梦呢。”一个衙役露出轻蔑之色,白眼都快翻到头顶上了。
      张大人命身边的小差捡回自己的惊堂木,用力敲了敲,正色道:“江耀祖,这掌柜的头发是不是你剃的?还有他头顶的血痕是你所为吗?”
      江耀祖瞟了一眼掌柜的,冷笑道:“恶人先告状,我正听这掌柜的说钱庄一事,谁知他使坏,给我喝了一杯茶水后就不省人事了,等我醒来后就在这衙门内了!还有我的不眠刀也不见了,想必也是这掌柜藏好了吧。”
      这掌柜的一激动,向江耀祖吐了一口唾沫,怒吼道:“好你个毛贼,歪曲事实,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只见掌柜手执一把尖锐的小刀,就在要刺向江耀祖之时,张大人用力甩出一柄飞刀,这刀尖略过江耀祖的脸庞,他迅速地躲闪而过,刀身就将掌柜的衣袖死死地钉在了身旁的柱子上。这掌柜的吓得顿时尿了裤子,五官扭成一团,想要跪下来求饶却是舒展不开身子,昏死过去了。
      张大人若有所思地看着江耀祖,说道:“江耀祖,这掌柜的说的是不是真的,只能由你自证清白,今日就退堂吧。”
      “敢问大人,我要怎么自证清白?”江耀祖不卑不亢,抬手示意自己手脚上的绳子,大胆地质问道。
      张大人意欲起身,听闻此话又退了回来:“好,你想查清钱庄一案,跟我来。”说罢,让小差帮他解绑。
      身旁的汤师爷慌忙走出来,作揖道:“张大人,这不合规矩,此乃嫌犯,不可随意松绑啊。”
      那八字胡、丹凤眼、吊嗓子的的赵师爷丢出一个白眼,阴阳怪气道:“张大人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汤师爷难道不想知道这江耀祖与钱庄命案究竟有什么关系吗?还是你想替张大人做决定?”
      汤师爷皱紧眉头,装作没听见赵师爷的话,再次劝诫道:“张大人,三思啊,切不可对不起牌匾上这四个字啊。”
      赵师爷冷哼一声:“汤师爷怕是忘了,这明镜啊早已不是日月同辉了,能不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啊都是一个谜了呢。”
      张大人早已习惯了两位师爷日日争锋相对,不冷不淡地说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可以了。”
      那江耀祖被人松绑了后,舒展了身子,抱拳道:“张大人,我是真心实意想来你这儿干事的,本想破了钱庄一案后来拜师,可没想到...”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张大人可谓是五味杂陈,眼中尽是怜爱与嫌弃交加,嫌弃就不用解释了,怜爱是纯属同情,心想,这燕将军是疯了还是病了,竟介绍这么一个傻子来我这儿拜师,碍于情面,这人情是不想还也不行啊。正想着,江耀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张大人身边,憨笑着说:“张大人,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啊,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凶手!我对天发誓!还有,你能不能帮我找回不眠刀!”
      张大人自是知道眼前的傻子并非凶手,这名字一听就文化水平不高,答非所问道:“今夜就不用睡了,跟着仵作去看看钱老爷一家六口的尸体吧。”
      江耀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欣喜地说道:“真的吗?我可以去看尸体!”
      张大人吩咐一旁的仵作,这仵作斜眼瞟了江耀祖,摇了摇头:“走吧,小祖宗。”
      江耀祖一脸严肃:“这位仁兄,我叫做耀祖,不是小祖宗。”
      这仵作也不吱声,心中默默叫苦,难道张大人眼瞎了不成?刚想带江耀祖去验尸房,张大人突然问道:“你身上的衣服,谁教你这么穿的?”
      江耀祖低下头看了下自己的衣物,不假思索道:“一位故友。”
      张大人正喝着热茶,不知是被茶水烫着了还是呛着了,不住地咳嗽起来。
      江耀祖又傻傻地笑了一声,便和仵作去了。
      张大人望着江耀祖的背影,摇了摇头,也是转身离去了。
      “这位哥哥,你能和我讲讲这钱庄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何这镇上的人都对这事儿避而不谈?”江耀祖见天色已黑,路上无人,为了缓和下气氛就和仵作闲聊起来。
      这仵作漫不经心道:“小祖宗,有些事儿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不敢妄言,既然张大人都允许你去看尸体了,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
      江耀祖自知讨了个没趣,也不再多说,但这张嘴终究是闲不下来,悻悻地说道:“仵作大哥,那这命案是不是和头发有关啊,我看镇上的男女老少似乎都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难道这凶手专挑头发多的下手?”
      这仵作心一惊,赶忙摸了摸头顶的高顶帽,舒了口气:“瞎说什么,没有的事儿。”
      江耀祖再傻也明白这叫做欲盖弥彰,也不戳破,只是这幽暗的灯笼忽明忽亮,去往验尸房的路好像没个底,甚至有种错觉,越走越长,越走越暗。
      “到了。”这仵作将屋内的烛火点亮,映入眼帘的是七具裹着白布的尸体,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好像所有尸体都是披头散发。那仵作突然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小祖宗,我们衙门有规定,这庄命案事关重大,需要有人全天候守着,既然张大人看好你,下半夜就你守夜了。”不等江耀祖答应,这仵作就拿着红色灯笼闪退了。
      一阵冷风吹过,门口的两盏灯笼在风的挑逗下竟双双滑落,这可把江耀祖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大门关上。江耀祖冷静下来,顺手拿起屋内的蜡烛,慢慢地靠近第一具尸体,只觉这头发与尸体的头骨不太协调,江耀祖缓缓地掀开白布,一张苍白的脸毫无准备地呈现在他眼前,这是一具非常诡异的女尸,眼睛半闭着,嘴巴也是微启,他用手轻轻触碰女尸的头颅,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头乌黑的秀发毫无预兆地脱落了,定睛一看,原来该女子被人剃了头,江耀祖心想,这剃头的方式可真够残忍的,居然连带着皮肉,头骨上还残留着凝固的血迹,而且看这女尸的表情似乎是有话要说,也不知这女子是生前还是死后惨遭这毒手的,这下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这几具尸体全是披头散发的了,等等,不对,江耀祖突然发现最后一具尸体却是盘着发髻,他一脸疑惑,依旧是先触摸一下尸体的头发,这触感并未不同,刚想拽一下这发髻但无法将其与头盖骨分开。江耀祖突然想到张大人对自己说的话,脸色有点难看,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抬起手想掀开白布,这时窗外传来脚步声,江耀祖一个趔趄,手中的蜡烛竟熄灭了,他瞬间与屋中的黑暗融为一体。
      “今日守夜的是那什么光宗耀祖,我们哥几个喝一个去,就不用费心了。”一个操着粗嗓音的衙役带着微醺的酒意,幸灾乐祸地对同伴说道。
      “哈哈哈哈哈替死鬼哈哈哈。”另一个衙役拿起一壶酒盅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江耀祖翻了个白眼,心想,喝死你们算了。正想等人走了继续观察这几具尸体,突然觉得自己的右手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给抓住了。江耀祖这才开始紧张起来,想用力挣脱却被这尸体的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拿捏住,双方僵持着,而后江耀祖整个身子被无情地拖进了裹尸布中。这下死定了!江耀祖心中暗暗叫苦,定睛一看,这具盘着发髻的尸体竟是一个男人!还真是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呸呸呸,江耀祖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怎么把形容姑娘的词放在一具男尸身上!真是鬼迷日眼了!此刻一双眼睛满是疑惑而另一双眼睛却充斥着恐惧,男尸的大手覆盖住江耀祖的嘴巴:“谁派你来的?”
      江耀祖只觉身上承载着一个幽灵,半边身子是有实际的重量,而另一边却是轻飘飘的:“你谁啊你,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说罢,就要将右手上的蜡烛往男尸的左半边身子打去,男尸好似反应不及,竟被蜡油泼了一身,只是他也不吭声,似乎感受不到痛。在男尸恍惚之际,江耀祖一个飞腿踹在男尸身上,只听那男尸冷笑一声,反手抓住江耀祖的手腕,江耀祖的飞毛腿竟踢了一个空,顿时感觉到自己变成胸部朝下、屁股朝上的姿势了,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无法动弹。背后的男尸冷不防地凑到江耀祖的右脸边,又转到他的左脸边,眯着眼睛,好似在观察什么。刚才打斗时江耀祖耳际的发丝被窗户外的一丝微风给吹乱了,男尸将自己身上的腰带一扯,顺势把江耀祖的双手给捆绑了起来,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了那凌乱的发丝,江耀祖此刻是叫苦不迭,但又不敢来硬的,委屈道:“兄台,万事好商量,我可是处子之身,你做什么都行,但别轻薄我啊!”
      男尸轻蔑一笑,又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封口布,毫不犹豫地塞进江耀祖的嘴里,冷言道:“小祖宗,就你这样的,送给别人都不要呢。”
      江耀祖心生疑惑,这厮的语气怎么这么熟悉?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尸,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心想,也太倒霉了吧,一天竟然被人绑了两次,我愧对我的故友,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男尸倒是也不介意,又把封口布从江耀祖嘴里拿走,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这位哥哥,你...你的易容术可以教教我吗?”江耀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原来,眼前的男尸竟是刚才领江耀祖来验尸房的仵作,“不知道这位兄台为何扮做尸体躺在这里,着实把小生吓了一跳!还有你刚才问我是谁派来的,这话又是何意?”江耀祖故作镇静,还文绉绉地和眼前的男尸攀谈起来。
      男尸身着白衣,脸色也不是很好,那双眼睛深邃却又懒散,仿佛无法对焦眼前的人与事,两只眼睛的瞳孔颜色不尽相同,左边眼睛的颜色竟是深紫色的,再向下看去,左边的衣袖也是空空如也,可自己刚明明感受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摁住了自己啊,江耀祖一阵恶寒,心想,难道是借尸还魂?没了腰带的男尸,更显得身形清瘦,可是这五官却又和这清冷的气质搭配得恰到好处,柳叶眉明明是女子的象征,此刻在男尸的脸上是锦上添花,挺拔的鼻梁,鼻尖还嵌着一颗若有若无的痣,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痣?这薄唇也不全被这病态所浸染,却是残留着一丝血气的。
      这究竟是什么人?江耀祖心想,难道和钱庄的命案有关,他能混到这里来,必然和此案件托不了关系。
      男尸重新整理了衣冠,说道:“你又为何而来?”
      江耀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刚那仵作年纪又大嘴巴又臭的,哥哥你英姿飒爽,教教我呗,怎么做到的?还有啊,兄台你尊姓大名?总不能一直喊你哥哥吧?”
      男尸一挑眉,居高临下地盯着江耀祖道:“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年纪一定比你大?”
      江耀祖立马卖乖:“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既然是来拜师的,就该弄明白其中的原由,做事莽撞是要付出代价的。”男尸冷冷抛下一句话,便打开房门消失在黑夜中。
      “哥哥,你还没给我松绑呢!”江耀祖大声喊道,生怕那男尸耳背似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